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得很坚定,也很肯定。
越是这样,冷红月就越知道,这个年轻人的意志虽然坚定,但是杀他的心,却一点点在松动。
“小二,结账!”
冷红月一样起身,把两粒碎银放在桌子上,缓慢地向楼上走去。这就是冷红月给他的回答。
年轻人有些颤抖。
这是冷红月的忠告,他想说,如果不信,可以跟上来。
于是年轻人还是跟了上去……他很显然还是想博一把。
如果自己不去,自己就是真的被冷红月的言辞和行动所震慑了……当然如果去了,会发生什么,他自己是不清楚的。
年轻人现在在想这些,但是他没有注意到一点,他当初所说的不是冷红月死就是他死这句话,似乎真的没有什么作用了。
不得不说冷红月的手段很高明,他只是能抓住年轻人那个坚定的眼神,他要利用这一点,利用到最大的程度。
眼神坚定,只能说明这个立场坚定罢了,想做的事,我就让你去做,在无形中,就瓦解了你心中没有想要坚定做的事情。
毕竟不管怎么说,死者一个字,说出来太容易,想真正去面对,却太难了。
当年轻人看到冷红月到了楼梯的拐角,他还是悍然出手了。
武修到了一定境界,似乎都在追求一个快字。
这个年轻人的身形不知师出何门,这楼梯的不利地形让他走起来却似乎没有丝毫障碍,身形就像是幽灵一样飘逸,只是一息,便已经跟上了冷红月。
下面,冷红月的背后,就出现了一节枯枝一样的东西。
这个时候,冷红月终于出手了。
不过冷红月出手的样子就好像很慢了,慢到就像一阵和风吹来的纸张一样,不知道要飘到哪里。
不错,冷红月确实出的是手,一只左手。
这只左手,像一只飘逸的蝴蝶,慢慢游荡,最后,正好游荡到了那根枯枝的前面。
手掌最终挡住了那杆枯枝,很平常的画面,却诡异的很。
那根枯枝一样的东西,在走廊的灯光照耀下,反射出了特有的晶石光泽,灰灰暗暗,只是不知道是用什么样的水晶做的。
而更为令人惊奇的,是冷红月的那只左手。
那只左手在接住枯枝的一瞬间,变成了墨黑的颜色。
然后,年轻人手中的那一根枯枝,或者说那个水晶,被片片剥落。
一片一片,就像是被用利器划下来的。
而同时,年轻人感觉到,自己面对的这只左手,仿佛并不是一只手。
那是一把刀,一把锐利无比的刀,好像能划破一切的刀。
年轻人能感觉到,这只手,这把刀里,藏着刀芒,杀意,戾气,甚至,还有着情绪和时光的力量。
这一把刀,若斩下来,年轻人想不到会有什么效果。
这个时候,年轻人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衫,却已经褴褛不堪……
无数刀芒洒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自己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这,这就是云境中人人闻之而色变,而且人人都梦寐以求的绝世技艺——藏刀杀!
年轻人的眼光,直到现在,早已涣散了。
没错,再这样当年传奇式人物的威势下,自己所谓的坚定,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用处的……
冷红月的手收了回去,年轻人注意到,自从自己的出手到现在,冷红月的右手,一直在背着。
刀芒散去,冷红月的左手恢复了正常颜色,同时,一阵向利刃一样的刀光,照亮了整个走廊。
刀光的散去,才证明了冷红月真正地收回了手。
他正负手而立,有些清瘦的脸颊在逐渐暗淡的刀光里就像是圣人一般,说不出的写意倜傥。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冷红月双手下垂,问道。
这个时候,年轻人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飘忽。
坚定的眼神是么?总有些事情,是坚守不下去的……
“我叫……风。”
冷红月眉头微挑:“风?那个外号半枝莲的刺客?”
