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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夙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得知赵王要把公主嫁往晋国后,他当即从丹城赶回,在路上他与原与筝通了一封信。
要她说服秦王攻打晋国,无论如何都要让晋国以最快的速度灭亡。
原与筝没有立刻启程。
而是传回一封信,信中是这么说的“我可以让秦王出兵,但是秦王攻下晋国的后果你担得起吗”
秦三公子对赵国抛出橄榄枝,但他毕竟不是君王,他也不可能在此时替赵国攻打晋国。
做决定的人始终是秦王。
但是要如何说服秦王出兵,还自愿割让晋国一块地送于赵国
自然是用更大的诱饵。
攻下早已空壳一副的晋国并不需要耗费秦国多大的兵力。
秦王本就对赵国虎视眈眈,那么攻下晋国之后呢
自然是调头猎捕他的最初的猎物赵国。
他想到必有一战,却没想到秦王比他想象中还要着急。
平成殿上,身后的朝臣们心焦不已,议论纷纷。
驿使传来消息,说是秦国军队停在秦赵边界多日,就在前几日发起了第一次进攻。
嚷嚷之声吵得人头疼,徐夙垂眸看去,相比之下,倒是自己身边的小公主看起来显得更冷静一点。
“公主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
“惊讶,惊讶极了。”元琼抿唇,强压心里的震惊和不安,“可能是之前总想着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与筝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成功游说秦王,现在恍然大悟更多一点。”
元琛看到元琼也一起跟来了,皱眉看向阿六。
阿六头一低,小声道“公主要来,徐正卿说不必瞒着公主,奴才也没办法”
元琛指尖点了两下桌面,也未就这件事再说什么。
亟需解决的是另一件事“秦国直奔先王定下的新都攻去,众卿可有什么想法”
乌泱泱一群人突然就安静了。
这还能有什么想法
新王继位之时,三殿下谋逆未遂,原程老将军手下的近半兵力因跟着应毕时被打入牢中,在这个节骨眼上秦国攻来,必然是一场硬仗。
可是就算豁出命去,丹城也绝不能破。
丹城之后,必是都城。
赵子季向前一步,打破沉默“臣即刻领兵前去。”
朝堂之上有人赞同,也有人不言语。
被紧急召回的杨旭哼了一声,不带好气地瞪了那些像找到救星一般的人“有何可喜二殿下营中不到二十五万的兵力如何能与秦国五十万大军抗衡”
那些不言语的人也叹了口气,有人上前一步为杨旭圆话“并非臣等要泼冷水,纵然二殿下骁勇善战,但其下几万大军堪堪归来未经休整,还有几万要守城,秦国来势汹汹,实在是让人心忧。”
元琛淡淡点头“杨大人什么意思寡人清楚。”
“二弟,此去将三万刚归的治水将士留下守城,剩下的人都交由你,”他看向赵子季,顿了顿,又说道,“另外,寡人将厉火营也交由你。”
群臣哗然。
有人上前直谏“陛下厉火营尚能敌十万兵力,如今将厉火营全数拨走,只留三万军守城,陛下置都城百姓于何地”
徐夙垂眼,小公主一直默默不语。
“公主在想什么”
元琼像是才从混沌中回神“我在想是不是我打乱了你的计划,害得赵国现在焦头烂额的。”
她停顿了一会儿,“可我又觉得,不是这样的。”
压低的声音在他们两人间流动,隔开身后的嘈杂,徐夙把耐心都给了她。
他在等,等她说下文。
顺便等一个人来。
元琼想了想“我去了很多地方,却没有到过秦国,但就算这样,我还是听了无数人说秦王是个很有野心的人。秦三公子再德行有加又怎么样,秦王一定早就有他自己的想法了,他说不定早就打算攻打赵国和晋国,现在不过是先后顺序变了变。”
所以,这场战事不是因为她,而是赵国必经的一战。
她是这么想的。
说完,她挠了挠眼下的皮肤。
是不是有点马后炮了,现在分析这些也没有用了。
朝臣们还在吵来吵去,没个结果。
她又叹了口气,如果兵力是根本问题的话,或许可以借兵
但是借兵太慢了,哥哥才继位,借不借得到、借到了之后是不是欠下了人情,这些都还得另说。
那么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元琼吸了口气,试探地问道“息语,有没有可能,相信应毕时手下那些将士”
