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城中,谢思存指挥若定,谢家正在有条不紊的收购粮食。
虽然时间紧迫,但是谢思存却并不敢大肆收购,因为担心这样做引起宁波当地粮商的坐地起价,囤积居奇,甚至恶意不卖。那样就适得其反了。
谢思存带来了二十万两的银子,这已经是谢家几乎所有的流动资金了,想要购买其二十万石的粮食并不算宽裕,如果程仲的漕帮之行无果,谢思存现在收购的粮食就是谢家最后的底牌了。
"小姐——"邓大成快步走了进来,他曾经参与过谢家粮食的生意,此番也被谢思存专程带了过来。
他本来是有消息想对谢思存报告的,但是进门之后却现谢思存背对着门,对着谢家的祖宗像愣愣的出神,便没敢打断。
这里是谢家在宁波的宅院,也是谢家兴盛之地,虽然谢家已经举家迁往华亭,但是宁波的宅院却一直留着,谢孟廷每年都要来住上几天。
"邓管事,有什么事?"谢思存头也没回的问道。
"小姐,粮价开始上涨了。"邓大成说道。
谢思存豁然转身。
"什么时候的事情?上涨的幅度如何?恒远、粮升、阜丰、元康几家粮号的粮价都上涨了吗?"谢思存问道。
粮价起伏本也是正常之事,但是在这个敏感而关键的时候,谢思存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她口中的那四家粮号是宁波城中最大的粮号了,把持着宁波城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粮食生意,如果他们的粮价不涨,那么粮价起码还是稳定的。
但是怕什么来什么。邓大成懊恼的说道:"涨了,都涨了。"
谢思存转过身,看着中堂悬挂着的祖宗像,心中苦涩。虽然她早已经想到自己这样大量的收购,肯定会引起宁波粮市的波动,甚至价格的快上涨。但是谢思存还是希望这个时间能够长一些,在她将二十万石粮食收购完了之后再上涨。
但是这些粮号的老板都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手了,又怎么会如此迟钝?
只是他们的反应也太快了点,起码谢思存现在是始料不及的。
"难道谢家要因此败落了吗?"谢思存暗暗祷告。
谢孟廷下落不明。谢江波坐镇华亭收购粮食,而程仲则前往漕帮,现在没有人能够帮他,甚至没有人可以商量。
"涨了多少?"谢思存强作镇定的问道。
"今儿一大早一石粮米还是八钱银子,但是现在已经是一两银子一石了,粮价一会一个样的往上翻。"邓管事说道。
谢思存一个趔趄,到现在她才收购了五万石不到的粮米,以这个度涨下去,恐怕她带来的银子根本就买不了多少粮食了。
"该怎么办?"谢思存心中踌躇。
正在此时,大门外却传来嘈杂的声音。
"放我进去,我要见你们家小姐。"一个声音说道。
"对不起,我家小姐远在华亭,你请回吧。"门子阻拦说道。
为了不引起当地粮商的注意,谢思存刻意隐藏了自己的行踪,以免对方有所察觉。
对于要找小姐的人,门子当然要阻拦。
"我就是从华亭来的,我是程仲,你去跟你们小姐说,我有急事要见她。"程仲不耐烦的说道。他从华亭县一路快马加鞭来到此地,路上连水都没有时间喝,这大伏天,天气炎热,他早已经口干舌燥了,现在还竟然被门子拦在大门口晒太阳,这活罪受的。
程仲解开领口的衣服,无奈的煽动着自己的手,他感觉自己都快中暑了。
"耽误了小姐的大事,你们吃罪的起吗?"程仲威吓说道。
听到这个声音,谢思存心中大喜,三步两步的来到了大门前。
"开门,快开门。"谢思存连忙说道。
很快大门打开,谢思存看到了火急火燎的程仲!此时的谢思存觉得程仲这种并不算英俊的脸却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了。
她满怀期待的往程仲身后看去,却失望的现,他的身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这么看来程仲并没有带来粮食,那岂不是说他向漕帮求助失败了?
谢思存心下一片冰冷,虽然头顶的日头暴晒,但是谢思存却如同坠入了冰窟窿一样寒冷。
"谢小姐,粮食收的如何了?能不能度过这一劫就全靠你了。"程仲无奈的说道:"华亭虽然有粮,但是运不过来,远水解不了近渴,如果收不到足够的粮食,我们就完了。"
或许是因为惊慌失措的缘故,程仲的声音很大。
谢思存暗暗皱眉,这个程仲平日里那么沉稳,今天这是怎么了?天大的事也不该在大门前如此嚷嚷。要知道此时的谢府周围肯定满是宁波粮商的眼线,程仲如此做就如同泄了自己的底,谢家就再也无法虚张声势了,对粮价也将彻底的失去掌控。
"程公子有话进屋再说。"谢思存阻止了程仲继续说下去。
程仲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行为孟浪,连忙闭嘴,跟随谢思存进了院子。
"怎么样?可打探出什么消息没有?"恒远商号的东家赵恒远问刚刚从谢宅探听消息回来的伙计。
恒远商号是宁波最大的粮米商号。赵恒远这个人也是个传奇人物。他今年还不到四十岁,从小家中贫寒,十多岁就进了粮号做学徒,这才二十多年的功夫,硬是让他打下了自己的产业,而且成为了宁波城粮号的龙头。
这个过程虽然有他不择手段,腹黑的一面,但是赵恒远敏锐的嗅觉,过人的魄力也是展露无遗。
这一次正是他率先察觉到谢家对粮食的渴求,也猜测谢家是出了什么问题。虽然他并不知道谢家军粮被劫掠一事,但他还是把这看成了一次绝佳的财机会。
"东家说的一点都没错,谢家果然来人了,就是那个谢家大小姐。"伙计将在谢家外围蹲守得到的情况汇报了一遍。
谢府中下人的嘴很紧,他根本打探不出什么,如果不是今天来的那个年轻人,恐怕他还是打听不到任何的消息。
"谢家大小姐亲自来了,看来谢家肯定要有大动作了。"赵恒远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沉吟道。
"你还探听出什么消息?"赵恒远又问道。
"其他没有了,但是谢家应该是碰到了大事,需要大量的粮食,具体什么事小人就不清楚了。"伙计说道。程仲在谢府外并没有说清楚生了什么事,因此伙计也只能是猜测。
"需要大量的粮食?"赵恒远的脸上露出一丝阴笑。谢孟廷呀谢孟廷,今天是将你踩翻在地的时候了,即便不能彻底搬倒你,也要让你元气大伤。
伙计是了解赵恒远的,只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那就肯定有人要倒霉了。他不由对谢家感到悲哀。
"你马上派人去请粮升的刘老板、阜丰的6老板、元康的马老板过府议事,就说我有大富贵要送给他们。"赵恒远说道。他非常清楚以他自己的实力是很难狙击谢家的,现在的情况下就只有联合其他的商号共同对付谢家了。
"程公子,漕帮还是不愿意帮我谢家吗?"谢思存苦涩的问道。
虽然明知道结果,但是谢思存的眼中还有一丝的希冀,她希望是自己想错了,希望程仲之前说的那番话只是玩笑,希望漕帮看在自己送去的大礼和程仲救命之恩的份上可以不计前嫌,帮谢家度过难关。
面对谢思存的眼神,程仲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
到底该怎么告诉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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