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傻子的标准,我归纳出三条。
第一条,头脑糊涂,不明事理,表象傻笑。
第二条,死心眼儿,不懂得变通,表象一贯道。
第三条,专指无法进行正常思维的人,表象胡说八道。
比照上述三条,我嘿嘿笑了,这三个理由都让我给占全了!
笑后我想,人们要看到自己后脑勺该多难!比如我一旦犯起傻,不仅看不见后脑勺,其实连正面那张脸也看得模模糊糊,尤其血脉贲张的时候,满脑子是一锅稀乎乎的浆糊,混混僵僵的一根筋、一贯道、专认一个死理,完全控制不住从心底处冒出来的一股傻气。
从前做的坏事不说,就说眼前我打算报复胡卫东便是一个明证。
在我们复杂汉语中,有一句非常正确的废话,叫做“事实胜于雄辩”。
已经发生的事实证明,自从胡卫东入主我厂以来,直到我放长假回家,短短几月,我只听他讲了几回话,仅仅打过一个近距离的照面,在我车间“大楼板生产线”的东侧,距离我有四、五米远,他歪个头,倾听车间主任老甘同志汇报工作,只留给我一个模糊的侧脸。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没有认出我,仅仅扫了我一眼,便从我的身旁匆匆走过。
由此推断,我和胡卫东不过是一次不期而遇,仅仅局限于互瞥了一眼。
因此可以判定,两个连一句简单对话也没说的人,自然谈不上什么重逢之说。然而已经走火入魔的我,早失去正常的理智,偏执地认为我的不幸和他的所为有直接因果关系。
嘿嘿!真是应了“天意不可违”那句话。
胡卫东啊胡卫东,轮到你该做一回无辜的人!
真是生活不可预知,人生不可思议,我不可能预料会有今天,一个既没有杀我爹也没有夺我妻的“无辜”者,莫名其妙地陷入一个傻子精心设计的“复仇大戏”的深渊之中。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他前半生欠我的债,后半生一定要还给我的,这就是一报还一报!
……
闲言废话少叙,还是说那点正八经发生的事。
让已经逝去的时光再倒流一次吧,回到我做出“报复”胡卫东决定的这天早上。只有回到我混混僵僵、冒着傻气的那个时候,才能够在人们面前还原出一个真真实实的我。
有人说,女人的名字叫虚荣。
但我说,女人的名字叫迷糊。
迷迷糊糊的高粱红,一听我说天天叫她笑,马上拉下脸。
我说:“你咋不笑了?”
她说:“我笑个屁?你拿啥让我天天笑?”
我说:“拿这条麻袋呗。”
她说:“吹牛逼,麻袋里有啥?”
我说:“你说有啥?有你喜欢的小鸡子。”
说着,我伸手还抠一下她那旮旯。
她立马抬起手,挠了我一把。
我往后一躲,下意识闭上眼睛。
待我睁开眼睛,那条麻袋已经扔过来。
我抖开麻袋口,往里瞅了瞅,顺势套在脑袋上。
她惊呼:“你干啥?这是你要干的大活儿?”
我说:“是啊,他娘的织得还挺密实。”
她一本正经问:“难道你要倒腾活物儿卖?”
我低声道:“差不多,全是些会喘气的家伙儿。”
……
兵法说:
大战当前,
粮草先行。
行动的前两天,我也没闲着,一直在做物质与精神的准备工作。
到了第三天下午,趁着光天化日,我蹬上自行车,进行一次实地演习。一点不夸张,凡事执拗认真的我,勘查了附近每一条供逃跑的路线,甚至精确到每个行动步骤的细节。
然而:
大战将临,
不战也慌。
夜幕即将降临,如揣几个小兔的我,更加亢奋起来,惹得家什器也支起裤衩。
高粱红见了,眯缝眼一笑,随手还扒拉一下。我正愁无处发泄,强行掰开她两条潮湿湿的大腿,伏她身上哼哧、哼哧忙活儿一通,但不知为啥,憋在门口那点东西就出不来。
高粱红着急啊,一边使劲儿摆弄着大腿,一边还故意哼哼唧唧。
“快点,快点!”
“你行不行?还没完没了。”
熬到后来,那旮旯早已经干涸的她,再也坚持不住,一把推下我。
“嘿嘿……。”
“呵呵……。”
干笑两声的我,又强行放了进去,不急不慌地忙活儿。经过一下又一下折腾,好不容易才把那点东西给折腾出来。我不由长叹一声,全身都软了,很快就把我累的睡过去。
佛说:
业不思议,
心不可思议,
佛更不可思议。
这天夜里,我又做一个恶梦。
在朦朦胧胧之中,我梦见死去的王厂长。只见步履蹒跚的他,一只手拄着拐棍,一步一晃悠,晃晃悠悠走到我面前。我害怕极了,不敢正眼看他,想撒开腿逃跑,然而两只脚却粘在地上,挪不动一步。王厂长见状,一阵哈哈大笑。他举起拐棍,不停地指点我,还念念有词说,“这回傻了吧?这回傻了吧?我看你这个傻小子儿还能去哪儿作人玩?!”
