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地处三省交界,城里遍地是人。主要街道大多是水泥路面,偏街小巷则是柏油或碎石路;街两边的房屋,既有小青瓦木板墙双层楼,又有水泥砖墙三层楼,临街大多是铺面,收购站挤满了人,里面收购各类山货,这些货物,大多在锦城拿着钱也买不着,要能带些回去,定能卖个好价钱。看那些商店,摆满了缝纫机、收音机、手表等物,烟酒茶等紧俏商品一样不少。在锦城,买这些东西,除了钱,还得加上许多工资券才买得到。
交流会期间,江湖好汉,地痞流氓一起出动,扒手如蚊虫般飞来飞去,看到合适的人就叮上一口,派出所使出浑解数,收效甚微。余企仁正欲回去,忽听人喊,回头一看:原来是迟更立、冬志云、常明亮等一伙人,大约大有斩获,个个喜气洋洋。
冬志云拍拍余企仁的肩,说:“跟我们出去操,怎样?”他穿了一件过长的卡克服,过长的裤脚卷了一圈,不知在哪里偷的。迟更立叼根烟,半新蓝中山服领口露了些白领,常明亮身边立了个戴眼镜的高个子,穿件军服,对余企仁笑说:“不认识啦?”
余企仁笑道:“我是觉得面熟,一时想不起来。”大脑迅速转了几圈,终于从记忆库搜出答案:“哦,我们曾是同一战壕的战友,文革开始那阵,你在红卫兵组织当领导。”
常明亮道:“文革开始那阵是好。——你也来赶场?”
余企仁道:“黄图娣调到大重机械厂,闻归新找我帮他背些家具。”
常明亮道:“我们公社的知青差不多走了三分之一,剩下我们这些烂娃娃,被判了‘无期徒刑’。余企仁,跟我们去操,有我们的就少不了你的。”回头对戴眼镜的说道,“郎付来,你说呢?”郎付来点头道:“想在江湖上混,全靠兄弟伙扎起。”
余企仁心想:“跟他们去混,又能混出什么名堂呢?”不便拒绝,因说:“好说,我哪天若有难,一定找哥们帮兄弟一把。不过,我还得回家一趟,家里老母有病,叫我买些东西带回去。”
“哦——”郎付来点头道,“有事是该回去,有没有地方需要兄弟帮忙?”
“暂时没有。——我还得赶九十里路回去。”说完转身走了。
迟更立见他走远,说:“余企仁在队里浮上水,想招工回去。”郎付来道:“哪个又不想招工回去?冬志云,你想不想?”
冬志云暗然地说:“不敢想。老把子是专政对象,我们这些‘黑五类’子女,只好混一天算一天。”
几人说着走进饭店,这里已被他人把水搅浑,有人哭叫着说钱包丢了,郎付来道:“大家规矩点。”冬志云道:“我们换个地方。”常明亮道:“哪里都差不多,相信已引起派出所的注意,大家吃饱了早点溜。”
午后不久,人渐稀少,迟更立道:“早些去旅馆。”郎付来道:“我看算了,今天闹得鸡飞狗跳,旅馆会加强查夜。我有个表兄下在这附近,我们到他那儿去混一夜。”
肉铺内还挂得有肉,郎付来道:“你们找一下,看有没有肉票。”
冬志云拿出一张纸飞飞说:“我这里有一张。”
郎付来把票收在一起,说:“买点肉,买些酒,回去慢慢喝。”
顺公路走了一阵,岔入路边小道,进入山沟,在一片依山旁水的瓦房前,郎付来喊:“劳佰英!”
