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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似水流年〔4〕(1 / 1)

公园面积不大,半小时走一个来回,属于闲人玩的地方。

白天里,游玩的人有打扑克的、下象棋的、说书的、练武功的,还有不少人吊嗓子或者跳舞。当然,也少不了几个骗子在忽悠,卖假表的、卖假药的、卖假古董的,还有专们拉人头搞传销的。等到天黑以后,这里就更热闹了,男男女女成双成对,有谈对象的、就有搞破鞋的、也有揉腰按腿的,更有明目张胆拉客的小姐,一只只发光的眼睛像发情的猫。

我基本是白天来这儿玩,跟今早被高粱红撵出了家门一样。

我最喜欢打扑克玩,既刺激又过瘾,只是碍于衣兜里没有多余的钱,自然不敢上场和人家比划。下象棋的人有三、五摊,可惜我仅懂得马走日、相走田,哪有师傅那两下子,粗糙的技艺不堪一击。至于唱歌不用提,打小我就五音不全,徐老太太都不敢叫我张嘴,怕我一嗓子吓死同学们。跳跳舞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摸摸屁股搂搂腰,多赶劲!但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家什器,再让哪个娘们给讹上就坏菜啦。

尽管如此,我仍有一个好地方可去玩,那就是听人家说书。

树林子大,啥鸟都有。茫茫人海,形形**,千人千面,奇葩盛行,咳瓜子儿嗑出一个臭虫来,什么奇人、玍人都现身。单说那两个半说书的人,足以让我嘚咕小半天。别人种一棵树,惦记着秋天的时候多收个三瓜两枣。然而,人家浪费吐沫星儿瞎白话,绝不是为了多弄俩钱儿花,只图给自己找一个乐子。如俗话所说,人生可得千金,却难买开心一笑。说书的人过足了嘴瘾,我听了一乐,还顺便捧了一把人场,也算是各得其所、相得益彰。

正如小说和报告文学的区别,说书所讲的内容也分两个类型。

一类是专门谈古论今,从秦始皇、汉武大帝,再到唐明皇、崇祯、康熙大帝,直至说到民国的孙中山、袁世凯、蒋介石,最后绕到***和***身上。古人云,微言大义,讽古喻今。只是不知道这些说书的人从哪打探到的,好像就是这些大人物的管家,从人家祖宗八辈开讲,再说到八竿子打不着的三叔二大爷、七大姑八大姨,翻一个底朝天。谁谁的姑爷是做省长的,谁谁的儿子要进中央高层,整得自己跟中央组织部部长一样。当然,讲的最多还是权财色交易幕后的故事,京城那个邹老在国外置办了多少房产,羊城那个贾老在瑞士银行存了多少黄金白银,或者是康老睡了几个当红的女星,刘老宠幸了几个电视女主持。

另一类是专门讲人情**、风花雪月的故事。说白了,就是靠讲男女床上那点破事儿赚个人气。这种有色故事简单易懂,我十分爱听,也正合自己的胃口,中我下怀。我来公园的绝大部分时间,几乎都混迹于这个臊味四射的圈子里。呵呵,臭味相投、沆瀣一气嘛!

今个儿我走正字,远远看见那晃眼的大**,又能听到他讲下半身的故事。

大**就是大**的绰号,早年间人们送给他的俗称。他五十多岁,肩上扛一个大冬瓜脑袋,单臂,左臂仍健在,满脸谐色,属于那种让人一看就会发笑的小丑。一点不夸张,公园里最著名的黄色说书人,非他莫属,其内容黄得不能再黄了,人称赵本山他爹。

“来……来…来!”

“来……来…来!”

