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一顶轿子在一座府邸前落了下来,唐宝玉从轿子中走了出来,他抬头看了看那府邸上面挂着的匾额“唐府”二字,轻叹息了一声,就迈步进了唐府。
前面有老管家持着灯笼带路,唐宝玉一直紧皱着眉头,想着一些事情,然后突然停顿了一下,黑暗中的他神情有些若有所思。
老管家见唐宝玉不对,忙关心地问道:“老爷,您怎么了?”
唐宝玉不知呢喃了一句什么,然后也不回答老管家,反而问道:“这么晚了,老太爷,老太太可是睡了?”
老管家摇头道:“还没有,老太爷和老太太,还有夫人,少爷,小姐都在大厅里等着老爷您呢,听说您今日是去迎接太子殿下的,都担心您出什么差错呢,如何能够安睡?”
“哦,是这样啊。”唐宝玉点了点头,吩咐道:“那就不要再耽搁了,快走吧。”
“是,老爷,您小心点,跟我来。”
老管家提醒了一句,接着,就领着唐宝玉往大厅去了,而唐宝玉一路上还是在呢喃嘀咕着什么,旁人听不清,只听的到隐约几个词罢了,什么“太子”,什么“姐姐”,什么“宫里人”,还有什么“不妙了”等。
显然,唐宝玉这还是在纠结白天下午迎接赵靖时,赵靖说的一席话。
当然,只凭借一点点信息,唐宝玉是猜测不出来什么的,所以一路上他也只能自己嘀咕着,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等他到了大厅,他只和焦虑等待了半夜的唐夫人点了点头,然后对唐老夫人叫了声“母亲”,就上前对高坐的唐老太爷低声道:“父亲,儿子今儿碰到件奇怪的事情让儿子想不通,父亲能不能帮儿子参详参详?”
唐老爷子可是叱咤商界几十年的人物,何等精明,一见唐宝玉踏进大厅,发现他神色不对,就知道有事情要发生了,现在一听果然如此。
于是,唐老爷子轻声回道:“去书房。”
“是。”
说着,唐宝玉就搀着唐老太爷起身,胡乱应付着唐老夫人和唐夫人的叮嘱,对于儿女的询问太子殿下的问题也一概不理会,直接和唐老太爷去了书房。
唐家,书房。
唐宝玉把今日的事情从迎接赵靖开始,到接风宴席结束,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最后他皱眉问道:“父亲,您说那太子殿下口中的宫里人是不是二十几年前进宫后就杳无音讯的姐姐啊?”
却不想,唐老太爷听唐宝玉提起如妃,当即冷眼看了唐宝玉一眼,怒哼一声,说道:“别跟我提她,提起她来我就生气。”
听这话,显然唐老太爷与如妃存在某种矛盾,可能还是难以化解的矛盾,这才让唐老太爷二十多年了,一有人提起如妃,他依旧不高兴。
或许不仅是唐老太爷吧,如妃可能也对唐家有着芥蒂,不然,她进宫后成了如妃,怀孕成了如贵妃,怎么都没和唐家联系?难道只是因为唐家在江南,离京城路途遥远吗?
这个理由不够充分,或许这之间还有更深的缘由,而且这个缘由唐宝玉显然是知道的。
只见唐宝玉给唐老太爷倒了杯茶,递给唐老太爷,笑道:“父亲,事情都过了二十多年了,您怎么还记恨我姐呢?当年的事情,对与错谁能够说清楚?再说,那人她确实是个狐狸精,父亲您被她迷住了,使得您连母亲和我,还有姐姐都不曾放在心上,只一心和那人过日子,姐姐看不过去,去请高僧收了她,这有什么错?”
本来接过唐宝玉的茶,想要喝一口的唐老太爷,听了这番话,顿时茶也不喝了,直接把那茶杯摔在地上。
“叮!”
茶杯直接碎了,瓷碎片在地上叮叮地响,唐宝玉垂眉低眼的站在那儿,不发一言。
唐老太爷双眼充血的瞪着他,好像恨不得吃了他,几乎是吼着说道:“唐宝玉!你忘了你媚姨对你是多么好吗?你当年中毒差点魂都被黑白无常勾走了,是你媚姨和他们斗法,又牺牲道行修为,这才救了你的小命,现在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和你姐姐一样,都是白眼狼!”
唐宝玉不服,他梗着脖子争辩道:“当年要不是她来我们家,惹来了妖蛇,使我被毒蛇咬了,我哪里会有那次的劫难?她救我是她心里亏欠,觉得对不起我罢了,我并不真的欠她什么,父亲!”
“哈哈哈。”唐老太爷气急反笑,颌下花白的胡子都吹起来了,他瞪着唐宝玉道:“你如此说就不怕遭雷劈吗?就算你是媚儿害的,那你娘呢?你姐呢?每次重病都是媚儿出手救了你们,而你们是怎么对待她的?”
“你们对她爱理不理,对她冷眼相待,这也无所谓,本来她是狐狸精,被你们如此看待,我也无话可说,但千不该万不该,唐静如不该去请那个该死的和尚,把媚儿收了。”
“现在媚儿生死不知,你们高兴了?哈哈哈,但我不高兴!我一辈子都不高兴!我活着,就是为了等媚儿的消息,她要是活着就一定会来找我,要是死了,我也等着她来找我,一直到死。”
这样一番缠绵的爱情誓言出自这样一个六七十岁花白胡子的老头口中,让人觉得可笑滑稽,还有不真实,做作。
但唐宝玉不如此认为,他知道眼前这个老头说的是真的,对于那个狐狸精,这个老头的深情和疯狂偏执简直是到了变/态的地步,到现在,二十多年前,那个狐狸精穿的内衣这个老头还宝贝一样的收藏着呢。
唐宝玉无法理解唐老太爷的这份感情,他不解道:“难道要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你和那个狐狸精在家里恩爱?母亲一人活活守寡?我和姐姐有父亲等于没父亲,祖父母有儿子等于没儿子的过日子吗?哈哈哈,父亲,你指责我和姐姐是白眼狼,你可知你自己是多么的自私?多么的让人咬牙切齿,痛恨无比?”
“我想姐姐之所以进宫二十多年都没有传来只言片语,恐怕是对你,对我们唐家只有失望吧!”
唐老太爷如同被戳中要害般,恼羞成怒道:“我是自私,那又如何?媚儿她值得。”
“值得?”唐宝玉不屑道:“父亲既然如此说,那我无话可说,父亲保重吧,既然有疑是姐姐的消息,父亲不愿理会,可我还是要查的,明天我就去行宫求见太子殿下,向太子殿下问个明白。”
说完,唐宝玉就转身出了书房,也不理会书房里唐老太爷撒酒疯一般的砸砚台和毛笔,他摇了摇头,呢喃道:“父亲,你这一生都为个狐狸精而活,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