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大叫了一声,丹渊一拍地面,猛地直起了身子。
“王爷,你怎么了?”
被丹渊的喊声吓了一跳,坐在一边和察兵玩纸牌的朱季爻赶忙丢下扑克,连滚带爬地跑到了丹渊身边。
“啊……没事、没事,噩梦……”使劲地眨了眨眼,丹渊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低着头呆呆地坐了一会儿。
“现在是几点了?”
“怎么也得七八点了吧。”看着东方晚霞中的月亮,朱季爻一边轻抚着丹渊的后背一边说道,“我让他们去准备吃的吧。”
“不着急、不着急……”说着,丹渊低着头挥了挥手,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回忆着刚刚做过的梦。回想起来,最近六七年里,类似的梦已经做过了不知多少回了。
默默地陪着丹渊坐了一会儿,朱季爻看着他额头上的冷汗,便转身将自己的军外衣脱了,抖搂了一下披在了他的身上:“王爷,又梦起当年洪洞的事了吧。”
“不是,是梦见了长公主,还有……还有先帝庄宗。”丹渊说道,“老朱,这不是个好兆头,你说我平系是不是已经到了恶贯满盈的时候了。”
“当年的事实出无奈,而且当时您还是世子,有些个事,真的和您没关系的。”
一听这话,丹渊扭过脸来,用沙哑的嗓音颤抖地喊道:“可毕竟伪太子丹月伯的儿子……”
“您那时还小,不怪您。”说着,朱季爻双手扳住丹渊的肩膀,将脸放到和他平行的位置,斩钉截铁地说道。
“出啥事儿了?”从营帐中走了出来,夏元零小跑着来到了丹渊和朱季爻的身边。
“没关系,就是刚才睡觉的时候受了点儿凉。”说着,丹渊惨白着脸朝蹲下来的夏元零笑了笑,“没看出来啊,你还对我挺照顾的。”
“毕竟是我们最重要的人质,你要是死了我们察部可就真的要1v6了。”说着,夏元零抬起手来摸了摸丹渊的额头。
看着眼前这个面容白皙的女性那关心的表情,再看看一旁满脸担忧的朱季爻,丹渊心中一暖,突然产生了一种在家的错觉。
“我去!夏大姐,你的……你的蛇!”还没等丹渊说出几句带有谢意的调侃,只见在夏元零抬起的袖子中,一条白环相绕的黑蛇沿着她的胳膊爬了出来。
见此,丹渊手忙脚乱地爬滚到了一边,伸手指着夏元零的胳膊。顺着他指着的方向,朱季爻侧头眯眼一看,只见在她的手腕上,“嘶嘶”作响的银环蝮一边吐着信子一边慢悠悠地扭动着,在阴暗的袖子里,白色的条纹泛着凉冰冰的刺眼色泽。
“肉串儿,好久不见啊。”看着这条鳞光闪闪的银环蛇,朱季爻伸出指头来,对着夏元零的袖口晃了晃。
“怎么,这蛇还有名字?叫、叫什么……什么肉?”
在目瞪口呆的丹渊面前,只见那蛇摆动着脑袋,小心翼翼地钻出了夏元零的袖口,顺着夏元零放在地上的手游走到了草地上,一双闪着绿光的小眼睛盯着朱季爻,似乎还带着笑意。
“这蛇叫猪肉串儿,我记得还是当年招安云冼匪部的时候,我亲自送给她的。”笑着拿了根草叶在蛇的左右挑逗着,朱季爻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你说说你,你送的这叫什么礼物。”一边摸着肉串冰凉的身子,夏元零一边微笑着说道,“我们当时还以为你们再骂我,所以没过两天就又反了。”
“少给自己找借口了,明明就是打不过了,想要假借招安保存实力。所以当时我就和沈王老太太说了,其他的土匪都可以招安,只有夏元零下辖的云冼寨……”
“这就是你们杀我全家的理由?”一把揪住朱季爻的领口,夏元零瞪着眼睛说道。
冷冷地盯着她发红的眼睛,朱季爻缓缓将手按在了夏元零的手上,猛地将她推开,起身便走,两边的察兵见了,抽出刀来拦在了他的面前:“干什么去?”
“撒尿。”
两边的察兵听了,侧过头来看了看夏元零,见她叹了口气无奈地挥了挥手,便放下了刀,架着他的胳膊往外面走了出去。
“夏大姐,你听我解释啊……”
看到夏元零默默地将肉串儿捡了起来,丹渊陪笑着开口说道。
“用不着你解释,我知道。”任凭蛇顺着衣服褶游回大氅中,夏元零摇了摇头,“当年抓住我的家人之后,沈府众将都喊着要杀了他们,只有朱季爻一人拼死反对。”
“沈王当时可是很为难的。”
“好了好了,不说了。”一撑膝盖站了起来,夏元零掠了一下发帘,抬眼看了看远处的朱季爻,沉默了一会,张开嘴似乎想要喊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什么也没有喊,只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悠悠的冷风里,总帐旁的路灯已经点亮,点点的虫鸣声中,初月和繁星已经升至了远天。重新躺在地面上,丹渊一边哼着调子,一边数起了星星。
“再重新观测一遍。”
站在监测室中,白子青抱着胳膊看着大屏幕,在她的背后,十几处终端设备和穿着黑军装的工作人员在紧张地工作着。在几台设备之间,柳桉一边指着屏幕,一边和工作人员说着什么。
“公延,我还是不太赞同你的方式。”看见额哲拿着两罐咖啡走了过来,白子青闭上眼睛,掐了掐眼角朝他说道,“让连富他们带上发信装置,又让他们故意被抓到,这要是被冯云院察觉到了……”
“子青,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挑手段么?”将一罐咖啡递到白子青的手中,额哲扭头看着大屏幕说道,“这么长时间了,我们对锡庄总帐的定位都没什么进展,就这一次……”
“可关键是下午三点开始,信号就已经消失了。”吮了一口咖啡,白子青皱着眉头看着大屏幕,“连富这小子,是不是中午吃多了,怎么信号这么薄弱……”
“总部,找到了。”还没等白子青说完,在后方操作的柳桉突然站起来说道。
一听这话,白子青猛地回过头来,随后又用惊奇的眼神看了看额哲。
“打到大屏幕上。”
画面一切换,只见在线路繁复的地形图上,一个红点在正当中闪闪发光。
“看来是在达坡一带,距离锡庄市还很远……等等,你去哪里?”额哲回头一看,只见白子青已经戴上了尖顶军盔,扯起椅背上的军服便走出了大门。
“去把那个混账小子弄回来。”将咖啡罐随手放在电脑旁,白子青用平淡的口气说道。
“万一发生了我们害怕的那种情况呢?”眼见着白子青已经即将走出大门,额哲紧紧追了过去问道。
一听这话,白子青猛地停下了脚步,一只军靴沉沉地踩在了金属门框上。
“你已经和成王联系上了对么?”
