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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第十九章 往事旧游浑似梦(1 / 1)

“吃吧。”僵坐着也不是办法,他先发话,她才伸筷。摇曳的灯火下,双澄一味低着头吃饭,摆在面前的菜肴香气满溢,她却只偶尔才去夹上一些素菜。

他等了许久,见她还是不去吃那碟黄金鸡肉与冬笋鱼片羹,便略带失望地道:“这两种不合你的口味?”

她摇头,“不是,很好吃。”

“那为何只知道埋头吃饭?”

“……因为在山中的时候就很少吃荤腥。”她带着遗憾道,“所以还不太习惯。”

九郎怔了怔,“是无钱去买?”

“是,过日子都是精打细算,每天用多少是有定额的,超出了就得想法子补回来。不过好在山中蔬果不少,夏日里我摘了杏子去镇上卖,秋日里将果实腌制了,到过年时大户人家开宴席,我还能赚上一些。”双澄指了指那晶莹羹汤中的冬笋片,“这个最能卖钱,也算是时鲜货了,我自己挖出了都不怎么舍得吃。”

他沉默片刻,道:“你现今跟着我的马队,至少不会缺衣少粮,想吃什么,也不必客气。”

她抿抿唇,笑了笑:“其实师傅也常告诫我要管住自己的嘴,练武之人最忌讳变胖。”

“哪里来的那么多顾虑?难道为了练武就天天饿着自己?”九郎不满似的拿起白瓷勺子,将羹汤舀进了她的碗里。她猝不及防,下意识地一抬手,恰好碰到了他的手侧,却觉悄寂中恍如灯花炸裂,身子猛地一激灵。

“你怕我?”九郎慢慢收回手。

“不是……”她掩饰着内心的波动,低头连连吃菜,末了又偷偷瞟着他,“你光是叫我吃饭,自己怎么也不动筷子?”

“先前不是在跟你说话吗?”他一本正经地教育起她,随后才安安静静开始吃饭。双澄悻悻然,想想却觉得不对,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她也听说过,可她先前明明在吃,倒是他主动与自己说话,完了还装出严肃的样子来。虽是这样想着,却也没打算去戳破他的假道理,只是心里有小小的不平。

她用罢饭,他也顺势停了筷,看她站起来收碗碟,便道:“冯勉会来收拾的。”

“我能做的事为什么非要等他来呢?”她不以为意地回了一句,很快就将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他将移至一边的笔墨放归原处,信手研了会儿墨,忽道:“双澄,你识字吗?”

她本打算要走了,听他这样问了,有些诧异,又有些赧然。“识是识的,不过读书不多。”

他点点头,提起笔蘸着墨,道:“是谁教你识的字?”

“我师傅啊。”双澄眨眨眼,忽而心中一动,“不过其实最早的时候,还有个人也教我写过字。”

“是吗?”他微挑着眉觑她。

她想起那模糊的往事,不禁叹了口气,手指轻轻划过书桌边缘,“那时候我还很小,就记得他每天坐在窗口,而我呢,越过围墙坐在树上,隔着小河与他说话。多少年啦,每次想到他,就会想起这个场景。”

他静默了片刻,又问道:“那是你的朋友?”

她撅了撅嘴,好似又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嗯,起先他都不愿与我说话,后来渐渐熟悉了,才开口问我名字。我本想叫他哥哥,他却说不想再多个妹妹。”

九郎放下手中的笔,淡淡道:“听你这语气,像是不喜欢这个人。”

“不是啊!”她连连摆手,“那会儿太小,什么都不懂。其实后来我每隔一两天就会去找他,他教我认字,还给我讲书上看到的故事。”说到此,她的神情忽而黯淡了下来,“可是再后来,师傅把我带走了,那从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你就没试着去找过他?”

“怎么找得到?”她无奈道,“我只记得他是住在道观的后院,那观中还有一条河流,上面建着白色的石桥。可那道观到底在哪里也不知道……想来他现在长大了,应该顺理成章出家做了道士,说不定云游四方,就算跟我擦肩而过也认不出来了。”

他屈指支着下颔,淡然道:“世上的事本如浮云飘忽不定,时隔多年,纵然见面也互不相识,倒也是常有的。”

******

她后来又说了些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其实也都是山野间的琐碎细节,他却一直听着。灯火将灭的时候,冯勉进来请他早些休息,双澄才想到了睡觉的问题。

“我能不能不和那些黄门睡在一起……”她半是请求半是抗议地道。

他从容道:“本来就没那么打算。楼侧有偏房,冯勉会带你去。”

于是她那夜就独自睡在了朱楼之畔,窗外朗月高照,梅枝疏影映在窗棂间,是无心勾画出的孤高。许是与九郎谈到了过去,闭上眼不久,她便在恍惚中看到了那漫山遍野的绿。

……

那时蝉声喧闹,满目苍翠,小小的双澄趴在高高的墙头,一眼便望到那团雪白毛球钻进了院内的草丛。

“小白球,别跑!”她心急慌忙地攀着墙头往下跳,不料腰带被树枝挂住,落地时一个不稳便崴了脚。钻心的疼痛让她坐在草地上抱着脚踝直落泪,耳听得远处小猫儿又喵喵地叫着,泪汪汪一抬头,临水的窗子缓缓而开。

云影浮光,碧波浅漾,丝丝缕缕的翠意跌碎在水底,摇晃出一池幻绿。

窗内坐着个穿着白衫的男孩,眉目如画,神情倨傲。小白猫纵身跃起,绵绵软软蹲在窗口,侧过脸来望她一眼,同样含着藐视之意。

他注视她许久,方才扬起眉梢问:“你是谁?”