暮色中出来一个人,中等身材,头发好长,乱蓬蓬的,灰黑色的中山服皱巴巴的。
郎付来道:“好久没见表兄了,今天赶场,和兄弟们来打搅一夜。”劳佰英道:“稀客,稀客,屋里坐。”屋里不过一床一桌,墙边家具零乱,门旁一个小小的灶头,劳佰英自嘲道:“叫你们坐,连椅子凳子都没有,‘家贫白屋寒’啊。”揭开桶盖看了一下说:“我还得推点玉米才够。”
郎付来道:“我们还有点钱,粮票,你到农民家去买点米来。”
饭后无事,郎付来打开收音机,听了一阵新闻广播,调了几个频道,所有的广播大同小异。常明亮拿过来调了一阵,里面传来莫斯科广播电台的声音,挤着听了一阵,又调出**,好奇心驱使下他们听了一阵,讲的是国际评论。又调,里面传来优美的曲调,原来是台湾对大陆播放的文艺节目,便调大音量听起来,享受这难得的歌声。
外面传来杂踏的脚步声,门被猛烈推开,冲进一伙人,电筒光在他们脸上乱扫,还有个人挎着冲锋枪。他们问:“干什么的?”
郎付来道:“你们又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民兵。”
劳佰英立起介绍道:“他们是同学。”
“同学?在干什么?”
“我们是知青。”
民兵又问郎付来:“你的家庭成份,父母是干什么的?”
“我爸是钟匠。”
“中将?哪个部队的?”那个领头的似乎不信,态度好了许多。
郎付来灵光一闪:“他错把老爸当‘中将’,何不将错就错,吓他一下。”站起来背着手,仰着头,趾高气扬地“哼”了一声,打着官啌道:“我爸是哪个部队的,这是军事机密,这里不便奉告,你不信可打电话到军区政治部去问。”说着走到他身边,轻轻地说了一个电话号码,说:“你打这个电话号码一问就知。——这些都是我的朋友。”指指常明亮,“他舅是少将。”
常明亮心里暗笑:“我舅是食堂掌了几十年的‘勺’匠,干脆豁出去了,坐回床沿,不紧不慢地说:”我舅长征时跟红军走了,跟徐向前的部队过了三次草地,千辛万苦到了陕北,抗战时参加百团大战负过伤,解放战争随刘邓大军转战中原,跟陈庚南下,从广西直插云南边陲,战功屡屡。”
那伙人气焰矮了半截,点头哈腰,递上烟来。郎付来推开他的的手,掏出自己的烟向他们一人发了一支,拿出自己的打火机替头领点燃。那领头的陪笑道:“我们听到有人说知青家里来了一伙不三不四的人在偷听敌台,可能在和敌特机关联系,我们得知后立即就来了。”
郎付来拍拍头领的肩,说:“好样的,我们革命队伍就需要这样有高度警惕性的革命同志,你想,阶级敌人随时都想颠覆无产阶级专政,被打倒的地富反坏右还想变天,我们每时每刻都要保持警惕性啊,同志。”他长长吐口烟,继续说,“刚才给你们报信的同志,一定要表扬他,这是多么好的同志,这说明,我们广大的革命群众,有很高的政治觉悟。”民兵们点头称“是”。
常明亮忍住笑,说:“我们收听敌台,是要了解阶级敌人的动向,好时时有所防范。**教导我们说:拿枪的敌人被消灭了,不拿枪的敌人依然存在。因此,我们不但要警惕不拿枪的敌人,还要警惕国际上拿枪的敌人。我舅多次告诉我,要紧紧盯住阶级敌人的动向,了解他们在干什么,所以,我们走到哪里,都要收听敌台,我们要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领头的道:“我们不了解情况,打搅你们了莫怪。——不过,你们最好把声音调小点。”带着人出去,消失在夜幕里。
劳佰英道:“带队的是这里的民兵队长贾全安。”常明亮、郎付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当真是豁皮,没见过世面,几句话就吓得屁股流尿。”冬志云道:“他们真打电话就糟了。”郎付来道:“谅他们不敢。就是县委书记,也不过是芝麻大的官。我给他的号码却是真的,我哥在九中的同学有几个是**,我哥有他们的电话号码,被我偷记了几个。就算砸了,我也没错,我爸本来就是‘钟匠’,他硬要给我扣顶‘**的帽子,怪得了谁?”又对迟更立说,“我本想介绍你爸是’上将‘,不过上将太少,容易识破。”迟更立笑道:“我爸曾是上鞋的上匠,说是‘上将’也不太离谱。”
