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11月11日。
又是新一天的报纸。
《伊德王子之死仍未平息,国王发声势必严惩行凶者‘刺客卡萨森’》
《王国继承人人选尚未明确,王室对此表示沉默》
《卢修斯国王对议会提拔瓦尼西准将为近卫军代理司令表示肯定》
《宵禁令将要升格为戒严令?》
《老年丧子,卢修斯国王将暂时进入休养,暂停参与一切政事》
《国王宣称近卫军的忠诚得到巨幅提高》
《奇闻!从夏奇拉公主至伊德王子之死,观看萦绕于王室的谋杀阴谋?》
……
这几天的报纸一天比一天怪。
索穆尼·特洛尔放下报纸,抬眼望向窗外。不止是报纸的内容变得愈发诡怪,就连原本长时间天降大雪的天气,此时也变得一去不复返了。
晴空万里,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可真是个好天气啊。
可是一看见坐在后头的那人,索穆尼的好心情可是整个儿的都被破坏掉了。重新扎好领带,索穆尼转过身去,再度看见了那个身材矮小的男人双腿翘在桌上,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
“我想缝纫师您到这儿,应该不是在这儿悠哉游哉吧?”
“说的不错,我来这儿,正是大王吩咐我让少爷您前去。”缝纫师收起腿,站起身来,摆出了一副此前未有的认真,“大王吩咐我,一定要让少爷您平安抵达铁声城堡,这样,才能不负大王的期望。”
“你请让他放心,你看看这空无一人的街上,这一个戒严令下去,那些平民可连唯一可以外出的机会都没有了。怎么可能会有人伤害到我的呢?”
“少爷您还是不要如此放松警惕为好。”缝纫师的脸色依旧冷峻,“在下听说,少爷您的府邸,也就是这间律所,前天夜里似乎还发生了一起火灾来着。少爷您还是得小心为是,免得让您王室之尊,被那狂妄刺客所伤。”
“消息可真灵啊,”索穆尼点点头,“那天晚上确实只是一出意外罢了,与那刺客无关。”
——不过说是这么说,要是被人家看见了还没烧干净的地下赌场的话,指不定会被他们捡到什么残肢断臂来着。
“保持警惕,总是好事。”缝纫师走上前去,朝索穆尼微微鞠躬,“如果少爷准备妥当的话,我的人已经在楼下等候多时了。”
“现在就要走吗?”
“我想您不希望大王等的急了。”
“说的也是。”索穆尼松开领带,又取起外衣披在肩上,“不过我还是得让您多耽搁一些时间,这家中无人,恐生盗贼,希望您能让我稍微检查一番。”
“那好吧,少爷,不过还请允许我与您寸步不离。上次侥幸让里昂少爷得以逃遁,这次我恐怕需要少爷您体谅一番了。”
“连我前去如厕您也要跟随吗?”
“这倒不必。”
说是如此,索穆尼倒也是手脚麻利,一面面紧闭着窗户,拉上了窗帘,而后便是在缝纫师的带引下,锁上房门,走出屋外,再度停在了几日前的那辆漆黑的马车前。
“请吧,索穆尼少爷,大王他正等着你呢。”
车厢关闭,缝纫师一声轻喝,马匹应声前进。索穆尼端坐着,不时望向窗外空旷的街道,然而他脑中所想的,却是另外一番感受。
“留着盘缺先生,哼,果然有用。”
……
前代国王巴克有子三人,是为长子腓力,次子格萨,以及四子卢修斯。
巴克国王死后,本为长子腓力继位,未料长子壮年离世,仅有其子洛克。既为长子血脉,时王室诸位也只得迎立嫡长孙洛克为君,由二位叔辈共同处理国政。
不久,少君洛克离奇身亡,对外称为病逝。而身为第一继承人的次子格萨,却出于振兴国家为由,放弃王位继承权。由是,便让身居摄政之职的卢修斯趁机夺嫡,成为中野国的国君。而为了补偿格萨,卢修斯便以铁声城堡赠予,便加封为公爵头衔,由是得之,不在话下。
向南而去,行驶于山路间不过半小时后,远远地便望见了铁声城堡的塔尖了。毕竟曾是格萨公爵一家的住所,整座城堡并非另外两座一般,作为堡垒而用,而是将之所能提炼的宏伟壮观发挥到了极致。
并非另外两座城堡一般沉闷,铁声城堡通体洁白,铺盖着深蓝色的屋顶,两座塔尖耸立于城堡两侧,形同卫士一般。整座城堡依山而建,大门一侧倚靠于南部黑钢山脉山脚,需经过两道蜿蜒向上的阶梯后,才能抵达位于山腰部分的主体建筑,踏入那展览厅的所在。
不过在格萨公爵与格萨夫人分别离世之后,这座城堡也开始逐渐荒废下去,纵使如今为了躲避城内的风波而短暂的翻新,也全然比不上当年格萨公爵在时的辉煌壮丽。
起码,对于索穆尼而言,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大门进来便是花园,而看见花园那些早已枯死的花卉植物,以及喷泉正中经受风吹雨打的雕塑,恐怕卢修斯这次躲藏于此,压根就没有打算好好打理一番。
花园两旁,便是两条蜿蜒向上的阶梯,通向那主体的展览厅的所在。踩着阶梯登上那展览厅门前,只见大门洞开,空荡荡的大厅内部,阶梯一直向上,只有最顶层的最深处的房间紧闭着门,并且从门缝下方,似乎里面正开着灯?还是……
索穆尼转过头去,原本紧紧跟随着自己的那个缝纫师,此时早已是消失不见,溜之大吉。听说还是刚把他放下车,那个缝纫师就急匆匆地向西边走了。
向西?一直往西边去就出了国境之外啊?该不会他也想跑路了吧?
