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似水流年的日子,如同川流不息的河水,一天一天的悄悄流过,好似这美美的小日子津津有味,既没有惊涛骇浪般的波澜不惊,也不会泛起微波荡漾般的涟漪不已。
生活到了动迁第三年头,一个好日子又来了。
这年深秋,流落在外的我家正式回迁,搬上新楼。
分房摇号时,大嫂手气极差,摇到七层,差一层到顶。高粱红手气不错,不知道她头天晚上摸啥好东西,手爪子贼拉的热乎,摇到理想之中的四层,正南的一卫一厅两居室。
“这得感谢我老娘,要不咱咋能住上这么大的房子。”
那天黄昏,我拉住高粱红的手,一边使劲摇一边说。
“可不咋的,老太太要早死两月都不中!”
高粱红兴奋得忘乎所以,闲着那只手摸着白白的墙壁。
但是我生气了,一把甩开她的手:“说啥呢?会说人话不?!”
高粱红哪怕我,斥道:“我说的不是人话吗?这是一句大实话!”
容我仔细一想,确如高粱红所说的一样,我娘死的不早不晚正是时候。
因为那时候,住宅动迁改造由政府牵头,回迁分房还是由政府负责,个人不用花钱,分房面积基本上按人口辈份计算。其中,家庭人口多少和辈分同样重要。假如我娘要早死那么几天,便失去了祖孙三代这个要件,按照政策,我家只能分到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
嘿嘿,可怜天下父母心。
想想我爹,他死后给我带来一份糊口的工作。
再想我娘,她死前给我一间遮风挡雨的房子。
人逢喜事精神爽,
月到中秋分外明。
夕阳斜下,圆月徐升。
如此良辰美景,**也来了。
我感觉下面起火,吼吼道:“来尿了。”
高粱红说:“这回拉屎撒尿就不用出屋了。”
我说:“这卫生间也不小,俩人想干啥就干啥。”
高粱红说:“你想干啥?”
我说:“撒尿呗。”
待我两腿一岔开,刚掏出家什器,那家伙腾地一下立起来,让高粱红看一个倍儿清。她也上来劲了,不管我乐意不乐意,那身子往卫生间墙壁上一靠,一把就把我拉上去。
好不容易嘚瑟出那点东西,高粱红却意犹未尽,还摸摸自己那旮旯。
我嘿嘿一笑:“玩自己呢。”
高粱红坏笑道:“嗯,还有点痒痒。”
话毕,她不由地“哎呦”一声。
我揶揄道:“猫叫秧子啦!”
高粱红说:“你还不如猫呢!猫都知道叫两声。”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被噎得没话说了。
其实,每次叫劲的时候,我也想破口叫唤,但就是喊不出声。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段美好的时光,也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日子。每天早晨,我踏着东升的太阳去上班。黄昏时候,我踩着夕阳的余晖下班回家。然后,等着高粱红端上热乎乎饭菜,再喝一杯小酒助助兴,若是夜里睡不着觉,就趴她身上快活一小会儿。嘿嘿!那小日子过得美美的,令人如痴如醉、神魂颠倒。我想,天上的神仙生活也不过如此。
……
然而,好日子过得就是快。
一晃儿,七、八个年头过去了。
人到中年的我,胡子没增几根,倒添了好几道皱纹。
当然,最大的变化还属于咱家小宝贝——清明。在我眼里,几乎是转眼之间,她已经来到这人间十二年整,从一个小丫蛋儿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开始读小学五年级。
这似水流年的岁月里,还有两件小事可说。
第一件事情颇有戏剧性,充满了喜剧元素。
那天是国庆节,一个我认识的男人又结婚了。
新郎是我的表哥,就是我娘那个死去的表哥的三儿子。表哥大我七、八岁,那时已经数到五张。按理说,他要钱没钱,要貌没貌,除了耍嘴皮子玩,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老头。不过,人都有出奇冒泡的一点。表哥天生一个长处,就是讨女人的喜欢,先前曾经娶过一个医生和一个教师,但并不耽误他第三次做新郎官,总有灯蛾扑火一般的女人冲上来。
只是这一次让我瞠目结舌,他的新娘竟然是红心。
新人点烟时,表哥笑了:“原来你们认识?”
我嘿嘿一笑,略有点尴尬,接过他递来的一支喜烟。
红心划燃火柴时,还扫我一眼,露出一个不自然的微笑。
我吐一口烟雾,说了声:“恭喜你。”
毫无疑问,红心不愿正视我,她耷拉个大眼皮,瓮声瓮气地“嗯”一声,嘴唇也跟着翕动几下,似乎想对我说一点什么,直到那支烟冒起缭绕的烟雾,最终也没说出一个字。
在这种特殊场合下,遇见我肯定不是她所希望的。
表哥哪知道背后的故事,他说:“你一定要吃好喝好啊。”
但我毕竟是我,又笑笑,冲红心说:“这回咱们可成了亲戚啊!”