劳佰英道:“时间不早了,郎付来跟我到农民家歇一夜,你们就将就挤一下。”
次日早饭后不久,昨夜带队的贾全安又来了,身后跟着几个本队干部。迟更立轻声道:“麻烦来了。”常明亮若无其事地说:“让郎付来去应付,这些事我见得多了。”郎付来道:“我们干脆去县招待所,敢不敢?”冬志云点头道:“去就去,最多玩完了事。”郎付来正了正眼镜,我冒充我哥的同学**,你们见机行事。”
贾全安走到门前笑道:“你们好啊,队里几个负责的知道你们是革命干部的后代,特来看你们。”
郎付来见贾全安穿了一身军服,虽无帽徽领章,看去也挺有精神。忙走过去,握了握贾全安的手,像上级对下属那样含笑依次握了几个干部的手,说道:“我们来这里本是有任务的:我爸要写一份现代农村调查报告,没时间下基层了解情况,我用知青的身份在各地调查了一下,发现蜀山县委,县革委领导出色,批林批孔运动搞得如火如荼,促进了生产,粮食又一次获得丰收,有了这些真实材料就更有说服力,我将把这些材料交给我爸,他整理出来后会上交给中央领导小组。”
贾全安与几个干部连连点头,郎付来道:“为了拿出有说服力的证据,举例说明你们这里农业学大寨的成就,并例上各位的名字,要是上面来调查材料的真实性,希望各们实话实说。”
几个干部受宠若惊,连连点头说:“是,我们一定实话实说。”
郎付来觉得鼻孔发酸,连打几个喷嚏,揉揉鼻子说:“有些感冒,今天到县城看看,顺便到县领导那儿了解一下情况。”
几个干部讨好地说:“我们陪你到县城去。”
郎付来道:“你们都有抓革命促生产的重要任务,担子不轻啊,就不用你们送了。”
迟更立在屋里低声说:“看来不去不行了,龙潭虎穴也得去闯闯。”常明亮道:“我们收拾一下,马上就走。”却磨蹭着想下一步对策,冬志云道:“不对就溜。”常明亮道:“看你那点出息,稳起。”
郎付来进屋,大声说:“有什么好收拾的?到县里再说。”回头问贾全安:“能找辆车吗?”贾全安道:“我到大队打电话问一下。”匆匆离去。郎付来道:“我们走吧,少惹麻烦。”出来对几个干部说:“忙你们的去吧。”
才走一小段路,贾全安兴冲冲地跑来说:“县革委还有车,待会儿就开到公路口,我们走到路边刚合适。”
“那好,”郎付来道,“我们到路边等。”
迟更立、冬志云抱着豁出去的念头,壮着胆跟在后面。郎付来、常明亮高谈阔论国家大事,**的私生活。行至路边,果见停了一辆小车,郎付来扫了一眼,打着官啌问:“你们主任怎么不亲自来?”司机陪笑道:“县里正开重要会议,领导叫我来接你们。”
郎付来道:“这破车都老掉牙了,我回去告诉我爸,要他想法给你们配一辆好车。”
常明亮拍拍车头,说:“那次我到舅舅单位去,跟随我舅舅的随从人员的车都比这好得多。”
贾全安感慨地说:“是阿,高级干部的随从,也是县长级别。——请。”朝车里让。郎付来当仁不让,率先进去,常明亮、迟更立、冬志云也鱼贯而入,贾全安挨司机坐了,便朝城里驶去。
县里正开代表大会,已近中午,会议代表才刚出来。贾全安吩咐将车开到县招待所,向里面负责人交待后离去。
招待所大厅十人一桌已坐满了,郎付来等人被请到内厅,贾全安和几个县领导已在这里,他介绍完这几人后,向郎付来几人介绍道:“这是蜀山县革命委员会主任洪学江。”郎付来见她军帽下微露些短发,一身草绿军服,看去约三十来岁,很有风度。忙伸手向前,与她握了一下,说:“哦,你就是洪主任,我爸在京开会时,从文革旗手那里听到名子,红得很呢。”
