学校的小合唱团排了三个月,终于在“六一”儿童节上第一次有了用武之地。合唱团的小朋友们还发了海军服,像模像样的,有点后世艺术团的架势。
但是现在学生的负担正是最重的时候,在此之前是不重视学校学习,在此之后是国家有意识地减轻小孩子的负担。但是现在孩子们还只能扛着学习这座大山度过童年,所以即使是“六一”当天,他们还是得上大半天课后才开始举行庆祝会。
一年级的孩子还没有什么性别意识,下了课有节目的人就在教室里换起了表演的衣服,把换下来的校服脱得到处都是。
“佳佳?你怎么不换衣服啊?”苏安安疑惑地看向她的同桌。
赵佳佳风雨不动地坐在那儿:“等你们都出去了我再换。”
苏安安调侃道:“哟,你还要求清场呢?该不会你真的是女孩儿吧?”
赵佳佳翻了个白眼:“你无不无聊啊?大家都出去了,你怎么还不出去?”
苏安安故意逗他:“我为什么要出去啊?你不想让我看你去厕所换啊?”
“男厕所不是也没有隔间吗?”赵佳佳说,“难道你让我去女厕所?”
“你到底是怕男的看还是女的看啊?”
“都怕,行了吧,姑奶奶求你了,快出去吧!”
别说自从有了一口热水之恩,赵佳佳对她态度好多了,苏安安笑眯眯地走出教室,迈向学校的小礼堂。
小礼堂可以容纳的人数比学生的人数要稍多一点,所以学校还邀请了表演节目的学生的家人来参加,陈彦和赵佳佳的父母都在受邀之列。
苏安安刚进礼堂,陈妈妈就发现了她,一边冲她招手一边喊道:“安安,这里!”
“陈阿姨,你来了啊?小陈明呢?”苏安安抱住陈妈妈,撒娇地蹭了蹭她的肚子。没办法,个子只能够到这儿。
陈妈妈摸摸她的头:“陈明太小了,等会儿人家表演节目他在那哭就糟了。”
也是,小宝宝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吃喝拉撒都要哭。
苏安安抬起头,四处打量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礼堂。这是今年学校新装修的,连椅子布都干净而整洁,但是苏安安知道以后这些椅布将会记录一代又一代学生的痕迹,饮料渍,汗渍,甚至还有血渍会慢慢将这些天蓝色染上沧桑。
一阵喧哗声打断了苏安安的回忆,只见在靠后的一个位置周围围满了激动的人群。爱凑热闹的陈妈妈可忍不住了,她一把抱起苏安安,把她举过头顶,好奇地说:“来,看看那边怎么了?”
六岁的苏安安视力还很好,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她还是看见了人群中间的人,一身运动装,鸭舌帽压得低低的,戴着夸张地黑色墨镜,即使这样整个人依旧光彩照人,这不就是那个红透半边天的电影明星吗?
苏安安激动地叫道:“陈阿姨,是白婉仪,白婉仪来了!”
陈妈妈也兴奋了,要知道白婉仪可是这个年代的大众偶像啊,得过的影后视后奖杯估计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她说:“你们学校可真是卧虎藏龙啊?这也不知道是谁家的亲戚,可没听说白婉仪结婚生孩子啊?”
估计大家都有这样的疑问,那边已经有人问起来了:“影后怎么会来这里啊,是来看亲戚家孩子的吗?”
白婉仪取下墨镜,娉婷一笑:“不是的,是来看我儿子表演的。”
还有人不死心地问:“干儿子?”
白婉仪微笑着说:“当然是亲的,我生的。”
哦,天啊,虽然不知道女神有没有结婚,但是确实已经生子了。这个消息一出,估计全国的酒都要销售一空啊,说不定还有个把寻死觅活的粉丝。
八卦心一起,立马就有人问:“谁是影后的孩子啊?”
白婉仪倒是丝毫没有隐瞒:“一年级二班的赵佳佳,一会儿要表演合唱的。”
什么!赵佳佳?你小子瞒得真好啊,认识他两辈子了都不知道他妈原来是白婉仪啊!苏安安暗暗地想,妈妈是女神,老婆也是女神,佳佳可真有眼福啊!
立刻有人夸赞道:“美女的女儿一定不会差,待会儿我们可要好好看看。”
“不是女儿,”白婉仪随和地说,“是个儿子。”
那人马屁拍错了地方,有点脸红地说:“听起来像个女孩的名字啊!”
白婉仪有点羞涩:“是他爷爷起的名字,夸我和他爸爸是佳儿佳妇呢!说这个有点自卖自夸的感觉,太不好意思了。”
那人立刻答道:“怎么会?影后肯定是绝对的好媳妇儿啊!不过他爸爸是谁啊?”
大哥你狗仔队当得太尽职了,苏安安边想边和大家一样屏住呼吸,竖着耳朵听。
白婉仪似乎有点为难,没有立即回答。倒是她身后的一个一直被大家忽视的中年女人说:“这个就无可奉告了,节目快要开始了,大家都就座吧。”
白婉仪恢复了笑容,温和地说:“大家都坐下吧,今天孩子们才是主角啊。”说着,就坐了下来。
礼堂里渐渐坐满了人。灯光也慢慢暗了下来,音乐缓缓响起,庆祝会开始了。
第一个就是陈彦他们的小合唱,学校果然很重视啊!选的歌曲是小学生合唱必备曲目,别说经过精心编排的就是不一样,尽管只有十二个人,还是分成了三个曲部,陈彦,赵佳佳,和苏安安不认识的一个女孩子各带一个曲部,两男一女领唱,不过大部分人肯定都觉得是两女一男领唱啊,苏安安默默地笑了。
果然,陈妈妈转头对苏安安说:“你认识中间那个小姑娘吗?长得真漂亮啊,长大肯定也是个大美女。”
苏安安笑着说:“他就是赵佳佳,白婉仪的儿子!”
