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怡倒是并不在意谁是案首,考试能通过就好。心想好戏在后头呢。
考试过了十日,终于等到放榜这一天。黄衫、青衣及文怡三人早早地来到县城。县城已是满头窜动,人声鼎沸。
放榜地点选择县衙前一块空地上的一个硕大的樟树上,榜文就贴在树干上。放榜是在巳时。现在辰时刚过,这个樟树已被学子及其家属团团包围,围得它似乎有些呼吸困难。文怡三人在外围活动。街上那些算命的,玩星象的倒是不少,个个举着旗子,口里喊道“算卦哟,案首估测”“童子试估测,不准不要钱。”
黄衫笑道:“文怡哥,要不要补上一卦。”
文怡笑道:“中也罢,不中又也罢。”
黄衫笑道:“文怡哥,现在时辰还早,我和青衣请你去一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很神秘吗?”
“绣春楼最近来了一个雨燕姑娘,听说可美啦?”黄衫显得神经兮兮的。
文怡听了不由得眉头一皱,不过年轻人喜欢逛窑子倒也不少。青衣见了狠狠地瞪了一眼黄衫,你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说道:“文怡哥是什么样之人?跟着你去眠花卧柳?”
黄衫笑道:“文怡哥,你别介意,听说这位雨燕姑娘还是也雏,没有被人梳弄过,而且歌声甚美。”
文怡笑道:“咱们正闲着无事听听歌也好。”说罢三人便往街巷走去,走了没多远,哟个官人见了三人一个劲挥手,青衣早就认出来,说道:“表哥,什么事情?”
这人正是那日与一个高个子在芙蓉酒楼喝酒的任安。
“哪位是朱文怡?”
文怡站了出来,说道:“在下便是。”
“陶县令找你,有要事。”任安说道。
青衣问道:“哥,那事情办得怎样?”
“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县令在这个节骨眼上派人来请,倒把文怡的心搅凉了,不正常呀,马上就要揭榜了,在这关键时刻又横生枝节,实在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去吧,没事的。”青衣鼓励文怡。
县衙内文怡的卷子放在桌子上,在台头名字、籍贯上面全被墨汁覆盖,陶县令站在试卷面前,似乎在欣赏着这绳头大小的楷书,门口书史进来通报道:“朱文怡到了,正在门外候着。”
“叫他进来。”陶县令没有抬头,但他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妥,说道:“还是本官亲自请他。”
“啊?”县令这话给书史吓了一跳,堂堂县尊去迎接一个考生,什么来头呀。
陶县令可并不在乎书史的表情,拍了拍手出了门。
“文怡来了,呵呵。”陶县令站在门前春风满面。
文怡拱手,微微弯腰,“晚生见过县尊大人,不知大人有何差遣?”
“进房说话。”陶县令转身进了屋内。
文怡在书桌上看到了一张的试卷,只见台头上乌黑一片,看不到自己的姓名、籍贯。
“这不是我的试卷吗?”
“你细细看一遍,确认这试卷是不是你的。”陶县令郑重其事地说道。
文怡知道这是第一场考试试卷,按照以往规定没有姓名、籍贯及考号的试卷便是一掌废纸。
“县尊大人,这确实是学生的试卷。”文怡十分肯定。
“好,那你将第一场考试内容背诵一遍。”陶县令也害怕冒名顶替。
“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盖君之富藏于民者也…”文怡对自己写的文章倒也能背个八九不离十。
陶县令挥了一下手,示意停顿下来。“这试卷确系是你的了,但是墨污渍遮住了台头,看不见姓名、籍贯、年龄、考号,按理是一张废卷…”
“这污渍不是我弄上去的,还望县尊能够…”文怡显得有点焦急,就像忙碌了一年的农民眼看丰收在望,却不想一夜之间庄家被盗,如何不急。
“不用解释了,本官都知道了该处理之人本官会按照《大明律》做相应处置的,你现在将你试卷誊抄一遍,这样的成绩当然可以定位案首,你可听好了,此事到此为止,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可有其他人知道,不然本官就很难帮你了。”陶县令显然是一副救世主的形象。
“多谢县尊!”文怡知道这个事后必须有有所表现,就算跪下磕头也不为过,于是摆出一副下跪姿势,陶县令早已将文怡扶起来,说道:“你就在这里将试卷誊抄一遍。”
文怡出来县衙,黄衫、青衣还在县衙外等候,现在快到巳时,二人提议返回去看榜文。
榜文刚贴出来,高高地挂在樟树上,有一个书史站在树下念,文怡好像记得这人就是那天在芙蓉酒楼喝酒的高个子。
“现在我宣读宝庆县今年县试结果,第一名甲戊;第二名庚酉…”
文怡的考号是乙卯,那高个子已经念了五十个号子倒未听见乙卯。县令明明说是将我定位案首,这到底是咋回事。
青衣问道:“文怡哥,念到你的号子没有?”
