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谢思存希冀的眼神,程仲面露惭色:"对不起。"
这三个字仿佛有千钧重,谢思存踉跄一下,只觉得天旋地转,跌坐在太师椅中。
"这么看来是上天注定要亡我谢家了。"谢思存悲凉的说道。
看着她近乎绝望的神情,程仲心中不忍,但还是硬着嗓子说道:"谢小姐,程某没有完成嘱托,抱歉,或许我们还有别的办法。"
谢思存叹了一口气:"程公子,你已经尽力了。这份情谢家感念于心。但是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了。漕帮不援手,粮食就运不过来。而宁波的粮价暴涨,我带的银两已经不足以买下军粮之数了。而这也已经是谢家全部的资金,其他的产业现在变卖都来不及了。"
确实,谢家似乎已经走进了死胡同。
之前的收购已经让宁波的粮商起了怀疑,而程仲在谢府门前说的那番话更证实了他们的猜测,恐怕他们现在已经下定决心要坐地起价了吧?
"我想我们现在还有机会。"程仲说道。
"程公子还有其他的办法?"谢思存惊喜的问道。
"宁波粮价疯长,我想应该是粮商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情况,瞒既然已经瞒不住了,那倒不如索性不瞒了。"程仲拍案而起:"谢小姐可以出面约见本地几家大粮商,跟他们说明军粮运输关系抗倭大计,也关乎谢家的存亡。请他们按原价出售粮食,或者按较高的价格赊欠粮食给谢家,谢家可在一月之内付款,利息从优。只要度过难关,谢家肯定会感念他的恩情,在生意上也可以多多合作。"
谢思存不可思议的看着程仲,心说:这程公子也太书生意气了,商人逐利才不会管你什么抗倭大计,更不会理会什么谢家的死活。他们只管自己的利益。程公子虽然心思活络,但是对人性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为了不打击程仲,谢思存还是敷衍的说道:"程公子说的不无道理,倒是可以一试。公子一路赶来,风尘仆仆,辛苦了,邓管事带程公子去早些安歇吧。"
程仲知道谢思存并没有听自己的意见,便说道:"谢小姐,我知道这个方法看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是现在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我们也要试。程某请与小姐一同前往,凭借程某的三寸不烂之舌,想要说服几个小小的商贾,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看到程仲信心满满的神情。谢思存的心中又升起了几分希望,她读过很多书,也听过很多故事,知道很多古人仅仅凭借一张嘴巴就成就大事的。
程仲给谢思存的印象一直是不说大话的,难道他真的有把握?
"程公子说的对,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思存都应该勉力尝试。此事宜早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拜访本地的大粮商。"谢思存做事雷厉风行,转而对邓大成说道:"邓管事,去准备四份厚礼。"
没有想到程仲却摆了摆手说道:"谢小姐,这件事还是晚上做比较好。"
"晚上做?"谢思存诧异的问道:"程公子是要瞒过众人吗?可是现在谢家的情况恐怕已经是路人皆知了,瞒不瞒人又有何区别?"
谢思存登门求助其实就是要摊牌了,何必要瞒人呢?
"谢小姐,虽然谢家遭难可能已经是不是秘密的秘密了,但是只要没有证实,总还是能威慑一些人的。"程仲说道。
这个理由看起来很是蹩脚,但是这个主意是程仲出的,能不能说服那些大粮商也要落在城中的身上,谢思存以为程仲需要时间准备,也便同意晚上再去拜访几位大粮商。
宁波城的大粮商有四位,分别是:
恒远商号的赵恒远赵老板;阜丰钱庄的6仲风6老板;粮升商号的刘茂禅刘老板;元康粮号的马元备马老板。
对于他们的秉性和爱好,谢思存也一一说给程仲听,以便于程仲根据每个人不同的性格准备不同的说辞。
但是看着程仲心不在焉的表情,谢思存真的很担心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自掌灯时分开始,谢思存和程仲便穿梭于着四家之间,但是结果——
谢思粗叹了一口气,虽然结果早在意料之中,但是真面对时还是有些难以承受。
赵恒远对谢思存倒是很热情,但是当听到谢思存的请求时,赵恒远的态度就变了,从刚开始的顾左右而言他,到后来的直接拒绝,让谢思存毫无办法。
6仲风呢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风声,竟然对谢思存避而不见。
最可恶的是马元备,这个老色鬼五十多岁了,竟然觊觎起了谢思存的美貌,让谢思存答应给他做小,最不济也要承一夕之欢,他才考虑答应谢思存的请求。气的谢思存杀他的心都有了。
总之,这四家粮号全都拒绝了谢思存。
而程仲的表现更是乏善可陈,甚至可以说蹩脚。谢思存期待的侃侃而谈的舌战完全没有出现,程仲就知道拿着国家民族的大义和孔孟之道在那里之乎者也,对于对方的诘问则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之所以没有被轰出来,则完全是看在谢思存的面子上。
"那个钱元备实在是太可恶了,五十多岁了,竟然还敢打小姐主意!"程仲愤愤不平的说道。
"程公子算了。"谢思存说道:"早些安歇吧,现在就只能期待奇迹出现了。"
"不,谢小姐,人定胜天,程某还有一个绝妙的主意。"程仲又说道。
"哦?程公子还有何计?"谢思存立刻来了精神。
"很简单!"程仲趴在谢思存的耳边叽叽咕咕的说了一阵。
"这能行吗?"谢思存显然觉得不太可靠。
"谢小姐,现在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搏一把还有一丝的机会,不搏一把就只能坐以待毙了。"程仲说道。
谢思存站起身,思索了一会,面色一肃说道:"就依程公子所言!是成是败就看这一搏了,愿天佑我谢家。"
第二天一早,谢家的收粮行为变本加厉,似乎想要将宁波城所有的粮食收购一空,而赵、6、刘、马四家也开始全力狙击,粮价急剧攀升,已经达到了不可思议的高度,一石粮食的价格竟然达到了二两银子,事态已经演变成四家对谢家的大决战。
赵恒远悠然的坐在粮号中,打着扇子,慢悠悠的沏上一壶茶。
这个谢家的**还真是不知道死活呢。
明明已经败局已定,竟然还不愿意认命,如此折腾又有何用?以往你谢家财大业大,但是现在龙游浅水了,而我们又是四家联合,把持了宁波城百分之七十的粮食,已经是胜券在握了。
和赵恒远的悠然不同,谢家则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小姐,粮价上升到二两一钱了。"
"小姐,粮价又升了,现在已经是二两三钱了。"
"小姐,二两五钱了,我们带来的银子快用完了。"
……
光是报告粮价的变化已经将邓大成的腿跑细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像个报丧的,每次传来的消息都让谢思存的面色一变。
"这个赵恒远够狠的。"谢思存咬牙切齿的说道:"真没有想到他做的那么绝。早知道如此,昨天就不该送他那么重的礼物。"
知道赵恒远的妻子信佛,谢思存昨天特意送来一尊镀金的佛像给他,赵恒远也是乐呵呵的收下了,没有想到第二天对谢家动起手来,竟然连一丝情面都不留。
"呵呵,他今天吞下去的,以后都要吐出来。"程仲阴险的说道:"谢小姐,时间差不多了。"
谢思存点了点头,确实到时候了,是成是败就看着一次孤注一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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