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江流石爬出了洞口,他抬眼望去,只见洞口外数米处,有一人,身穿黑绸,伏在地上,是再恭谨不过的姿态。
果然是王爷的人啊,江流石放下心头大石,笑了笑,悄悄叹了一句。
“这下公主安全了。”
江流石没有再向前爬,只挨着洞口坐下来,他仍不敢暴露公主的行踪,想等到王爷出现再说。
洞口的浓烟缭绕,虽带着些柏木的清香,但离得近了,总归是又热又熏人,好不恼人。
洞外那人,之所以离了洞口有数米远,一来是不敢扰了江流石,二来便是不爱这浓烟。
但江流石却觉这浓烟甚是亲切,只因这些浓烟是公主熏得,他便怎么看怎么好。
江流石专门找了个离浓烟近的地方靠着,把那浓烟当作救命的良药,一口接一口的猛吸,呛得他咳嗽不止,熏得他泪眼婆娑,他也还是觉得欢喜。
许墨从远处飘来,简单的黑绸,袖口只勾了些金线,平常束得一丝不苟的发也散着。
跪在洞外那人向许墨行礼,许墨没有搭理,一双眼只急切的寻着江流石的身影。
许墨拿眼逡巡了一圈,发现江流石就在洞口,只是整个人缩在浓烟之中,瞧不太真切。
江流石也听到了些动静,他怕突生变故,心下着急,想要抬眼去看,却被浓烟熏得眼睛生疼,本能的闭了眼,又用手去捂了眼。
许墨见江流石衣衫破烂,被浓烟遮挡,忍受着烟熏火燎,心疼得皱成一团,我娇养的阿石,捧在手上的阿石,怎可以受这等苦罪?
许墨不再停留,只再次轻点地面,施了轻功,向着江流石的方向踏风而行,散着的发丝迎风乱扬,再不复之前的精致奢华。
待离得江流石近了,旋身一转,双手向前一伸,便把江流石拦腰抱了起来,这时候许墨也闻到了些浓烟,着实呛人,可怜我家阿石,不知被这浓烟欺负了多久。
许墨恼起了浓烟,离开之时,腾出了一只手,向着烟堆挥去,一时间掌风四起,把那烟堆、烟灰吹了个七零八落。
江流石刚在许墨怀中睁开了眼,便见许墨扬手毁了烟堆,当下顾不得许多,只急得大喊。
“王爷,不可!”
可惜,终究是晚了一步,那些烟堆、烟灰于空中纷纷扬扬,落了许墨与江流石一头一脸。
许墨镇定自若,抱着江流石飘了数百米,才稳稳的落了地。
江流石因为公主的烟堆毁了,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一时间像失了魂一般,忘了向许墨说他伤了腿。
因此,许墨落地之后,把手放开,江流石一个站立不稳,直接扑在了地上。
本来,许墨一向眼疾手快,在他旁边,江流石绝不可能摔倒在地。
可惜,刚刚他身上到处落了烟灰,那情况自然就不同了。
原来,许墨见江流石不能站立,一时惊讶,张开了口,刚刚落的烟灰就趁机呛进了他的嘴中,把他呛得一个急愣,让他直接错失了扶着江流石的机会。
江流石倒也没恼,只自己默默地坐了起来,抬眼望去,却见许墨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正一口一口往外吐口水。
刚刚跪在洞外的人飞来这边,给许墨递了水来,许墨急急忙忙拿了过来,一遍又一遍的漱口。
江流石心下了然,许墨最喜洁净,最见不得脏污,可谁知却没有什么常识,偏偏招惹了烟灰,那些烟灰无孔不入,直接飘进他的口中,他估计厌恶之极,只想全数吐出。
终于,许墨漱好了口,他把水壶扔了,才悠悠转过身,看向江流石。
“阿石,你的腿可是伤了?”
