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红线(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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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元琼不再哭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在宫门口了。

元琼没想过突然就又要把徐夙送走了,这次与上次送他去漳河不同,这次是生死攸关。

她能感觉到自己眼睛已经肿了,一定很丑。

但她还是不想走。

憋了很久,她拉住徐夙“息语,保护好自己。”

徐夙少见地愣了神。

定了定,他说道“上一次臣听见这句话,也是瑞瑞说的。”

元琼眼睫扑闪了一下,没听明白他说的话。

徐夙却只是弯腰吻过她脸上的泪痕,含糊地说道“没什么。”

转身时,他笑了笑。

当年去晋国时也是这样的。

每次她这么说的时候,他好像总会愣神。

不知跑死了几匹马,几日后,徐夙终于赶到丹城。

军营驻地之中,程蔚见到来人,有些怔愣。

还是跟在后面灰头土脸的杨旭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挥手让程蔚和徐夙两人赶紧进帐。

纵使程蔚心中有万般感叹,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进了帐中,给徐夙递上一杯水,便说起了两军交战的近况。

秦国有一主帅名唤笛木,私下里都在传此人是秦王和蛮女所生,天生骁勇善战。但他到底不及赵子季来的有经验,时间久了就渐渐被压制了。

拖了两月之后,秦王拖不下去了,向都城传去了要议和的消息。

结果就在大家稍稍安下心来的时候,笛木在当夜带兵攻来,打了所有人一个出其不意。

彼时程蔚多日不眠不休,好不容易着了木枕,还未有睡意便有风贴着鼻尖刮去,他猛地一个闪身,木枕就被人劈成了两半。

他还未来得及细想,便听得赵子季帐中传来笛木大吼的声音,他眉心一跳,等制住了来人匆匆赶去时,笛木已经逃了。

“重伤是怎么回事”徐夙问道。

“二殿下手心被砍了一刀,军中受伤都是常事,我与二殿下两人领军部署,都没顾上这点小伤,没想到笛木那恶心东西在刀上淬了毒。”程蔚眼神犀利,握紧了拳。

徐夙与程蔚并没有共鸣。

兵不厌诈谁都知道,他想程蔚也是知道的。

只不过程蔚到底是个磊落的人,才会如此忿忿不平。

徐夙“小将军打算如何”

程蔚“佯装强攻,先攻再退,等擒了笛木后把这群人一网打尽。”

徐夙转了转手中的杯子,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擒贼先擒王,但是还不够。

这次他来,就是要一举逼死秦。

他拿起杯子想要抿一口,体内竟传来一阵五脏六腑被翻动的绞痛,他手一抖,水洒了出来。

程蔚和杨旭都朝他看去。

徐夙指尖泛白,一瞬地停顿后,他手指自然地点了下桌面上的水。

“不仅要一网打尽,”他就着水画了个圈,又绕过圈往后方画了条线,“还要捣了秦军的窝。”

他平日神情寡淡,此时倒也没让人看出什么异常。

杨旭又直言快语地说回这件事“但是程小将军能保证笛木能上当吗老臣一个文臣,带兵打仗的事情不懂,但是这么几日也能看出笛木狡诈得很。再说了,老臣看秦这次就是要破釜沉舟,这一下如果打不赢,恐是转瞬就失了战机。”

程蔚自然也考虑到了这点。

他眉头蹙起,垂眸陷入了沉思。

静默中,徐夙却极为淡然。

“笛木会来的。”

五日后,赵国另一批大军抵达南边,大破来犯的蛮族。

消息顿时漫天而飞,传到丹城军营时,不知怎么就变成了赵国名将程蔚一边在丹城守城,一边传信南边指挥作战,手指一动就能大破蛮族,对那帮人是实打实的瞧不起。

将军帐中,程蔚看向徐夙“徐正卿倒是把这脏水都泼我头上了。”

徐夙平静地坐着,眯起眼算计“笛木沉不住气,见人就咬,他留着一半蛮族的血,听说了这事之后,就像他上次咬了二殿下一样,也一定会来咬你一口。”

程蔚散漫地笑了笑,穿上甲,拿起胄。

离动身还有一会儿,他没有出帐,反而迟疑地看了一眼徐夙。

他动了动嘴,想问徐夙怎么会来,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很久的事情。

他整整三年再未进过宫,也正是如此,他比谁都震惊于徐夙的变化,因为在他这里,只见过两副面孔的徐夙。

三年前徐夙带着执念设局,宁愿牺牲小公主,他那时候就觉得小公主永远也等不来徐夙这种人。

可三年后徐夙来到程府,淡漠地说出宫中发生的那些事背后的隐秘时,他才发现徐夙一如既往地布了个大局,可这个局却是专门为小公主布的。

徐夙来到这里,虽然他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多半还是为了小公主。

所以说还有什么好问的,省的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么一想,程蔚突然懒懒散散地丢了一句“你把我又找回宫,就不怕我对小殿下再动心思”

