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道峰的两位太上长老,也都是世家的长辈,一位是莫青尘和莫青山二人的叔祖辈,名叫莫逢故,是个面白须长,手指纤细修长的俊秀中年,正拿着本古雅的乐谱,边看边弹动手指,另一位则是掌管北道峰制器炼丹事宜的屈长老,屈长老面色焦黄,眉毛光秃秃的,双手的指甲都是乌黑一片,皮肤枯黄坚韧,一看就是经常烟云火燎的体态,据弟子们谈论的情况,屈长老似乎对宫琅邪很是赏识,若是不出意外,将来宫琅邪很有可能成为继夏河之后,第二位以筑基期修为,就能成为太上长老的弟子。
西法原的两位太上长老,则是夏河的两位长辈,真炼长老和磨镜老人,这是夏河第一次在野外遇见师尊,真炼长老任是一副诸劫临体、万法加身也岿然不动的态度,双目紧闭着,全身放松的坐在木椅上,也不睁眼看夏河,夏河不知道师尊的意思,只是忐忑的看去。
至于磨镜老人,则是以宽慰的目光看着夏河,他是真炼长老的至交好友,但凡真炼长老有事,他肯定比磨镜老人更着急,夏河感受到磨镜老人的目光,心中隐隐作痛,他想到了独孤夏侯,自己和独孤夏侯的友谊也和他们一样,可惜的是,独孤夏侯永远不可能活着修炼到元婴期了。
闻公道见人都来全了,站起身来宣布,“好了,各位同僚都已经在场了,今天的审问就开始了,这次我们审查的重点,是金丹真人费子午失踪的事情,因为这次剿灭事件,让宗门损失了一位金丹真人,而敌人不过是最高才筑基大圆满的贼匪,出现这样恶劣严重的事故,随行的弟子责无旁贷,场中的夏河、利千幽和云千钧等五人,作为被任命的组长,对此事负有重要责任,这次公开审问,就是为了给全宗门的人一个交代。”
“好了,按照审问的规矩,几位长老都可以对场中的五人进行审问,旁观的弟子只能旁观,不可出言扰乱,否则定当重惩,此事件的相关人等,若是有情况交代,可以向长老申请说话,若是没有经过允许就插嘴,定当重惩。”
闻公道宣布完毕,做回木椅中,示意其他人可以说话了,东剑领的人无人开口,西法原的两人也不开口,北道峰的莫逢故放下乐谱,淡然的说道,“费子午是本门金丹,多年来处理宗门事务,担任的是中层职务,接触到的宗门机密不在少数,此次名为失踪,可能性只有两个,一是意外身死,尸骨无存,二呢,若是他假死脱身,投靠土木天堡,就大事不妙了。”
事情牵扯到自己这方人的身上,磨镜老人坐不住了,开口说道,“莫兄此言差矣,费子午为宗门效力多年,所在家族也是宗门的重要支柱,他的亲朋好友都在宗门之内,土木天堡能给他什么好处,值得他抛弃家族,投靠敌营。况且他参与多场宗门战,杀伤击毙的土木天堡成员不计其数,就算他肯叛逃过去,对方的人能放过他吗?”
莫逢故听了,也不尴尬,只是笑着说道,“我这也是大胆猜想,小心求证,按照磨镜这么说来,费子午的失踪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他遭遇不幸,连尸首也找不到了。”
众位长老毫无异议,费子午是金丹真人,除非自己想逃,不然绝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就消失了,数千修仙者搜查多日,仍旧找不到他的踪迹,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本人已然遭遇不幸。
莫逢故转向五位组长,神态温和的说道,“你们几位都是宗门的杰出人物,这次出战,也确实为宗门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费子午失踪,想必和你们关系不大,宗门想要知道些具体的内容,你们只需要说出自己知道的情况就是了。”
几位组长见莫逢故待人温和,顿时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当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自己遇到费子午的每次情景都说了出来,事无巨细,除了夏河心中有鬼,故意隐瞒之外,其他四人都把实话说出来了。
夏河知道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费子午是他所杀,以下克上是宗门十不赦的重罪之一,犯下了就是个死,所以他咬紧牙关,压抑住内心狂躁的心跳,面不改色的说出和其他四人一样的话,反正阴月战堡内的情景没人知道。
五个组长的话全部说完,七位长老听了之后,神态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应该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了,五位组长都是筑基期的弟子,所学全出自四方仙宗,绝无可能凭着一己之力弑杀宗门长辈,他们也没抱希望从这五人当中查处凶手。