大**吆喝老母猪吃食一般,叫唤一通后,他摘下脖子上的哨子,吹得“嘟嘟”响。一边吹一边高喊“开讲啦!开讲啦!”听过他讲的人,嘻嘻哈哈围上来。没听过他说的人,也好奇地凑过来。不一会儿,便吸引来四处闲逛的人。大**个子不高,肥胖型,往场地中间一站,像一个熊瞎子耍着玩。围观的人很自觉,以他为圆心,自动围成了一个圆圈。

道有道场,

鬼有鬼路。

大**的表演也有几道程序,先绕向众人一圈,双手作揖致谢,然后感谢一声诸位大色狼的准时莅临,请各位竖好耳朵,听我这个大“损人”白话白话。叨咕完了几句开场白,他并不急于直切主题,需要一、两个小笑话垫垫场、热热身,吊一吊听众们的胃口。

这天早晨,大**讲了两个小笑话。

他先说——

一日傍晚,一个和尚与一个尼姑进一小店住宿,只剩下一间客房。店小二说:都是出家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二位同房一宿,没什么!两人互相瞅瞅,想想也是这个理,就同意了。进了屋,二人和衣,一人睡一端,同床共寝。睡到半夜,蚊虫骚扰。不小心,尼姑的脚碰到和尚的老二,就问:“那是什么?”和尚想想说:“那是死人!”一会儿,和尚的脚又碰到尼姑的小妹,就问:“那是什么?”尼姑说:“那是棺材,专门装你的死人!”

这个故事我听过数回,但我还是忍不住笑了。

在众人笑声中,只听他又说——

咱们中华民族是一个文化古国,不但语言丰富,而且博大精深,令人想象无穷,总有出乎意料之处。话说从前,在乡下一个村子,有一户三代同堂人家,家庭和睦,有老公公、老婆婆、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女几人。夏日里一天中午,老公公睡醒了午觉,渴了,起身下地喝水,拿瓢一舀没舀上水,低头一看,水缸里没水了,要去井沿儿担水。自从儿子外出打工以后,担水的活儿就落在老头身上。老公公拿水桶的时候,只找到一只,另一只不见了。他转过身,往院子里一踅摸,看见老婆婆和儿媳妇唠得甚欢,没有人注意到他。他刚要张口问水桶放哪儿啦,却见儿媳妇屁股底下坐着的正是。他蔫悄儿走到儿媳妇身后,还有一点不好意思,轻声说:“媳妇抬一下屁股。”儿媳妇回过头,看着老公公,满脸通红说:“爹,你叫媳妇抬屁股干啥?”老公公说:“爹要你抬屁股还能干啥?我要桶(捅)呗!”

霎时,人群里爆发一阵热烈大笑。

笑,笑,笑,

不是笑里生悲,

不是笑里生喜,

却是笑后惊魂。

因为一片笑声未落,就让急促地叫喊声打断。

“捅人啦!”

“捅人啦!”

顿时一片寂静,众人忘了欢乐,齐刷刷转头瞭望。

我看见,从舞场那边跑来一个人,晃晃悠悠像一个螳螂。

紧跟着螳螂人后面,窜出来三个张牙舞爪的人,疾步追赶着。其中一个人,手里挥舞一把亮闪闪的砍刀。此刻我已经看明白,这可不是捅**儿玩,而是实打实的捅人啊!

虽然我有好多年不打架,基本都不知道先动哪一只手好。

但是,痼疾难改。一瞧见风烟滚滚、战火熊熊的场景,我就像闻到腥味的一只猫,立刻兴奋起来,绝不会放掉一次过把眼瘾的大好机会,马上倒腾起脚丫子。合该我倒霉,待我试图跨越眼前一汪积水时,着地的一双脚却踩个滑刺溜儿,身子随之打一个趔趄,不得不向前急跑几步。侥幸没摔倒的我,却遵从惯性冲过了头,恰恰撞上那拿刀子的家伙儿……

这正是没有揽子,偏偏要找一个茄子拎着。

只见那三个家伙儿一愣,还互视了一个眼神。

“打死他!”

伴着异口同声的怒吼,接着一顿乱拳飞脚。

“砍死他!”

随着恶狠狠地一声,一道寒光从我眼前闪过。

“别动!我是公安。”

千钧一发,我眼睛一闭,出于本能地厉声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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