洪主任一笑,说:“我跟旗手见过几次面,我们都是女同志,谈话很投缘。”走到冬志云跟前,仔细看了他一下,说:“你‘五一’在冷河公社表演的节目,留下了深刻印象。”郎付来心里一惊,怕冬志云回答不妥露馅,忙说:“他哥和我是朋友,我来蜀山时,他哥托我看他一下,冬志云怕我对蜀山不熟悉,硬要陪我来。”眼角盯了一下冬志云。冬志云会意,点头说:“我想出来耍几天。”
旁边一人穿灰中山服,戴黑呢帽,他说:“大家边吃边谈。”洪主任道:“这是蜀山县委副书记伏青松。”
郎付来道:“我在报上看到过你在省上的报告文章,真是好文章啊,特别是‘狠抓革命猛促生产’那部分,生动介绍了蜀山县委是如何领导革命群众战天斗地的。”上前与伏青松握了握手,伏青松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那是革命群众觉悟高。——坐下,边吃边说。”伸手做个“请”的姿势,让大家坐下,自己也坐了。
洪主任随意问朗付来的家庭生活,郎付来忖道:“莫非她在试探我?”便将听到的,看到的,甚至揭露出来的高干家庭私生活加油加醋地讲出来,洪主任信以为真。伏青松道:“我按你的电话号码打过电话,你家人说你出来好长一段时间了,叫你早些回去。”
郎付来思忖:“我才不信你真打过电话,那位老兄还远在西昌,他们弄不清真假。”口里却说:“算来有半年多没回去了,就是春节,也是在战友家过的,这次真要回去了。”
常明亮道:“既然出来了,就要多了解一些情况。**教导我们说:‘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我们到基层了解到具体的、真实的情况,写出来的材料就更有份量。”
郎付来道:“正是。昨天我们在贾全安他们队上,知他们在农业学大寨中做出了重大成绩,人民群众有较高的政治觉悟。偿一滴海水就知道海是咸的,看一个地方的成绩,就知道这个县到处都差不多,这说明这个县的领导有很强的工作能力。——贾全安,你说是不是?”贾全安连连点头:“是的。”
郎付来故作斯文,略略吃了些菜,说:“我听说其他地方知青乱得很,你们这里却很平静,管理有方啊!”
洪主任道:“我常告诫各地领导,要关心知青,帮助知青,为他们解决实际困难,希望他们安下心来。老伏,你是分管知青工作的,你说说。”
伏青松道:“如有招工指标,我们优先考虑知青。既然是‘接受再教育’,我们就重点理解‘再’字,而不提‘扎根农村干一辈子革命’的口号,让他们觉得在我们县里,只要安心,是有希望的。”
常明亮点头道:“好一个‘再’字,你很能体谅民情嘛。”
伏青松道:“将心比己,我若是一个城市青年,突然来到这崇山峻岭,又有何想法?现在农村还很落后,知青劳动一年挣不够生活费,哪里都差不多,我们要千方百计为知青创造工作条件,今后我们还要修桥修路,都有生活补贴,让知青到这些地方来工作,比生产队强点。”
迟更立、冬志云听在心里,觉得这才是党的干部,不喊空口号,却能解决实际问题。
洪主任站起,微笑着朝众人点点头,说:“我还有事,到另一处看看。”伏青松陪了一会儿,说:“我去给招待所的人打个招呼,晚上就住在那儿。”郎付来道:“好啊,既蒙盛情就多待一天。”贾全安跟伏青松一起走了。他们一走,冬志云等人就像秋风扫落叶一样,转眼把饭菜吃个精光。
走出内厅,见大厅吃饭的代表吃了饭,把餐券放在桌上就走了,待全桌人走完,就有服务员来收,也不点数。
郎付来等人来到招待所,这是一屋四铺,屋里一尘不染,常明亮拉开窗帘,让新鲜空气透进来,拿起桌上的温水瓶倒杯水端在手里,一屁股坐在窗边凳上,笑道:“胆大吃遍天下。”
迟更立往床上一躺,见毯子、被盖都是新换的,说:“我们今天享受高级待遇了,要是胆小,将一事无成,恐怕还坐在牢房里。”
冬志云横在床上翻滚几下,说:“安逸。”郎付来坐在床边哼着小调。
下午,又装模作样去与代表了解当地农业学大寨的优秀事迹,做给领导看;晚,又和代表混在一起,看露天电影“卖花姑娘”。
次日早饭后,冬志云道:“我们溜吧?”
