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绾记得燕染近日里读的书上面有一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那位不知是哪朝的诗人有这样的心情雅致,倒是能写出这样赏心悦目的句子来,但是好歹那是四月,如今早已经连中秋都过来,穿上了厚厚的衣服,山寺上自然也是一片萧瑟了。
但是萧瑟归萧瑟,终归还是要看来的人是什么样的心境,人们大多数喜欢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周遭的事物,殊不知草木无情,哪里能担得起这样多的风月呢。
好在燕绾一心人的心境还是十分好的,山路是没有办法赶车的,但是觉源寺的香火一向还是有的,多以上山的路也还算好走。
不多时,几个人就行到了觉源寺的门外,只见那山门静悄悄的,今日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所以没什么人是常理中的事。
见有人来,很快有小沙弥出来了。
觉源寺一向是有接待外客的,各式各样的人都有见过,虽然一个父亲单只带着女儿来的很少见过,但是那小沙弥只是看了几眼,眼神就恢复如初了。
“敢问施主是要上香还是求签?抑或其它?请跟小僧进来。”
那小沙弥恭恭敬敬,燕闻道:“我们就是来上几炷香,顺便为我已经去世的兄弟来点个灯。”
点灯的香油钱一向是寺中一项不少的收入,小沙弥听了也开心,领着几个人就进去了。
燕绾一向不怎么来这种地方,只见里面面目狰狞的天王小鬼,金身的佛祖菩萨,虽然心中存疑,但是还是跟着燕闻拜了拜。拜完之后,燕闻又点灯,和点长明灯的僧人说了一阵。说完,又对着佛祖的金身道:“我本是来京城行商的商人,家住西南,如今带了我两个女儿恐怕要在京城久居。京城是个好地方,天子脚下,富贵宝地,又在京中的巷子买了宅子,但恐我们行商的人家没呢个富贵的命头,压不住,所以特意来寺中上香许愿。愿佛祖保佑我合家平安,在外行走顺利,若是佛祖记在心中,我燕某人愿意出资为贵寺修缮扩建,也好是为我家人积前世今生的功德。”
燕绾听在耳中倒觉得没什么,就是燕闻的神情恭恭敬敬,看起来实在违和。天知道她老爹现在心中想的是什么。
那点灯的和尚听见燕闻这样说,脸上一喜,这可是来了个大主儿啊。一看这身行头就不便宜,后头还有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还不知道是不是养在外面的小情人儿,要不然为什么一个富商就只带了这一个小娘子来呢。
这和尚的心思也实在不正了些,心里这样想着就不免多看了燕绾几眼,燕绾觉得那和尚的眼神赤裸裸的,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安心出家的好人。但是为了已给燕闻惹事,燕绾将自己的头纱拉了起来,好歹做了一个面纱,叫旁边的人看不见。
那和尚看了燕绾之后,才笑嘻嘻上前来对燕闻说:“施主原来是要捐赠啊。”
燕闻眼观鼻鼻观心,道:“可不是嘛。就是怕贵寺香火旺盛,怕是什么都不缺,我捐了虽然有些功德在了,但是未免为贵寺中添了许多无用之物。”
和尚连忙道:“施主言重了,我们不过是山外的出家人,哪有什么多不多的,一心向佛的,哪里不是施主们赏什么用什么,又比不得那些什么又皇家供奉的,连太后皇帝这些天上的贵人都去的地方,咱们山野小寺,不过就是咱们这些做和尚的日日功课决定不敢落下,咱们的心嘛,就要实诚些,所以佛祖看见了,未免就要让咱们的寺中灵验些。所以这小小的寺庙才能稍微维持一些了。施主您是选对了地方了呢。”
这和尚一开口就叫人知道定是有什么心思的,燕绾觉得那和尚面目可憎,但是偏偏,自己围上了面纱那和尚还是时不时就要往自己的身上看两眼。
燕闻却好像一个没事的人,说:“是吗?我瞧着贵寺中的人是要比别的地方诚心伶俐些,我也并不是什么那些大官儿啊,贵人什么的,像什么皇家的寺院皇运寺虽说有名许多,但是我这样的小小的商人是不敢去高攀的,只有来这里为我的兄弟烧两炷香,做点善事。对了,我方才进来的时候,看见西角的房屋有些破损,不如你去问问主持,看我就捐那儿如何?”
小沙弥的眼睛转了转,说:“我这就叫我的大师兄来,他就是我们寺中管事儿的人。”
燕闻道:“我瞧着你年纪也是有些轻的,怎么你们师兄就是掌事的人了?难道你的辈分还很大?”
和尚摸了摸光头说:“这没有,如今咱们寺中就数我们绘字辈的人最多,上面是近字辈的师长,但是都一心向着佛祖要飞升呢,只有两位长老已经闭关并不见外人,所有的事情都是上面近昏师长的大弟子绘真师兄管着呢。”
“也罢,”燕闻点头。
和尚于是说:“我这里已经为施主点过了香,施主是贵客,不如我先带着施主下去歇着?我再去叫绘真师兄过来?”
燕闻点头:“我瞧着着房间后面的禅房就十分不错,我这就进去等着你们大师兄,你带着我女儿下去歇着吧,找间清净的房子,女孩子家的,上山一趟不容易,好生伺候。”
“那是,那是,保管施主您放一百个心,要说接待伺候小姐们,我们寺里虽然小,也并不攀附些达官贵人,但是前头文国公家的小姐都来咱们寺里上香呢。你不用担心。”
“嗯,”燕闻点头。
得了吩咐,那和尚又叫了一个小沙弥过来,说:“好好伺候这个老爷,我这去叫大师兄过来,你要是敢偷懒,看我回来怎么整治你!”
小沙弥怯怯的,并不敢说一言,只是点头。
燕绾心中虽然不齿这个和尚,但是还是跟着去了客房。
那和尚看见燕绾一个人,喜形于色,领出房门之后,就在小道上,边走边说:“小姐这是第一次来咱们寺里上香罢。”
那和尚笑意盈盈,说话温温柔柔的,但是燕绾怎么会看不出他眼中和青楼的嫖客们眼中一样的光芒。燕绾在心里唾弃了一声,但口中娇滴滴地说:“是啊,小长老。”
那和尚听燕绾的声音细细的,温温柔柔的,这话一入耳,忍不住半边身子都酥了。
这是什么绝世佳人,连说个话都这样撩人,前些日子来的文国公的小姐虽然模样儿也好,但是就没这种叫男人看了就心动的韵味。和尚想着只觉得神魂颠倒,连脚下都虚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