“我……我是双澄。”她扶着身后的梅树站起来,单脚跳上前,隔着小桥看他。她从未见过那么标致的男孩子,可他眼里分明含着霜雪,冷澈透骨,让她自惭形秽。

“双澄又是什么人?”他睨着她,声音沁着夏日的水流,清凉干净。

她愣了神,指指自己,“当然就是我啊!你呢,叫什么名字?”

他不回答她的问题,却冷冷道:“这些天将踏雪摸得一团脏的人,就是你?”

“踏雪?”她扭扭手指,恍然道,“就是小白球?!我可没有故意弄脏她,前几天我在外面看到她爪子出血了,还给她敷药呢……我以为她没有主人,原来是你养的?”

小白猫跃到男孩腿上,他低头抚摩一下,旋即沉声道:“我的踏雪不需要别人照顾。”

她有些沮丧,觉得自己这些天来的苦心全都白费了,便踮着伤了的脚往回走。到了墙角下,却听他遥遥问:“你摔成这样了,还能爬墙出去?”

她不甘示弱地回头道:“这点小伤算什么?”说罢,忍痛攀到梅树的最高处,纵身一跃,便爬上了墙头。回望幽静庭院,小白猫不知去了何处,男孩子独坐在窗内,正一言不发地望着这边。她没有理他,费力地够到墙外古树,很快便从墙头消失了踪影。

原以为以后再也不会去自讨没趣,可几天后途经那座道观时,却又见小白猫蹲在墙头,那琉璃般的眼睛,粉嫩的耳朵,加之轻柔的一声声唤得她心泛涟漪。她鬼使神差地又爬上古树,这一次,这倨傲的猫儿倒是难得的听话,由着她摸来摸去,只偶尔间动动鼻子,打个呵欠。

她坐在树梢笑得开心,不经意之间往院内望去,竟见那男孩依旧悄无声息地坐在窗后,好似已经看了她许久。

窗下河流静静流淌,水中棂花倒影幽幽,蝉声忽起忽落。

她害怕起来,想要跳树逃走,他却垂下眼帘,很快关上了窗子。

……再后来,每当师傅外出的时候,她还是会按捺不住溜出门去。在她的印象中,每次去那座道观后院的时候都是黄昏时分,小白猫多数都会在墙头等着她。

也不记得是从哪一次起,她又开始与那个坐在窗口的男孩说话。

这个庭院里似乎只住着他一人,至少双澄来的时候,从未见过旁人出现。幽寂的院落中,他总坐在书桌边,不是在读书就是在习字。熟稔之后,她爱趁他未开窗时跑过石桥,蹲在窗口下学猫叫,他知道是她来了,便会将窗子打开。

她趴在窗口,与他只隔了一张书桌的距离。“你每天在这写什么呢?”

“经文。”

她点点头,“我看到前院有很多道士,师傅说他们会念咒消灾,你也会吗?”

他摇头,“不会。我是在祈福。”

“祈福?为谁?”

他不吭声了。她大着胆子去摸他的头顶,像对待那只小白猫一样,可他却偏过身子,躲开了她的手。她倒是不在意,趴在那儿睁着圆圆的眼睛,“你教我写字,好么?”

他打量了她一番,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于是她便持着树枝跟他学写字。她每次来的时间不能太久,天色一黑便得离去,临走时回头张望,总能看到他坐在窗后,点亮一盏油灯,为她照亮出去的路。

闲暇时他还会取出一串环环相扣的银环,解开一个,再串起一个。他说这叫做九连环,她不懂如何才能将之全部解开,只是喜欢看他在那静静摆弄,手指起落,甚是好看。

“能借我玩玩么?”她曾红着脸央求。他却拒绝了她,“别的可以借你,这个却不行。”

她略显失望,师傅的身体在慢慢好转,也许再过几日就要带她离开,但她却不好意思对男孩说出来。那天日落后,她情绪低落地离去,他在后面叫住她。

“明天晚上,你还来吗?”

“干什么?”她闷闷不乐。

他握着九连环,认真得近乎拘谨:“这观里有座映月井,据说月亮升起的时候,井水里会有极美的倒影。明天正是月圆……你,你如果想看的话,我带你一同去。”

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你等着我。”

离开的时候,她一如既往攀上梅树,坐在枝头朝他回望。他正微微扬着唇角,在那儿拨亮灯火,光影在窗口跃动如波纹。

……

窗外起了风,双澄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睁开眼,却不知自己究竟是梦是醒。近十年光阴倏忽而过,以前的遗憾渐渐淡忘。

那时虽答应了他,但终究是没能前去。映月井究竟有多美,他又是否等了她许久,她都不得而知。若不是今夜提及,那座神奇的映月井,那个寡言的男孩,竟已被尘封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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