“没有。”
“他娘的,这个陶县令放什么飞机,说好文怡哥为案首,两百多个了还没有文怡哥的。”黄衫有些愤愤不平。
“恩人,可念了你的号子吗?”
文怡回头一看,正是那日在考场上晕厥的老汉,只见他满面笑容,想必已经念过他的考号了。
文怡摇摇头。
“第一次参加,榜上无名也不要气馁,下次可以再来嘛。”显然桂同学在安慰文怡,“我今日托你的福,考了第二十一名。”
“恭喜啊,终于如愿以偿了。”文怡生硬地笑了一下。
“别念了,庞书史。”此时一个官人手里拿着一张绢帛,拼命往人群中央挤去,边挤边喊道。
那位庞书史似乎没有听见,继续念道:“第二百五十名辛亥…”
“别念了,你那张榜文有错。”刚进来的这位正是任安。
庞书史显然很吃惊,问道:“你没有弄错吧?”
“没有错,你看看,你挂的那张,都没有公章,我这张榜文才是今年县试的榜文,上面有公章,有陶县令印章。任安展开手中的榜文。
此时人声一片哗然。
“第一名,乙卯,姓朱名文怡,花桥村人;第二名庚酉…”
“文怡哥,你是案首!”青衣高兴的合不上嘴。
文怡微微一笑,点点头说道:“不错,是我。”
黄衫开心得跳了起来。
“文怡哥为第一名”青衣和黄衫将文怡抱起来往空中一抛。
“不可能,怎么会是他…”人群中显然有人愤愤不平。
“从来都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今年见鬼了。”
这时人群突然出现一阵子骚乱,只见三个人拼命往人群中心挤去,挤到任安身边便来抢任安手中的榜文,大伙看出来了,为首的正是肖逋航,黄衫眼看不是个事儿,也跟着挤进去。
他挤到肖逋航身边,大声斥责道:“你凭什么不服?就凭你家有钱就不服气?”
“你是哪根葱?敢来搅合老子的事情,老子揍死你。”说罢露出恶相。
“**的,横行霸道已非一时,我早就想揍你了。”黄衫倒也不示弱。
眼看双方就要打起来,文怡担心黄衫一人一定会吃亏,便悄悄地挤到人群中去。
“陶县令到。”几个衙役跟着陶县令出现在人群外围。
“来,让开一条路。”两个衙役开路让陶县令走至樟树下。
“大家安静,稍安勿躁,由于阅卷老师不小心将案首的试卷弄了一团污渍,试卷姓名,籍贯看不清,致使将这份试卷高阁了,后来经过技术处理,祛除污渍,还原了这份考卷。今日本官郑重宣布,第一名为乙卯,朱文怡,宝庆花桥村人。”
“县尊英名!”
“县尊公平!”
“县尊千岁!”
人群传来一阵阵呐喊声。高呼县尊的这群人多半是往年落榜学子或者出生贫寒之家。其中不乏才华出众而屡屡不中者。每年县试的阅卷中存在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其中最为关键的就是这批阅卷者,阅卷者中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位孟先生,他给人家平分往往是凭着人家送礼多少,束脩之礼多寡直接影响到学子们中榜与落榜,那些贫寒之士由于送不出礼金往往会落榜,就算中榜也是排在二三百名之后。
“这是县尊的话,难道还有假?”黄衫瞧着不服气的肖逋航说道。
“哼,走着瞧。”肖逋航虽不服气,但也无可奈何花落去。
这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再起争执倒是显得愚不可及,肖逋航只好鸣金收兵,垂头丧气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