“哦,他就是赵佳佳啊!”陈妈妈一副“难怪这样”的表情,“都说儿子像妈,这儿子长得简直比他妈妈还秀气。就是看着太瘦小了,脸色也不好,像是几天没吃饭似的。”
旁边一个妈妈自来熟地说道:“白婉仪估计没时间照顾小孩儿吧!”
“他们这样的应该有保姆吧!”陈妈妈也聊开了。
“保姆哪有亲生母亲细心哦!”
“那倒是!”,陈妈妈对苏安安说,“这几个月你们回来这么晚就在排这个啊,浪费这么多时间也不知道要好好学习。”
“陈阿姨,你看彦彦哥哥唱得多好啊!学习唱歌也是学习嘛!”
“你们小升初考唱歌啊?唱再好有什么用?”陈妈妈不屑地说。
“大姐,话可不能这么说。艺多不压身嘛。我看上面这些孩子唱得可都不错,哪个是你儿子啊?”
做妈妈的就没有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孩子的,陈妈妈上一刻还在生气,下一刻就兴致勃勃地说:“就旁边那个,三个里个子最高的那个。”
那妈妈夸奖道:“看着就精神,以后前途无量啊。”
陈妈妈笑得嘴都合不拢,苏安安心里对那个热情的妈妈竖起了大拇指,有眼光啊阿姨,这可是以后殿堂级乐队的主唱呢!
一首歌很快就结束了,全场掌声不绝。十来个孩子排成两队,从两边退场,一看就知道不知道排练过多少次,连脚步的幅度都一致得很。
突然,事故发生了。不知道是谁碰了赵佳佳一下,他就直愣愣地在台上倒了下来,一动都不动。坐在第一排的钱老师赶紧冲了上去,把他抱到台下,按着他的人中,把清凉油凑到他的鼻下。
苏安安也向前面跑去,忽然她想到了什么,朝后面白婉仪的位子看去,恰好看见她压着帽子迅速地离开了礼堂。一瞬间,苏安安似乎明白了前世赵佳佳从不说出口的父亲母亲,想起了刚刚白婉仪虚伪的羞涩笑容,真是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另一边,校医掀开了赵佳佳的衣服准备给他涂上清凉油,在掀开的那一刹那,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只见赵佳佳白皙的小小的身子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痕迹,有的还很深深,有的已经渐渐淡去,甚至还有结了珈的烫伤的痕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苏安安停住了脚步,她的眼眶湿润了,怪不得刚刚他不肯在人前换衣服呢,想着他总是苍白的脸,从来都不撸起的袖子,苏安安心疼又自责。自己和他坐了一年的同桌怎么都没有发现呢,要是早点发现也许能让他少遭一些罪。苏安安回想着他前世冰冷美丽的容颜,原来竟有这样的过去。自己是他的朋友啊,而且比他年长很多,为什么不能对他多一些关怀呢?难道这一世也要像前一世的自己一样小气矫情吗?苏安安,你要成熟点。她对自己说,不管对陈彦还是朋友,都多给少取吧,多体贴善良才能少哀伤。等他回来后,自己要像母亲对孩子一样疼爱他,苏安安默默下了一个决定。
这时候一直跟在白婉仪身后的中年女人走上前,拉下了赵佳佳的衣服。她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淡定地说:“这孩子只是低血糖晕倒了,他以前就经常这样。”
校医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态度愤怒了,她吼道:“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低血糖?你们到底怎么养孩子的?”
“小孩子挑食呗,做医生的这个都不知道?我带他到医院挂瓶葡萄糖就行了,又不是挂不起。”说着抱着赵佳佳转身就要走。
校医拉住了她的袖子:“等等,那他身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我一定要去儿童保护协会告你们!”
“我们也是受害者啊,之前那个保姆有虐待倾向,我们已经追究她的责任了,你要不相信,可以告告看,我们有证据的。你再在这儿大吵大嚷,打扰我带孩子到医院恐怕就轮到你到儿童保护协会坐坐了。”那女人昂着头,有恃无恐地走了,高跟鞋踢踏踢踏响。
礼堂里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突然有人问:“白婉仪呢?那不是她的儿子吗?”
“早走了,”一个老师回答道,“看到她儿子晕倒反而跑了,怎么当妈的?刚刚一副疼爱孩子的模样,都是在演戏呢!”
大家都沉默了。白婉仪温柔的脸似乎突然狰狞起来。
出了这种事,后面的节目大家也完全没有心情看,庆祝会草草的就结束了。
苏安安还想着明天上学后要问问赵佳佳到底是怎么回事,要给他带好吃的,但她没有想到,再次和赵佳佳相见将会是近十年以后的事了。
正如赵佳佳出乎意料的出现一样,他突然的消失了。苏安安可以确定赵佳佳前世并未在他们学校就读过,也许是自己的重生煽动了蝴蝶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