我一阵心悸,却叫不出声来,立刻吓醒了。
等我睁开惺忪的眼睛,天已经大亮,一缕鱼肚白打在窗帘上。我下炕推开房门,一束熹微的晨光迎面射来,晃得我立刻闭上眼睛。瞬间,刚才还明亮亮的世界又变得漆黑。
几乎是忽然之间,思绪万千的我,突生一丝灵感。
我想,人生不过如此简单,黑白之分就在一闭一睁之间。
……
高粱红她妈在我家住了三日,老太太说什么也不住啦。第四天早上,我送她到长客站坐大巴车回乡下老家。回到家后,睡了大半天的觉。等到吃完了晚饭,原形毕露的我,有点按耐不住,第一个下的饭桌,胡乱洗完了碗筷,便借去外面放风的理由,一头冲到门外。
高粱红喊:“天阴着,带把伞出去。”
我回答道:“我不是傻子,拿着雨衣呢!”
一出大门洞,天空飘下淅淅的小雨。
万事合天意。
此乃天助我也。
一场雨水不仅能清除空气中污尘,也可以洗去作案现场的“罪恶”痕迹。只是雨渐渐大起来,小雨变成了中雨,中雨变成了大雨,密集的雨点打在地上,“哗哗”地作响。
按照计划,我骑自行车到胡卫东家的那幢楼,借着路灯,看眼手表,感觉时间尚早,就拐到一条饭店林立的小道,躲在一家“客来福”饺子店门脸前雨搭下。透过蒙蒙的雨水,我依旧一目了然,可以清楚观察到斜对面那栋楼的楼口,胡卫东家的二单元四楼一号。
世界上没有一件容易做的事,哪怕撒尿拉屎也要找个背人的地方。
在寻找胡卫东住地过程中,着实让我费了一番功夫。他家早先住的地方,就是我小时候和石五儿一块厮混的那间房子,现在被夷为一片平地,尘土飞扬之中,两台推土机嗷嗷地叫唤。在坚硬铁铲挖掘下,一方方沉积百年的土壤,有幸在铁马扬蹄的时代见到天日。
只是那时我并没有预见到,一场中国特色的建筑革命由此拉开了序幕。
傻乎乎的我,当时只抱着一个死心眼儿,报复我一生抛不掉的仇人——胡卫东,开始四处打听他的新住处。一旦干起坏事,我从不缺心眼儿,绝不会在认识我的人中刺探情报,避免大事还没办成,自己已经出卖了自己。好在我从不惜力,不吝啬鼻子下面那张嘴,勤走多问,间接从一个七十岁老太太口中获悉这条绝对可靠信息,最终辗转挪腾找到这里。
雨还在下着,却有点小的意思。
我脱下雨衣,抖一抖上面的雨水。
但一转头间,撞见两道咄咄逼人的目光。
毫无疑问,那是饭店老板射过来的两道愤怒视线。
我想,一定是自己站在店门口稍长一点,惹得饭店老板不高兴,怕影响客人们进出。他一直竖立在玻璃门前,瞪着两只牛眼珠,一动不动。起初我扛得住,偶尔还对视他一眼。等他瞅到最后,终于把我瞅得撑不住了,便转身走进店里,找一个靠窗户的地方坐下。
“兄弟是不是在等谁?”老板问。
我的心一紧:“没等谁,背一会儿雨。”
“噢,呵呵……。”老板笑了。
伴着他笑声,一丝奸笑划过嘴角。
我重复说:“我是背雨,真是背雨。”
“现在雨停了。”老板却说。
我嘿嘿一笑:“所以我就进来吃饭。”
“吃点啥?”老板乜着眼。
我说:“下半斤饺子,一壶老白干,再来一头大蒜。”
“好嘞!”老板高声叫道。
一个雨天,又是晚上,客人少,不一会儿,一盘饺子下好了。
心有旁鹭的我,一边吃着饺子就酒,一边窥视着挂满水珠的玻璃窗外。很快第一壶酒喝没了。接着第二壶酒要见底。此时,我上来那股酒劲儿,又要了一碗羊汤。但当我再想要第三壶酒时,我忽然又清醒过来,想起自己身上那个重大任务,便立刻起身走出饭店。
只是老板说了谎话,雨并没有停利索。
不过雨倒小了许多,雨点变得稀稀落落。
我躲在一家打烊的家电修理部门前,又坚持一个小时。
坏事也多磨。我期盼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站在微微夜风下的我,不禁感叹道,出师未捷身先死。尽管我并未身死、还喘着大气,但是,我不得不结束第二次“斗争”中的第一次行动。不过我走出了好远,依然还回两次头望望。毋庸置疑,结果仍然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