江流石也看向他,只见许墨的脸上到处都沾了烟灰,看起来脏污不堪。
江流石有些想笑,公主的烟堆了不得,凭一己之力,就为自己向王爷报了一掌之仇。
“王爷,不用担心,我从山崖坠下,只伤了腿,如今好了许多。”
许墨懵然不觉自己脸上有了脏污,只慢慢蹲下身子,替江流石检查伤腿。
“阿石好运气,伤了腿,也能熬到我寻着你。”
江流石没有看许墨,只把眼神投入到洞口之中,心思转了又转,终究开了口。
“流石不是好运气。这些时日,都是托公主照拂。”
许墨手下的动作一顿,眼中精光一闪,嘴中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这些时日,只你们两个一起?”
江流石听了这话,着实有些生气。王爷听到公主还活着,竟无一丝一缕欣喜,只淡淡地事不关己,还要询问这样伤人的问题。
“王爷是公主的夫君。当夫君的这样问,于公主的清誉有损,请王爷谨言慎行。”
许墨冷哼一声,眼中寒冽四起,显然动了怒。
“阿石一向极有分寸,今日怎地如此失态?”
“我听闻阿石坠崖,痛不可当,怎么也不愿相信阿石离我而去。”
“所以,这些时日,我放下一切事物,不眠不休,只一心一意寻找阿石。”
“哪知寻到阿石,阿石不但不欣喜,连一句问候也不曾有,甚至为了容华,苛责于我。”
许墨从未对江流石动过怒,从来都是小心讨好,把他认为世间最好的都捧给江流石,只求江流石望一眼他的真心。
可是,这次许墨对江流石,却真的动了怒。他何等聪慧,一下子就捕捉到江流石对容华的不同寻常,他只觉心如针扎,却无处可逃。
“流石并未苛责王爷,只是替公主不值。”
“流石斗胆问一句,王爷,可曾有一时想过寻公主?公主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江流石一时情急,一腔心思只为了容华,维护容华的话脱口而出。
其实,情之一字,最惹灾祸,江流石现在心中只住了容华一个,一门心思全为了容华,生怕谁对容华不好,见王爷不在意她,她的翠意与阿弟也没见找来,便替她悲痛欲绝,却没想到祸从口出。
“好,好,好啊,好个容华,居然让我的阿石失了寻常的理智。”
许墨不怒反笑,且笑得肆意,眼泪都逼了出来。可终究,笑意没到达眼底,只浮在了面上,有那么一刻,竟与许松惊人的相似。
江流石这才反应过来,他这话实是逾矩了,公主是王爷的人,任凭王爷如何对她,他也无权干涉。
只是,我的公主,我的公主怎可以被这样对待?她应该拥有世间最好的一切,和睦的亲人、爱她的夫君、听话的儿女,都应是她的。
江流石一想到他的公主,还要受世间的苦痛,就觉得肝肠寸断。
“王爷莫要多想。公主是流石的救命恩人,流石自然感恩戴德,所以见王爷丝毫不为公主担心,不免有些替公主不平。”
江流石知道,此刻他越是流露出对公主的关心,许墨就越不喜公主,因此,只能拿些话来搪塞许墨。
许墨停了笑,也不嫌江流石身上脏污,伸手就再次抱了江流石。
许墨紧紧拥着许墨,享受似地嗅了嗅江流石身上的味道,这才慢慢悠悠的说道。
“阿石,最好是这样。不要让我见到你为容华第二次失控。”
“阿石,不要犯傻,让一切都恢复原样吧。你还是当初的那个你,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肯做,而且,永远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极懂得分寸,还能屈能伸,活得极为精明。”
“阿石,那才是你。忘了山林中的一切吧。”
许墨抬起手,用手抚了抚江流石的长发,又把下巴抵在江流石的头顶,低声说道。
“阿石,不要让我见到你为旁人失控,那样的话,我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江流石的脸紧贴在许墨的胸前,听了许墨的话,忍不住泛起苦笑。
王爷,从前,你我皆是不懂情爱之人,如今,流石尝过了情爱的甜蜜,便再做不得你的阿石了。
“阿石,你不要怨我小气。你这次为了容华失控,我便要容华吃些苦头。”
突然,许墨在江流石的头顶又说了话,语气再平常不过,内容却让江流石从心底冒出寒气。
江流石极力压制,才没有表现出异样,他努力装作寻常,没有再去过问。
许墨见江流石没有为容华求情,心里才舒服了些,可是,容华的苦头却还是要吃的,阿石没为她求情,那便让她少吃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