“是。”
“那就好,按照计划进行。”
说罢,反手将军外衣搭在肩上,白子青头也不回地迈出了大门。
看着她留在电脑旁那沾着水滴的咖啡罐,额哲无奈地摇了摇头。在他的身后,显示屏上的红点急促地闪烁着,好似人临死之前急速跳动的心脏。
带着一百人自平州飞出了一百多公里,白子青手握着佩剑在天空中看了看,只见在遥远处的山坡上,茂密的树林将视线所及的地面覆盖得严严实实,按照之前的定位,这里应该就是发信器所在的位置。
“唔!唔!”
一听到有动静,所有人都警觉了起来,透过密布的树林,白子青眯着眼一看,只见在树底下,连富被反绑着丢在地上,一边挣扎一边哼唧着。
“别怕小连,我一会儿就来拯救你!”朝着树下的连富大喊着,白子青抬起头左右看了看,将手放在了佩剑的剑柄上。
“总部,我们估计已经进到埋伏圈了吧。”跟在白子青的身边,一个士兵疑惑地问道。
“不是‘估计’,是‘肯定’。”四下观察了一番周边的山峦,白子青笑着说道。
话音刚落,只见在远处的山峰上,一个光点猛地亮了起来,随即开始上下左右地晃动着。
“大家做好准备。”回头朝士兵们高喊了一声,白子青将剑拔了出来。随着她的一声命令,一百多把刀锃锃地出现在了夜空中。
短暂的沉默中后,忽听得一声尖利的鸣笛声,黑压压的察兵便从四面八方的天空中压了过来。直至飞到距离白子青五十多米处,只听得又一声鸣笛,所有的察兵都停了下来。
“前面的将校,尊姓大名啊?”飞在最前面的,便是穿着背心和短裤的冯云院。只见他一手插兜飞在半空中,一边挠着头发一边笑眯眯地看着白子青和她的扈从。
“挂正三品兵部左侍郎衔,平区治安团总部指挥,白倩。”说着,白子青笑着只身往前飞了过去,“代新侯,真是贵人多忘事。”
“我一猜你们就在使诈。那连富是平王府的指挥使,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我抓到。白总部,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佩服佩服。”微笑着往前飞着,白子青提着佩剑伸出两只手来,“既然已经被俘虏了,那就烦劳您把我扣起来吧。”
“你别过来!”看着白子青笑眯眯的样子,冯云院往后退了几米,随着白子青的前进,正前方的察部包围圈自觉地跟着冯云院缓慢地后撤着,“三月份的事,别以为我们忘了。”
“不就是在你的户外party上蹭了顿饭么,瞧把你吓的。”
“你杀了我三十多个将官,有你这么套近乎的么?”一听这话,冯云院指着白子青大喊道,“要不是你,我也用不着整天和夏元零搞在一起。”
“万万没想到啊,千里送人头,到最后都没人敢抓我。”笑着停了下来,白子青低下了头,一边摩挲着剑上的血槽一边嘟囔道,“瞅这埋伏圈让你给整的,太斯败了。”
“你想干什……”
还没等冯云院说完,白子青一个蹬腿,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见此,冯云院赶忙转过身去,忽见到一个倒悬的人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死死地盯着冯云院惊恐的表情,白子青大头朝下攥着佩剑,瞪大了眼睛朝他砍了过去。见此,那冯云院猛地侧过身去,忽听得“嘶”的一声,佩剑便自他的胸口划了过去,刀光剑影间,寒冷的光影掠得人一身鸡皮疙瘩。
一见未能砍中,白子青顺势翻了个身过来,抬起大腿便狠狠地朝冯云院劈了下来,随着“咔嚓”一声,沉重的军靴稳稳地砸在了冯云院的左肩上,顷刻将他踢到了地面上。
看着脚底下烟尘四起的地面,白子青抬起头来,尖锐的独眼冷冷地扫了一眼周围的察兵。月光映入她的右眼,在一片刀光中泛着冰凉的色泽;一根长发粘在唇边,将她残忍的微笑衬托得有些妩媚。
“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
见此,周围的察兵愣了片刻,抄着刀便朝白子青冲了过来。
“计时开始。”
说着,白子青握紧了佩剑,狠狠地朝察兵扑了过去,一时之间,平部和察部混杀在了一起,穿着不同衣服的妖精如下饺子一般,开始纷纷从天上坠落了下来。喊杀声和惨叫声瞬间响满了群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