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勤政殿冰凉的地砖上许久,心里实在是慌的厉害,许久都未能平静下来。最后,是傅喻澋进来,才将我从地上搀扶了起来的。
由于他的举动,我的神思也瞬间从臆想中收了回来。在他将我扶起来后,我便习惯性地转过他去看他。
傅喻澋伸手替我擦去了额间的汗水,在注意到我脸上惨白的神情时,他忽然笑了一声,问道:“你既然这么怕死,为什么要跟父皇这么说话?”
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将自己的胳膊从他的手中抽了回来。我低低地吸了一口气,缓了缓心态之后,便快步离开。
“太子对你来而言,真的就有那么重要吗?”
听到这个问题,我不禁愣了一下,脚步也随之停住。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我才淡淡地对他说:“是,所以你也别想着拉拢我,再从我身上再套取关于他的什么秘密,我是不可能告诉你的。”
不等他作出任何的回答,我便已经快步离开了。
离开了勤政殿后,我不禁抬起头看向不久前还被一片片黑云遮蔽的天空。
此刻,空中的云雾已然散开,天地之间,仿佛再一次亮堂起来,当那一缕缕温暖的阳光如常地散落在我的身上时,我才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说实在的,能活着离开勤政殿,是我未曾想到的。
即便如此害怕,我心中也十分清楚,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会为了傅喻瀛对皇帝说出那番话。
当我回到东宫时,弈轩正坐在他的摇椅上享受着乌云散去的阳光,在我缓步走到他的身边时,弈轩的眼睛才微微地睁开了一条缝,他眯眼看向我,说道:“你回来了。”
我抿了抿嘴唇,“嗯”了一声后,正准备跟他讲讲方才发生的事情时,他却忽然坐起身,在长叹了口气后,对我说道:“你还真是变着花样作死。”
我正欲说出的话刹那间留在冷冷喉咙里,我面带疑惑地看着他须臾,才缓缓问道:“难道你没有直接回东宫?”
他站起身,边朝殿里走去,边对我说:“我之所以没有直接回来,就是怕你闯祸。”
说罢,他便不再言语,直到在我们回到屋里,他拂袖坐下后,他才又继续同我说:“你能安然回来,是傅喻澋求的情吧。我当时是看见他又重新朝着勤政殿的方向回来,所以才放心离开的。”
“不是他求的情。”我摇了摇头,回道:“皇上说,我是叛乱护驾的有功之臣,为了不让世人诟病,所以他才没杀我。”
弈轩有些诧异,“皇上是直接放你回来的?”
我点点头,有些不懂他的反应为何如此之大。
沉默半晌,弈轩忽然神色凝重的开口:“以后如果没什么大事就不要离开东宫了,除此之外,你自己平日里也尽量小心一点,如果皇上或者宫里的其他人再通传过你,你得先来告诉我。”
我有些讶异,“你的意思是...?”
我还未说完,弈轩便已经以点头肯定了我心中的想法。
我皱了皱眉头,心中不由得嘀咕起来。
如此大费周章,还不如那会儿直接下旨杀了我算了,这弄得我以后还得日日担惊受怕着,真叫人烦忧。
我叹了口气,有些烦郁地捏了捏眉心。
在傅喻潇关入刑部后,德贵妃和李晟岐也相继被关押了起来。
在这场叛乱中,德贵妃虽未直接现身,但皇上若想将此事牵连在李晟岐身上,那就必须把她也牵扯进去。
德贵妃为人小心谨慎,她是绝不会留下任何关于谋反的把柄的。
所以皇帝找的密信也好,证人也罢,都只是他命人伪造的证据罢了。
这场一个时辰左右的叛乱,轻而易举的就除掉了傅喻潇与李晟岐一党,可细细想一想这件事,难免叫人背脊发凉。
虽说布棋的人是我,但这盘棋,皇帝又在暗中协助了多少呢?从他交给我那封圣旨时,我才知道,在这盘棋局中,看似身处棋局中的他,实则才是最大的布局者。
这个道理,弈轩从前不止一次告诉过我,而一直到这一刻,我才算真正地明白了这其中的含义。
皇帝看似不曾参与过任何一个布局的过程,可这一整盘棋,却又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那么皇后与庆妃的事情,他又是真的完全不知吗?
我实在是不敢再想下去。
......
