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影点点头,站起来扶着他往回走。
约莫行了一半的路程,楚莫感觉到扶着自己的手越发沉重,再一看她,面色苍白如纸,便干脆长臂一揽,将她横抱过来,又在她耳际低声问道,“要不……就去留缘寺治病吧?”
朱影只觉得眼前景物划过,再一睁眼就变成了游廊上的几盏油纸灯笼,又觉耳畔一阵温热,连忙别过脸去,“死就死,我不去龟兹。”
她估计这次穿越或许是任务完成得差不多,时限到了,现在穿回去,倒也算圆满。前几日还担心不能见到楚莫最后一面,现在见到了,也没什么遗憾。
“不能死,”楚莫停下脚步,朱影感觉到他的胸膛里心跳声似乎很乱,声音有些哽咽,“你我还没有成亲呢。”
“楚大哥……”朱影话音未落,忽见游廊上一个轻盈的身影闪过。
“郡主,这是门主……”玉柳清脆的声音传来,“陆公子给的方子。他说……他这几日就留在河东郡中,若有什么事可以去找他。”
陆云舟终究还是把方子留下了,朱影沉默着没有说话。
“玉柳,你拿方子去抓药吧,有什么需要的,去找袁庆帮忙。”楚莫说完,就抱着朱影回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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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灯火如豆,白墙上一个修长人影正在给一个坐着的瘦小身影梳洗。
玉柳不在,照顾朱影的活儿就由他自己做了。
天气冷,她的长发也十分冰凉。
“阿影,都怪我。”修长的人影忽然蹲下来,低头伏在她腿上,“若是没有带你来沧州,若是脱险那日我就去找你,你或许就不会断了心脉……”
他思前想后,朱影好好的忽然心脉全断,只能是因为思念自己过甚。
“楚大哥,你记不记得净一大师说的,”朱影知道他在自责,捧起他的脸,手指触到那些胡茬令人心头一暖,“我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我不是死,或许……是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不回去,”楚莫紧紧搂住她安慰道,“咱们先试试陆云舟的方子,实在不行,还有长安的御医,一定能医好你。”
“沧州的战事如何了?给我讲讲。”朱影拉着他的手,忽然扯开话题。
“长安的大军到了,吴相济败局已定。”楚莫给她梳洗完,拿来一件羽毛大氅给她披在身上,“魏章的人进到节度使府的时候,洛阵已经死了。”
“自杀?”
“不是。不知是谁杀了洛阵,魏章也很意外。”楚莫蹙眉回忆道,“你们救出蕙娘那一夜,魏章的人也攻破了沧南县,抓了吴相济的妻儿。他正准备撤出沧州,将戴罪之人押往长安。”
“吴相济呢?”她安心地将头靠在他身上。
“魏章的人没找到吴相济,看来要等裴大人带人去清池县慢慢搜了。”楚莫抱着她坐到榻上,“这些事情你不要劳心,早些休息吧。”
“郡主。”门外传来玉柳的声音。
“进来。”楚莫话音刚落,玉柳就推开门,端了一碗温热的汤药进来。
“郡主,这是照着陆公子的方子熬的药。”玉柳知道她不喜欢自己称呼陆云舟为门主,便称呼他为陆公子。
“阿影,你试一试。”楚莫接过药,亲自端给她尝了。
谷/span“这么晚了,你们到哪里去抓的药?”朱影尝了一口,味道很苦,却又有一丝甘甜的余味。
陆云舟的方子,想必有些珍稀药材,一时半会儿要凑齐不是易事,可玉柳居然在一两个时辰之内就凑齐了药材,还将药熬了出来。
“城北的云济堂……是陆公子开的。”玉柳怯怯地看了她一眼,“陆公子还说……明日请你去云济堂。他要诊过脉,再换一副药。”
“明日我陪你去吧。”楚莫用勺子搅了两下药碗,又喂她吃了一口,“去看大夫,不用讲究那么多。”
朱影知道楚莫最不喜欢别人提陆云舟的名字,更不要说去见他,现在居然说要陪着自己去,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明日让袁庆来诊一诊脉,若是这药有用再去不迟,若是没用,就不去了。”朱影吃完了药,在帕子上擦了一下嘴,向玉柳问道,“有林墨的消息么?”
“还没有。”玉柳摇了摇头。
“嗯,你下去吧。”她没再说什么,待玉柳收了碗退下之后,才轻轻吐出一句,“我对不起林墨。”
“你别太担心了,我看林墨挺机灵的,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楚莫宠溺地揉了揉她的长发。
她身形瘦弱,似乎连头发也变得软弱无力。
“我不是担心他死,我是担心吴相济对他……”朱影望着他欲言又止。
“担心吴相济怎么样?”楚莫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之前碍于楚亦的颜面,她并没有告诉别人吴相济囚禁楚亦的真正原因,现在面对楚莫,觉得没必要再隐瞒,“你还记不记得吴相济看你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我没觉得怪怪的,怎么了?”
楚莫这方面比较迟钝,若是个女子用那样的眼神看他,或许他还会提高警惕,吴相济是个男的,他便没有多想。
“吴相济囚禁楚亦和蕙娘是因为他喜欢楚亦,”她冲他眨了眨眼睛,发现他还是没懂,又伸手比划了一下,“就是……像楚亦喜欢蕙娘一样的……喜欢楚亦。”
楚莫挑了挑眉,这么说来,他看自己也是因为自己与楚亦长得很像!
老天爷,他不禁觉得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当日他决定将计就计被吴相济和洛阵抓进地牢的时候,只想着自己应该不会有性命危险,却没曾想到其他的。
如今想来,万一吴相济趁着自己昏迷之际做出点什么,岂不是叫人今后生不如死?
“那林墨……”他稍微琢磨,便明白了她的担心。
“当日为了探听吴相济将你囚禁在哪里,楚亦提议说让林墨接近吴相济。”朱影摇头叹息,“后来也的确是林墨传出消息,驹九和鸿十才找到那间地牢,不过你已经不在那里了。”
“这么说来,倒是咱们欠了林墨的。”楚莫将她放到睡榻上,又起身熄了灯。
“是我欠的账,与你无关。”她爬了爬,仰面望着床篷顶上,眼前又浮现出那个身穿水墨画白衣的男子。
“你欠的就是我欠的,”楚莫扯过被子,又搂紧了她的腰,“别再劳心了,早些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