回过神来的时候,索穆尼已然站在了那扇门前。回想起昔日格萨公爵还在世时,自己时常与里昂一起在此处玩的开心尽兴。并且在格萨公爵死后,自己还悄悄从他的遗物中窃取到了……
哎哟我在想什么呢,这种时候居然还在胡思乱想。
虽然自己一阵糊弄,将旧日的那股想法烟消云散,但索穆尼的心中,其实早已是抵挡不住的狂喜。
狂喜!
那个老不死的东西,居然会把地方挑在我的主场!
他慢慢推开了门。
他看见卢修斯坐在餐桌对面,双手仍然是托着下巴。剑客顺心手中握刀面色肃穆,隐藏在阴影之中,竟分辨不清他此时此刻的神态。烛台摆在桌上火焰闪动,虽然火苗微弱,却让整个房间被光源笼罩着,几乎没有留下哪怕是一处阴影。
“为父等你很久了,我儿。”
“多谢父亲关怀,因为一些琐事困扰,这才耽搁了些许时间。”索穆尼恭敬地回应着。
“也罢,既然你也到了,那我们父子两人,就来好好谈些正事吧。”
“正事?父亲特地把我叫到这儿,有什么大事要吩咐于我吗?”
“那是自然。”卢修斯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招呼顺心上前,却是笑道。
“因为为父我啊,要借你的头颅来用一用啊。”
……
与此同时,王都城内。
铁骑庄园。
一声突如其来的声响过后,一个留守于庄园内的傀儡近卫循着声音望去,僵硬地迈着步子向目标而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后,原本打算重新回到队伍的那个近卫,正要转过身去,背后却是一股大力裹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便被刺穿了心脏。
庄园内又是一片祥和宁静,唯有刚刚动手的道格拉斯·特洛尔此时正忙着拭去匕首上的血迹。
在他身旁的隐蔽之处,全副武装的躲过控制的军士们一个个屏住呼吸,正等待着来自面前的他们此时此刻的头领。
“就跟我一样,悄悄地,把他们,一个个都处理掉。”
道格拉斯的声音并不明显,但在这些军士们听来,却是如同钟声一般响亮地回荡着。
“可是,可是真没想到,”一个略显稚嫩的军士似乎还有些惊讶,“前几天还在跟我们一块喝酒的同僚们,居然……居然会被国王陛下的奸臣们害成这个样子,这……”
“所以我才说,到了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候,千万千万不要被眼前的旧日感情蒙蔽了眼睛,想想吧,你们都曾是伊德将军麾下,伊德,他也是我的兄长,就因为不肯服从于那些奸邪小人,被那样残酷的杀害。”讲到情深,道格拉斯已是咬牙切齿。
“说得对!我们都听少爷您的!尤其是前天晚上少爷您的那通演讲,真是慷慨激昂,振奋人心。正是因为国王手下出了那么些奸人,才害的现在成了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我们都听您的,少爷!趁着国王外出之时,便要把这些小人尽数拿下。”
“我很高兴!诸位!今日之事,便是今日毕!不成功,便成仁!”
……
踢着地上早已失去生机的近卫,道格拉斯深吸了一口气,又看向人群中留着紫色挑染的军士。
“巴西尔!过来!你也真行!居然还特地过来!伤好些了么?要是没有你前夜里的鼓动,他们说不定都听不了我的话啊。”
“好些了,少爷!”巴西尔拍了拍胸口,“这股力量,也是为了给伊德少爷出气,我虽为伊德少爷幕僚,却一件大事都帮不上,今天这场行动,我必须得出力,替着我那尚未痊愈的米海尔兄弟的力气!”
“伊德大哥与劳诺哥啊……”想起那两人的相貌,道格拉斯一阵怅然若失,“他们的份,我肯定会帮!”
“现在,就看克劳迪娅和阳兴先生他们的进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