在解决完李晟岐之后,我本以为自己终于能够清闲一阵了,可没成想,傅喻瀛在听闻了傅喻潇兵变败北的消息后,就立刻命人千里加急的给我送来了一封信。
他在信上说,让我想办法参与到官场里,在他回来之前搅乱朝政,若是能做到让傅喻清和傅喻澋像从前那样争斗不止是最好不过的,若做不到,也绝不能让傅喻澋一方独大。
我将信随意的扔到了桌子上,有些烦躁地扶着额头,我闭目沉思,心中十分苦恼。
这实在太过为难我,且不说我不日前我对皇帝出言不逊,单单就只是因为我是一介女流这个缘故,都是根本没办法步入官场的。
“这简直是异想天开。”
我长叹了一口气,实在不知道傅喻瀛是怎么想的。
弈轩瞅着我这番样子,狐疑地拿起桌上的信,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后,他又将信扔到了桌上,思虑道:“或许...信上所言,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我睁开眼看向弈轩,疑惑道:“什么?”
“烨国自开朝以来,从未出现过女官的先例,所以,傅喻瀛应该不是想让你入朝为官...”弈轩垂眼思索了片刻,再次抬眼看向我:“他只是说让你参与到朝政里,所以,你可以去右相府上做门客,再从他的口中听到朝堂上的事情,最后再打着傅喻瀛的名号,让朝中忠于他的大臣为你做事即可。”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须臾,我才缓缓回他:“此法可行,不过得让傅喻瀛给右相先传了消息后,我才能去...我现在就写信给宁枭,让他们派人去告知傅喻瀛。”
在我刚刚打了个口哨,将信鸽唤进来时,弈轩就拦住了我的下一步动作,“何须如此麻烦,你且直接写给傅喻瀛就好。”
他说着,便将腰间的玉佩拿了出来,递给了我,又道:“从前我一直是待在令州给他办事的,所以为了联系的便捷些,他便找人训练了这只鸽子,让它能够熟知东宫与令州之间的路线,所以现在,你只需要将信写好,再给它看看这枚玉佩,那这封信就会被它送往令州,倒时自会有专门的人员将信件传给傅喻瀛。”
原来如此,我若有所思看了看这枚玉佩许久,心中暗自斟酌。
如果说扳指上让能提醒信鸽的是那块绿宝石,那么这枚玉佩,应该就是上面的这一点闪光物了。
我找来纸笔,将我的意图简明扼要地写到纸上后,我便将信纸卷了起来,塞入信鸽腿上的信筒里,而后,我又将玉佩上的闪光物置于它的面前。
果不其然,它忽然便展开了翅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飞出了房中。
不日后,当傅喻瀛的密信再一次送到我这里时,我即便不打开信件,也知道这信里写的是什么。
弈轩说他忙前忙后了这么多天,想要好好地休息休息,所以就不打算陪着我去了,而且,他觉得我待在相府或许要比待在皇宫安全的多。
我便随意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动身出宫,不过,临行前我又忽然想到一件大事。
我得靠着弈轩手里的玉佩才能出宫,但弈轩又死活不愿意交给我保管,他总觉得我收着玉佩的话很容易就会整丢了,所以在最后的协商之下,他便是带我出了宫后,才又原路返回,回到东宫。
说起来右相的府邸离皇宫还是有些远的,而我出来时又临近黄昏,所以街上的人流便也少了很多。
为了快些到右相府上,我便抄了一条近道。
我从一个窄小的巷口穿了过去,眼看着就快到右相府上了,我却忽然感觉到有人似乎在跟着我。
我停下了脚步,狐疑地转过头。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猝不及防地就向我伸了过来,紧紧地钳住了我的脖子,又用力狠狠地将我推到墙上。
我吃痛地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忽然发现在我面前的这个人竟然是李晟岐!
他紧紧地掐着我的脖子,迫使我只能断断续续的出声:“你...怎么会...在这?”
他轻笑一声,更加用力地捏紧我的脖颈,眼中的寒意十足,“老夫不在刑部的大牢里待着,就这么让你吃惊吗?”
他说着,忽然松开了我的脖颈,同一时间,他的另一只手十分用力的扇了我一个耳光,那力道大的让我瞬间是去平衡,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我还未来得及翻起身,他的脚便已经用力地踩住了我的肩膀上。
“若没有皇上的暗中协助,你以为你那点伎俩能瞒得住老夫?”他冷笑一声,缓缓地蹲下身,再一次伸手捏住了我的脖颈,冷声道:“不过,老夫能从刑部的大牢里出来,也是多亏了皇上暗示刑部对老夫今日的守卫可以薄弱些,你说,咱们皇上这招过河拆桥,打得如何?”
我死死地盯着他,呼吸十分困难的令我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可就在我快因缺氧昏厥时,他手上的力道却松了许多,似是故意给我留了点喘息的机会,但不过片刻,他便会再次捏紧。
看着我在痛苦中如此往复的挣扎着,他似乎很是高兴。
“放心,你毁了我的宏图大业,老夫又怎么舍得轻易让你死掉呢?”他讥笑一声,忽然松开了我的脖颈。
我猛咳了几声,还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时,就已经被他打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