年轻人没有说话。
冷红月转过身去,淡淡说道:“年轻人有些风骨自然是好的,但是这些风骨,不能用在于别人和自己的生命上,这是对自己的不负责,是对他人的藐视……也正是这样,才让自己成了别人眼中的异类。”
说完这些话,冷红月的脚步顿了一下,好像想起些什么,又补充道:“我不管你身后的主子是谁,我说过,你今天没有打扰我的丫头休息,算你的运气……剑堡里的任何人我都不管,但是陆玖死了,就请记着我冷红月的名字吧。”
然后冷红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步一步地,走进了他的房间。
冷红月没有告诉这个年轻人,陆玖在给他施针的时候,让他保护好自己的皮肤,也就是在保护自己的经脉和穴道。
冷红月也没有告诉这个年轻人,十五年前,自己和陆玖,本就是莫逆之交。
于是冷红月心中已经有些小小的意外……
现在的江湖,和之前的江湖,似乎真的有些不同了……
他看到的,好像已经不是属于云境的那份豪放和侠义气度,这个年代,这个江湖,刺杀和阴谋,似乎真正的成为了主流。
这一点让冷红月有些难以接受,却也是很好奇。
自己今年有多大了?四十几,还是说五十几?
在不修武道的人之中,这样的年龄已经算是半截身子进到土里了,毕竟,现在这个年代,能活到五十几岁,也不算是天灾夭寿了。
不过既然自己的身体还是在二十几岁的状态,自己的机体就是正常的小伙子的状态,热血,好奇,可能还都留在自己的鲜血里。
虽然说是藏刀杀连自己的戾气都能藏得住,但又怎能藏得住本性?
冷红月这么想着,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推开门的同时,冷红月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刚刚放下的书。
这第二眼,就是拿着这本书,两只大眼睛里充满幽怨的小冷。
与是冷红月便又想到,刚刚就那样放走了那个小子,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
那个叫做风的年轻人似乎漫无目的,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他手中的酒壶中并没有酒,但他一点也不在乎。
今天的点子可能确实有点硬,甚至可以说,到了现在,他还在认为这就是一场梦幻。
怎么会呢?当初的自己,不知道何时,因为自己的武器很奇葩而被同伴们戏称作半枝莲,风就知道,这并不是一种调笑,这可能是对自己的一种承认和敬重。
再怎么说,每一个混在江湖有些名声的人,都有自己的外号的。
于是他很坦然的接受了。
于是这个名号伴随了他三年整。
他被称为继律摇枫之后的最完美的刺客,只因为,那一年中律摇枫消失踪影,而那一年,自己刚刚名声大噪。
不败的战绩给了他极大地信念。
他总觉得,通玄之下,自己绝对是第一人。
不过,从今天看来,自己的信念,似乎真的被打破了。
生命,自己的生命,别人的生命,似乎真的很重要。
尤其是自己好像迷迷糊糊地从鬼门关过来一趟的时候,这种感觉,绝对的重。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只剩下了一根手指那么长的晶石小棍,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哀叹。
这是自己的武器,自己被称为半枝莲的凭证。
用它换了自己一条命,是不是很值呢?
所以,他手中的酒壶中并没有酒,但他一点也不在乎……
问佛:
“前几天又听到了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又听到了那一句‘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于是又想到了自己的状态……佛,时间如流水,我却在这流水中做一只打花的鱼,我是不是太过于颓废了?”
佛:“是这样吧。这看似冗长,实则短暂的岁月,真的是要计划着过,才能过得让自己觉得有意义一些的。”
我:“那么,生活的方法,又是什么呢?”
佛:“你知道《文心雕龙》里有一句话叫做‘句有可削,足见其疏;字不得减,乃知其密’的,这一句就说明了一个道理,生活其实也就是像做一首诗篇,把日子过成诗,简单,但精致。”
我抬起头:“也就是说,想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要熔裁自己的活动。”
佛:“然后用自己独特的格调,来装饰自己这一生不后悔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