徐夙转过头,意味不明地看向她。
元琼意识到自己这话听起来太天真了,想让他还是当没听见吧。
却不想片刻后,他答道“可能。”
元琼愣住。
这两个字也同样吸引了他身后一众朝臣的注意。
什么可能
公主在和徐正卿说什么
殿门外传来侍卫急急通报的声音。
也是此时,徐夙忽然莫测地笑了。
该来的人来了。
殿外的小内侍似乎不敢直接在众臣面前禀报,而是告诉了阿六,再由阿六低声禀明元琛。
只是一瞬的犹疑,元琛便明白了徐夙的用意,说道“宣。”
而当那人走进殿中时,元琼也懂了那两个字背后的意思。
那人所行的每一步,都让众人目光跟随。
他跪在空荡荡的殿中央,横眉敛容一如三年前认罪的样子“罪臣程蔚参见陛下。”
再也没有人说话了。
徐夙似是满意,缓缓立于程蔚身旁“陛下,厉火营仍是君王的厉火营,便按各位大臣的意留在都城也无不可,让应毕时手下三十万将士出征丹城便是了。”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与大殿中压抑异常的气氛对比明显。
元琼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谋逆当日徐夙就让人当众斩杀应毕时,却把剩下的关了起来听候发落。
应毕时手下的将士本是程老将军营中的,一直跟着程老将军和程蔚。
次此谋逆,其中很多人都不愿服从应毕时,只是他们都没有别的选择,比起骨气还有很多重要的东西,比如养活家人,比如先保住自己的命,这都是他们的选择。
也正是如此,他们才会更加珍惜下一个选择。
选择戴罪立功,选择跟随旧主。
这便是徐夙找来程蔚的原因。
元琛让程蔚起来。
至此,仍然没有人说话。
祛暑的冰块在墙角化开,水滴声有节奏地响起,莫名难捱。
元琼知道,没有人说话,不是因为朝臣们都同意了。
而是他们在等哥哥的态度。
程老将军的兵权是先王收归的。
程蔚也是先王亲自下令,再不得出现于宫中的。
众臣都在等哥哥的回答,等他是不是要再一次推翻先人的规矩。
一旦今日他又应了,那他们便不得不考虑,这一次次的逾矩行为是不是说明,未来很快就会有风浪波及到他们身上。
元琛手指交叉,轻点手背,自然知道这些人在顾虑什么。
除了他的逾矩,大概他们也想知道徐夙在他这里到底有几分的重要性。
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君王真是难做。
徐徐扫过殿间的人,元琛与徐夙对视了一眼。
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杨旭的身上,悠悠地将这个难题抛回了他的臣子身上“杨大人,你觉得如何”
闻言,那个与程若海向来不合的人深深作揖,压弯的腰能看见凸出的骨头。
像有一根针抵在了有弹性的牛皮上,再用一点力就会戳破。
众臣都屏气凝神,眼神如芒刺般扎向杨旭。
但当杨旭再起身时,他哑声说道“程小将军带着剩余三十万大军与二殿下同去,此战定能大捷。”
在赵子季和程蔚带兵前往的两个月中,大小战报传来无数。
借了杨旭的吉言,最近传来的都是捷报。
秦国似乎有了和谈的意思。
成月殿中,元琼望着外面苍蓝的天,笑了笑。
杨旭讨厌程老将军,大概只是讨厌老将军以前在战场上总是自作主张地拿“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说事,因为他太固执了,受不了这种如同耍赖一样的说法。
但如果扒开那层皮呢,问问杨旭真的厌恶程若海吗
一定不是。
她甚至怀疑,程老将军告老还乡时,杨旭比谁都惋惜。
算了算,应是到了散朝的时候。
元琼理了理头发,起身往外走。
在出宫的必经之路上,元琼靠在转角处,百无聊赖地听着先出来的人气愤地大骂。
仔细辨别一下,骂得果然是徐夙。
她好笑地摇摇头,踢了一脚地上的小石子儿。
也不知道他今日又干什么了。
石子儿重重撞到对面的墙又滚了回来,只不过方向变了变,滚到另一个人脚边。
元琼盯着那石子儿走出去,一抬头就看见了徐夙。
徐夙目光划过石子儿在鞋面上留下的尘印,没说什么,望向那双不揉一点杂质的眸。
他拿出帕子,擦了擦她额头的汗“天这么热,做什么不好,非要在这里等着”
元琼享受着他的照顾,眯起眼睛笑了。
“你方才又做什么了,我听到有人骂你了。”
徐夙慢条斯理地折好帕子“是吗臣很收敛了。”
不是她让他少树敌吗。
元琼耸耸肩,和他并肩而行。
上次他硬生生把人逼到辞官也是这么说的。