“那么以你们所说,费子午的右臂被机关城堡打断。那两样机关,太阴毁灭炮和日影幻灭,都强大到能够杀伤金丹真人,是不是有这么一种可能,费子午是死在地方的机关之下的。”莫逢故说道。
几位弟子如蒙大赦,纷纷说道,“莫长老英明,实情一定是这样的,我们之前怎么没想到。”
闻公道咳了几声,弟子们纷纷闭口,只听得闻公道威严的声音响起,“这也是其中一个可能,但是莫兄对机关术不太擅长,我们还是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吧。”
磨镜老人站出来说道,“弟子们带回来的机关残骸,我和门下弟子日夜不停的研究过了,可以说设计制造这些机关城堡的人,堪称阵法机关的天才,太过专业的部分我不多说,就谈谈威力最强的两门机关,太阴毁灭炮凝聚太**气,日影幻灭阴极阳生,产生太阳精气,太阴太阳,即便是金丹真人也抵挡不了,据弟子们口述,进入阴月战堡之前,费子午已经被太阳精气毁掉右臂,可见手上不轻,后来阴月战堡崩溃,肯定是在内部使用了这两样机关,莫兄所说的假设的确很有可能。”
待审的五位弟子,听到磨镜老人的话,心中的大石头落地了,以他们的看法,这件事并不复杂,费子午是死在黄沙盗贼团的人手上,大头领是实力超绝的体修,二头领又是深不可测,三头领则是天赋惊人的前宗门弟子,这几个人联起手来,加上两门威力巨大的机关,的确有可能杀死费子午,而且他们都见过费子午的手臂是如何被太阳精气烧成灰烬的,如果费子午真是被太阴毁灭炮或日影幻灭杀死,肯定尸骨无存。
眼下磨镜老人的话,正是证实他们猜想的有力佐证,夏河自不必多说,利千幽和云千钧也都松了口气,心里想着这件事总算这么定了,费子午丧命不干他们的事情。
闻公道听了磨镜老人的话,神色未见松动,对着五位弟子厉声喝道,“你们身为宗门弟子,既然出征在外,就要事事听从费长老的命令,一旦发现危险,就要奋不顾身的冲上去掩护他,这才是为人弟子应尽的责任,若是这次你们能尽到忠心,费长老也不会死了。”
夏河心中痛骂闻公道说话如放屁,当初阴月战堡大开黑门,放开入口,费子午不敢进去犯险,还不是下令让所有弟子,从安全的机关城堡走出来,当探路的炮灰,夏河他们这些弟子不还是照做了,怎么能说没有尽到责任。
但是心中不满贵不满,态度还是要表示出来的,夏河脸上露出诚恳的惭愧色,一副听了闻公道的话后,大受启发的模样,眼睛的余光看去,注意到利千幽和云千钧等人都是满脸哀戚,不胜悲痛,心想这帮人的演技真是让自己汗颜。
闻公道说完这番重话,接着语气急转直下,“当然了,你们还年轻,犯错的情况不可避免,这次宗门派你们剿贼,就是要给你们磨练的机会,这次费长老牺牲自我,成全了你们,你们经此一役,想必成熟了很多,今后切不可再犯类似的错误了,知道了吗?”
在场五位弟子,都是人精,哪能不知道闻公道这是要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节奏,争先恐后的说道,“闻领主说的是,弟子知道错了,恨不得以身相代费师叔。”
就在夏河他们以为事情快要结束的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闻领主,弟子有话要说。“
夏河知道事情不妙了,说话的人是闻天书,他对自己的老子做出这么一番公事公办的样子,可见是要办什么坏事了。
闻公道听得儿子申请发言,神情中闪过一丝不悦,“你有什么话要说?”
闻天书从七长老的排座后面走出来,走到闻公道的面前恭敬的说道,“闻领主,费长老失踪一案已有定论了,但是弟子还有一事想请各位长老明鉴。”
闻公道可以对自己的儿子毫不客气,其余的长老却不能照办,只见东剑领的帅人魁大声说道,“大侄子,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没看到你爹你妈,还有你姑爹我都在这儿,都是一家人,肯定会给你做主的。”
江心兰听到帅人魁说的话,细长的柳叶眉不经意的皱起来,在眉心拱起肉丘,但是她没有说话,涂着鲜红指甲的双手,轻轻的摩挲着木椅的扶手,眼神冷漠的看着儿子。
闻天书一指身后的夏河,大声说道,“趁着几位长老都在,我想申请诸位审问夏河杀害简少武和杨问雕两名组长的案件。”
闻天书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无数目光聚集在夏河的身上,夏河眼睑半睁,双手垂膝,仿佛老僧入定,看这样子,竟是深得其师尊真炼长老的几分深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