迟更立道:“我们在这里白吃白住,有什么不好?”
郎付来道:“当然可以,不过县里头儿都认识我,这样终会露馅。三十六计,走为上记。”
四人趁人不注意,溜出在门,松了口气,常明亮道:“我们不辞而别,才能显出**的风度。”
来到街上,只见街上空旷,行人稀疏,凉风飕飕,迟更立道:“我们到哪里去?”
常明亮道:“我也不知道,要不,我们还是溜回去,跟着开会的混,到会开完为止。”郎付来道:“既然找不到地方去,我们悄悄到开会的礼堂,坐到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看看再说。”
利用空隙,郎付来打听到洪主任要到省上开会,伏青松要到某区办事,便喜滋滋地说:“我们可以再混几天。”
每到午餐,他们分别混到人堆里,看吃得差不多了,就溜走,有机会就搞些餐券起来,就这样安分守己地混到大会结束。
昨夜寒潮带来几分寒意。会已开完,众人散去,郎付来等四人来到街上,冬志云裹紧衣服,说:“只有回队了。”
郎付来看看天空,只见乱云翻滚,细十丝丝,说道:“我可不想跟你们走九十里路。”取下眼镜,用衣角擦擦镜片再戴上。常明亮道:“我看不如到西去的公路边等着,看能不能找到去区上的车子,要能到区上,走三十里山路就到冷河公社了。”
“要是找不到车呢?”朗付来问。
常明亮道:“那条路到邻县的车多,大不了搭到琴音谷岔口那儿,有几个同学下在那里,在在那儿混几天再顺琴书江到区上,区上赶了场再回冷河公社,有何不可?”
冬志云忙说:“好,就这样,走。”
迟更立却说:“我打算从这里乘车到火车站,回家去一趟。我妹来信说这个月要回来几天,她上次回云南已有好长时间没回来了。”
常明亮道:“你先到锦城等我,我回队买些东西带回家,好,锦城见。”
迟更立赶到汽车站,时间没到,车还停在那里,忙买了车票,上车等着。
车窗外山川河流朝后移动,不由想起下乡时的情景:山川依旧,当年幼稚的心已变得衰老,虽说回家,如今家似客舍,只能暂住一段时间,农村虽说是家,心目中却似客舍,一心想要离开的地方。
下了车已是黄昏,只见背背篼,挑箩筐的农民从四面八方朝街上走,看这情境,旅馆一定很挤,先找地方住下再说。走了几家旅店,门前都挂着“客满”字样,终于在背静处找到一家,门口登记的说:“只有地铺了。”迟更立想:“只要有地方住就行。”掏出钱和证明登了记,地铺位算的半价。
出门吃了晚饭,四处转了一番,这里有横竖几条街。因是剑南交通要道,平时也是人来人往,但逢重要集市,更是拥挤。再回到旅店,白日用餐饮茶的方桌,已拼在一起,铺了垫絮草席。迟更立把角落的床铺整理了一下,把挎包扔在上面,自己到侧门抱来被盖枕头。后面小院挤满了人,正在洗脸洗脚。迟更立挤过去,捧水洗了脸,找个脚盆,装了半盆烫水坐在小凳上靠在墙边烫脚。听外面吵吵嚷嚷,有人叫着要住店,原来地铺也满了,店主叫他们到别处去。外面北风呼啸,迟更立暗自庆幸道:“幸好自己果断,才有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