他不过嘴欠地随口一说,好像非要去惹徐夙这么一下,心里也是得意的。

但没想到,徐夙莫名其妙地沉默了。

等徐夙再开口时,提起的却是多年前的往事。

“程小将军的母亲死前和瑜夫人吵了一架,想必小将军是知道的。”

程蔚察觉有哪里不对劲,忽而收起了玩笑的嘴脸“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年他不就是因为这件事受了甄莲的挑拨,最后才做了那等蠢事。

徐夙“那小将军可知道你的母亲和瑜夫人是因何而吵起来的”

“其实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站了起来,走到程蔚面前,“瑜夫人和你的母亲关系甚好,便想让公主和你定下娃娃亲,你的母亲欣然同意。到了最后,她们俩不过是在吵应该选哪个良辰吉日给你和公主定下这门亲事。”

程蔚夹在臂弯的胄一下子掉了,在地上滚了两圈。

“所以如果没有发生后面那些事,小将军本能够顺理成章地和公主在一起,”徐夙平淡地说着刺人的话,“当然,以后小将军如果还有那个心思,一样可以把这件事拿出来说。”

程蔚还没有从他的前半句话中缓过神,又被他这后半句给说懵了。

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徐夙像没听到一般继续说“小将军为人磊落,喜欢一个人时间久了,总能让人感受到诚意。”

程蔚有种被人打了脸的屈辱感。

难怪自家老头子从来没和他提过当年娘和瑜夫人吵架的事,就连被问了也不说。

自己压了多少愧疚、多少不明情愫,他好不容易都接受了,眼前人轻飘飘地就把残忍的真相告诉他了,还莫名其妙说出一种要把小公主拱手让人的意思。

他抓住徐夙“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徐夙喉结微动,只觉血气在体内翻滚。

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绞痛感,比前几日更猛烈。

下一刻,他扶住帐子,吐出一口血来。

程蔚眉心猛地一跳,松开了手“你到底怎么回事”

徐夙没答,有些艰难地站直,拿出帕子擦了擦唇边。

他看着帕子上的暗红色的血迹,眸色一深。

血契发作得这么快吗

还没撑到回都城。

要是在这里死了,小公主一定会很生气的吧。

徐夙用力收紧手心,恨不得把帕子揉碎。

即便他不是好人、也不是善人,可这世上,绝不会有人比他更疼她。

但他还是对程蔚说了这些话。

他怕等自己死了,她想哭都找不到人哭。

“报”

帐外有人大喊。

出征时间将到,但是眼前徐夙又这个鬼样子,程蔚气急“让副将先整军,跟他说我马上就来”

帐外的小将不怎么见这小将军发火的样子,顿时没了底气“将军,是有个坤道在外面,说要见诶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小将不知怎么就被晃了过去,伸手也没拦下那坤道。

来人一身道服洗得发白,脚步顺滑地走进帐中。

程蔚没见过她,警惕地拦下“哪里来的坤道”

来人不气不恼,行了个礼“贫道名为拾忧,受托前来,为人解忧。”

程蔚一脸荒唐,还想再问时,拾忧温吞地打断“贫道是来见徐正卿的,小将军带兵出征莫要误了战机,徐正卿这里由贫道来处理便可。”

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外面的副将正在朝这里探头,程蔚再看了一眼徐夙,确实是和这道长认识,他目色冷厉地提了剑,对徐夙说道“你别死,等我擒了笛木再回来和你算。”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帐子里简陋,就一张硬得能睡断骨头的板床。

徐夙往床边走去,脸色苍白地靠在上面。

这一口血像是吐掉了他大半精力。

拾忧看着他的样子,摇了摇头。

还未等拾忧说话,徐夙却是先开了口“救不了了,不用救了。”

拾忧一顿,问道“徐正卿怎知救不了”

徐夙一阵见血“拾忧道长回给公主一封空白的信,为何血契毒得很,我猜这方法多半是以命换命。”

拾忧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徐夙闭上眼,声音是异乎寻常的虚弱“多糟糕的办法公主都会去试的,既然如此,道长就不要告诉她。现在不要告诉,以后也不要告诉,她倔强过头,要是知道差点就能救活我”

该记一辈子了。

徐夙没说出后面几个字,一点力气都没了。

就连胸口的疼痛也慢慢感受不到了。

只是在闭上眼的时候,模模糊糊地仿佛出现了幻觉。

他看到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人,拉开了帐子,穿过尘土向他走来。

让他慌张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章在晚上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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