好像是程蔚带人夜袭,那个人的儿子在军中职位被他这么压了一头,就开始各种阻挠不同意,最后一看夜袭成功了,人程蔚还没说什么,那人反倒屁颠颠替自己儿子来抢功了。
怪也怪那人的儿子踩了徐夙死穴,他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因为忌惮旁人便要抢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有人从后面超过他们。
那些个大臣们好像也渐渐接受她和徐夙两个人的关系,除了用那孺子不可教的表情看看他们,也不敢再说什么。
被人超过的次数多了,徐夙才发现,每次自己和小公主一起走的时候就会不自觉慢下步子。
这条道,他以前偶尔会和元琛一起走。
但更多时候,他都是一个人走。
不过似乎以后,都要慢慢习惯两个人了。
两人还没走几步时,阿六匆忙跑了过来,叫住了徐夙。
他一口气还没喘过来,急急地说道“徐正卿,最新战报传来,秦国突袭,二、二殿下重伤,随行军师被敌方投石机所砸当场毙命。前线缺人,秦国似是要硬战到底陛下请您过去商议前去人选”
走在前方的朝臣纷纷回过头来,因这惊雷般的消息而炸开了锅。
像二殿下这样能坐镇大军的人岂是说有就有的
而且南边缺人驻守,蛮族来犯,刚命人派大军出发不久,还有什么人选啊
所有人都在期待与秦国一战的结束,谁会想到已然胜券在握的战事急转直下,远方的鲜血仿佛撕碎了湛蓝的天,渴望归家的人和现在宫中的人一样,抬眼所望,不见天日。
在一片混乱中,徐夙缓缓吐出两个字“臣去。”
在场的人都被这两个字砸得七荤八素,张大了口。
阿六以为自己没有说清楚,解释道“不是,陛下是”
徐夙打断“你去告诉陛下,让杨大人在丹城先稳住,容臣交待一下,今日就会出发。”
那些大臣们的脸色从稍缓变为复杂。
这般似曾相识的场景,即便徐夙作为谋臣从来没上过战场,即便他们都知道此去九死一生,但他这么一句话就能让人想象到大军凯旋归来的场景。
可是然后呢,这次徐夙又会提什么要求
唯有元琼的心忽然就揪起来了。
他不要命了吗会死的啊。
本来就活不久了,为什么还能说得这么坚定啊。
她要拦住他,她很想很想拦住他。
可是她不能。
此时此刻,她是赵国的公主,而他是赵国的臣子。
举国皆知,他智谋无双。
满朝上下没有比他更能安定军心的人了。
黑鸦停落在高墙之上,粗劣嘶哑的叫声像爪子扯过人心。
飞起时,乌黑的翅划过突然暗下的云。
徐夙回过身来,面对着她。
元琼仰首与他对视,只一触,鼻子和眼睛都开始发酸。
谁都没有说话。
她亦没有哭,忍得很辛苦。
他们在那里站了很久,久到所有人都散了。
徐夙半蹲下身,与她平视“臣又自作主张了。”
元琼嘲他“复仇也生出了感情,关键时刻,你果然放不下赵国。”
“臣承认自己放不下赵国,”徐夙忽然低头,卷起自己的袖子,“但更放不下瑞瑞。”
一圈一圈的红线,越来越多。
元琼第一次觉得他腕上的红线宛如禁锢,她抚过他的手腕“放不下我,说要去丹城的时候还不是坚定得要死。”
说着责怪的话,却没有一丝责怪的意味。
可徐夙只听到最后那个“死”字。
他答应她,会好好地活下去。
可惜,他算天算地,唯独算不到自己还能活多久。
既然如此,至少在死前,想用最干净的样子拥抱她一次。
徐夙牵起她的手,话语中噙满了温柔“这次臣什么都不要,只全力去救赵国,就做一次端方守礼的纯臣。从此,风云皆散,臣再不管了。”
元琼咬着下唇,她不懂,他为何突然说这些话。
在看见她通红的眼眶时,他浅色的瞳孔微晃“对旁人来说,臣还是那个狠厉的权臣,和臣在一起,瑞瑞可能永远都得不到别人的祝福。”
元琼突然就明白过来,急切地答道“我说过的我不是非要别人的祝福”
可徐夙笑了笑“但臣想要公主有。”
要她不受自己丝毫的沾染。
要给她全天下最好的祝福。
哪怕这个祝福里,可能到最后根本没有自己。
终于,元琼没再忍,豆大的泪珠从一眨不眨的眼眶里往外溢出。
止不住,也抹不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he,he,he,明晚六点和零点各一更。
就要完结了,丢个微博晋江曰瘾,欢迎小可爱们来找我玩或者提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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