红心依就没应声,两道飘忽不定的目光,转而投向了别人。
席间,我望着穿梭宾客之中的红心,不禁想起那个英俊的柏树青。
人有多大的胆,就能发多大的财。柏树青的胆子大,小小年纪便品到女人的滋味。看着我胆挺大,骨子里却如鼠,想女人想得都发疯,一直想了三十年,才闻到第一口臊味。
我非常清楚自己的脾性,要不是碍于表哥在场,我那张嘴绝不会这么老实,即使不提让她伤心欲绝的柏树青,至少我应该问问她,我曾经诅咒要缝上嘴的二大妈是否还活着?倘若这个小脚老太太依然会喘气,她怎么会同意自己的宝贝丫头嫁给一个三婚的老男人。
婚礼在喧闹中进行着。
但是,天意却不可揣摩。
总有想象不到的事情发生。
一场并不隆重但热烈的婚宴接近了尾声,只剩下些东倒西歪的人,还在吆三喝五的喝着黏夹酒。一片嗡嗡地嘈杂声中,一个人高马大的女人冲进大厅,披头散发地连嚎带叫。
“贾三!”
贾三是我表哥的乳名。
“你这个大骗子!”
嘿嘿,表哥糊弄女人不假。
“看我一刀剐了你!”
表哥虽然有过错,但错不至死。
当然,被睡过的女人一向不这样想。
此时我已经明白,这肯定是一个和表哥纠缠不清的女人。看得出来,她目的明确,专门来砸婚场的。犹豫须臾的我,立即行动起来。毕竟表哥和我是亲戚关系。一分亲三分向,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表哥看表舅,不看表舅看我娘。初衷是美好的,结果却很悲催。本想即刻将女人拦下,化无形于有形之中,但晚了一步,让她从另一张桌子中间溜了过去。
表哥老了一点,腿脚还蛮利索,一眨眼就没人影了。
有逃走的便有打狼的,这下子害惨了红心。丈夫跑了媳妇在,打不着爷爷打孙子,她顿时成了人家攻击的活靶子。小时候咋咋呼呼的红心,玩玩嘴皮子、骂个人还成,一旦动真格的便现了原形,要不是我一把抓她过来,挡在身后,肯定得让那娘们挠一个满脸花。
女人的两只手,男人的大**,都是随心所欲的家什器。
惹不起就赶紧躲吧。我一手护着红心,一手搪着女人挠过来的手爪子,在一声声不离生殖器的叫骂中,同时也在他人大力支援掩护之下,带着红心一块躲进东面的一间包房。在这个与外面暂时隔绝的地方,只有我俩在一起,终于又获得一个单独和她交流的机会。
我笑笑,问:“没事吧?”
她绷着脸:“让你看笑话啦!”
我说:“别把我想得那么龌龊。”
她说:“埋汰的事儿你还少干了。”
我呵呵一笑,这确实是一句真话。
想当年,我在红心身上干了不少缺德的事。
就在我长大以后,认识高粱红的前两年,再次打她的主意,专程“埋伏”在胡同西边路口那棵大柳树下,求她嫁给我。我认真对她说,我不嫌弃吃别人嚼过的馍。尽管如此,她一点面子也不给我,当即就恶声骂道,滚!赶紧滚!跟狗配一个崽也不用你这个憨种!
嘿嘿!
母驴不撅屁股,
公马岔不开腿。
她说:“不过今天你表现得很好。”
我说:“从前是我们太小,不懂人事嘛。”
她马上纠正道:“不是我们,而是你。”
我回道:“好、好,就你一人懂事成了吧。”
没办法,这是一个混犟的女人,宁可那旮旯荒芜到寸草不生,也不肯用我这头莽牛耕耘犁种。等到后来我有了高粱红,早把她忘到脑瓜后面。再到后来,我家的房子拆了,她家的房子也拆了,整条胡同都拆光了,那棵枝叶繁茂的大柳树也伐倒了,只剩下一片废墟。
沉默片刻,我问:“你老娘还好吧?”
她说:“挺好的,自己还能照顾自己”
我说:“这就是命啊,还是二大妈有福。”
她问:“你娘也挺好?”
我说:“人没了,走了好几年。”
她感慨起来,叹道:“哎,人一辈子说过去就过去!”
我说:“看看我们自己,也走了一半的路。”
她问:“那个……高……?”
我说:“你问高粱红吧?”
她笑了:“对!对!她也好?”
我说:“好着呐,能吃能喝,养得白胖白胖的。”
她说:“听说你家是个女孩?”
我说:“是啊,一个小姑娘。”
她说:“还是女孩好,多省心。”
我刚想问:“你的……。”
不过,我立马闭上嘴,把“小孩”两字咽回肚子里。
但红心已经听懂了,她避开我的视线,不自然地一笑。
我说:“对不起,我又多嘴了。”
她说:“没事,我有一个男孩,连房子一块归他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