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在!”鸿十上前一步。
“问离不在京中,你保护郡主。”净一吩咐了一句。
“师父放心!”少年郑重拱手。
几人在西草寺中吃过斋饭,朱影便将自己手抄的经书展示给净一看。
“嗯,不错。”净一看着眯眸微笑。
楚莫扭头瞄了一眼,那字体歪歪斜斜,墨迹不匀,真是还不如他年幼时候的手书,想起自己每次抄的经书都会被净一百般挑剔,忍不住问道,“大师,这也叫……不错?”
“嗯,你懂什么?”净一轻哼了一句,“抄经书讲的是一颗佛心,不是看字。”
“那……你又怎么看出她有一颗佛心的?”玄衣男子还是觉得不服。
“自然是从字迹中看出来,”净一扭头对着朱影勾了勾嘴角,“郡主小小年纪,慧根深厚。”
慧根深厚?楚莫一直不明白为何净一总说她有慧根,而自己在净一眼里就是块木头。
明明这丫头傻乎乎的,自己才是聪明绝顶,方才一局棋虽然惜败,也算败得精彩。
净一看出楚莫正在腹诽,冷笑道,“问离,你可是不服?”
“岂敢不服?大师看人的眼光……独特。”楚莫连忙隐藏起心思,淡淡一笑。
“问离啊,你也聪明,但是……与她不同。”净一用下巴指了指正站着傻笑的朱影,“你……胜负心太重,心机又深沉,不似她的心境这般通透。”
朱影在一旁“呵呵”傻乐。
净一这是变相地批评楚莫呢,谁叫他有这么多事瞒着自己,成天把自己当傻子耍?
“大师说的是。”楚莫淡淡一笑,旋即将此事置之脑后,“还有一件事……想请问大师。”
“你问。”净一收起了朱影手抄的经书,又嗅了嗅她带来的线香。
“鸿十,你去喂马,我们稍后回去。”楚莫先支走了鸿十,见他走远才低声说道,“宫里的御医说,阿影的身子……将来难有子嗣。”
“嗯,不错。”净一对线香的味道很满意,又拿起一块鸿十送来的糕点尝了尝。
“大师!”楚莫见他回答得这般敷衍,不知他是说那御医的话不错,还是说这糕点不错。
“诶,你急什么?”净一捋了捋胡须,看了一眼蓝天,“楚家家世清白,又没造什么孽,应该不会绝后吧?”
楚莫听他说“应该不会吧”,还是个疑问的语气,不禁满头黑线,“大师你不是能掐会算,就算算阿影将来有没有子嗣不就行了?”
“说你没有慧根还真是!”净一瞪了他一眼,“不是老僧我不帮你算,她又不是此世中人,我怎么算得准?就连你的命运,也因为她的出现而生出许多变数,早不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了。”
楚莫闻言,稍显无奈,拱了拱手道,“问离明白了。”
“大师,你刚才给宋珍看八字,可是不好?”朱影又提起刚才的事,眼下鸿十不在,她便直截了当地问道。
“嗯,他二人有段美满姻缘,可惜不在此世……”净一捋着白胡须,目光中并没有多少悲戚,“郡主,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朱影上前拉着净一的袖子甩了甩,“大师,你说过,我可以打乱别人的缘法,我可不可以……帮帮他们?”
“郡主,他们相逢世间,只是为了道别,你若是插手,他们连道别也不能,将来……又要重来一世,你何必插手啊?”净一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他二人经此一世都可跳出轮回,再不受苦了。”
“我知道了。”她垂眸望着鞋面,声音里有些无奈和酸楚。
从西草寺回来后不久,就听说林思平去了齐州,审楚文辛的案子。
这日,楚莫刚下朝,齐州楚家的家书就来了。
楚莫看了之后就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大人,齐州来的那个小厮还在等回信。”鸿十提醒道。
“嗯。”楚莫仍旧穿着官服,略有些犹豫地吩咐鸿十,“你领他到客院中借住一晚,待我明日写好了回信,再交给他。”
“是!”鸿十抱拳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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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中秋了,满园秋风裹挟着桂花的香味,如夜雾般笼罩着主院中飞扬的檐角。
苍穹之上挂着一轮清冷明月。
朱影想出去赏月,刚走到游廊上,紫烟取了一件披风追上来,“郡主,外边有些凉了。”
“紫烟,你来了几个月,可还习惯这里?”她一边由着紫烟给她系披风,一边问道。
紫烟年纪比飞絮大一些,约莫十七八岁,为人也稳重,不常说话。
“习惯,这里……很好。”紫烟点点头,怯怯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你很怕我?”回想起来,这丫头不怎么说话,看见自己也总是垂首侍立在一旁。
“不不,郡主长得很美,奴婢不敢多看。”紫烟的话音里处处透着小心谨慎。
“你陪我到花园里走走。”
郡主发话了,紫烟只好慢吞吞跟在后面。
还有几日就是中秋,朱影隐约感觉这个中秋可能要一个人过了,心中有些落寞。
“紫烟,你从前的那户主人……为何将你发卖出来?”淡黄的桂花挂满枝头,月光映着朱影的小脸,枝叶间流光四溢。
紫烟缓缓答道,“从前的主人看奴婢不顺眼,就给撵出来了。”
“你长得这般好看,怎么会有人看不顺眼?”朱影端详着她好奇问道。
楚亦说的没错,这个紫烟的确长得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只是性子更加柔顺。
“从前的老爷……想要奴婢做通房,夫人说……奴婢不合适,就给发卖了。”紫烟话语轻轻,就好像在说一件小事,想要云淡风轻地避过。
商人家里对待仆婢本就残酷,对待被撵的仆婢就更是可想而知了。
“你……家里人呢?”二人在桂树之间穿梭,月光在树枝间流淌。
紫烟犹豫了半晌,见朱影停住脚步,等着她开口才不得不开口道,“奴婢是罪臣之女,家人早已不在了。”
怪不得看她行为举止,颇有教养,原来是造化弄人,这样好的姑娘却受家人拖累。
想到这里,朱影的声音又温和了一些,“你在这里不用拘束,就当成在自己家里好了,我与少卿大人除了不喜欢人打扰,没有什么禁忌。”
“多谢郡主。奴婢记住了。”粉衣女子垂首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