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祸起萧墙〔4〕(1 / 1)

多少事,

从来急。

一万年太久,

只争朝夕。

这是毛主席遗留我们的一贯作风。

第二天早上,车间召开了特别安全会。

老甘同志主持会议。他面无表情,一字一句传达了厂部进一步贯彻国务院关于《企业职工奖惩条例》的紧急通知。但随后,他突然一变,语调声色俱厉,再次重申了厂内各项有关劳动纪律的规章制度,并且还坚称,无论牵扯到任何人,一经发现都将严惩不贷。

在他讲话中,还伴着刘蓓蓓和大胖娘们的丝丝窃语。

我离她们仅隔几个人,自己耳朵又尖儿,听得一清二楚。

“你还没听说?”

“都传得沸沸扬扬。”

大胖娘们贴上了刘蓓蓓。

“我才听小孟说。”

“这是真的吗?”

刘蓓蓓歪过头,低声道。

“那还有假。”

“要不大清早开啥会?”

大胖娘们说得是扬眉吐气。

“皇帝是不是疯了?”

“他俩也点背,够倒霉的。”

刘蓓蓓还算人,口吻叹惜说。

“你说皇帝能不疯吗?”

“他俩一点不倒霉,那是活该!”

大胖娘们只差一点咬牙切齿。

“你才是一个疯子!”

“你让人家白干才叫活该呢!”

我生气了,凑到大胖娘们耳边挤出一句。

只是我不知道,刘蓓蓓是否听见没有,反正她立刻转过头,笑眯眯瞥我一眼。大胖娘们自觉理亏,她没敢应声,也没敢回头,一梗肉滚般脖子,直接把那“猪头”扭向一边。

……

大胖娘们毕竟是大胖娘们,她不会咽下这口恶气。

开完会,我焊接大楼板铁件时,让她一嗓子喊进了库房。

“啥事?”我没好声问。

她拽我到椅子上:“坐一会儿。”

“有话快说,我还有活儿呢。”我催促道。

“……。”她讪讪一笑,没有言语。

我立马站起身说:“你再不说我就走了。”

“呵呵。”她干笑两声,将我又按在椅子上。

我一甩手,却拽住她的手,嘿嘿道:“手挺软乎哦。”

“摸我老手管个屁用!”她说着,使劲儿一扥的,抽出手,随后便做起检讨来,“小李呀千万别多心,早上开会的时候胖婶那是胡咧咧,绝不是有意在咒你,我是……。”

我打断她的话:“咒我师傅不等于咒我吗?”

接着再说:“全厂谁不知道我和师傅穿一条裤子。”

她抹了我一眼:“你俩穿一条裤子还不得顶出火花呀!”

我说:“现在顶不出火花了,我那家什器已经有开火的地方。”

她嘴一撇:“啧啧,才闻两天荤腥就知道嗷嗷叫。”

我说:“我叫唤啥?不都是你们母的哎呀、哎呀直叫。”

她鼻子一哼:“刚听到一头豚儿哼哼,就以为天下的母猪都是这嗓门。”

我嘿嘿一笑:“你肯定不是一个豚儿,你还能叫啥花花调?”

她脸一红:“啥调调你管得着吗?!”

我逗道:“要不你叫唤两嗓子,也让大侄子悦悦耳。”

她激我说:“你想听?你有那个胆吗?!”

我跳了起来,大叫道:“我是傻子我怕谁!”

性致大起的我,手爪子向她胸前摸去,刘蓓蓓却突然闯进来。

历史总在重复一个错误,人们总是怀着一个念头。我还没忘记上一回情景,也同样是如此巧合,当我和大胖娘们较劲时,她像一个神秘未知的幽灵,在这个微妙时刻不期而至。这让我感觉很蹊跷,似乎她一直在暗处盯着自己行踪,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她掌控之中。

于是我说:“你咋这厉害,总在这个时候出现呢?”

刘蓓蓓一愣,眨眨眼睛说:“咋的?我耽误你俩办好事?”

大胖娘们笑道:“我和小李子办事还怕你看见?”

我马上说:“刘蓓蓓还是一个未婚女青年,少女不宜观赏。”

刘蓓蓓立刻转身就走,边走边说:“你俩接着办事,我给你们看大门。”

……

常言道:

舌头放大炮,

快活快活嘴。

如佛所说:

人在爱欲之中,

常怀盗心、希望他利。

大概隔了两天,中午时我和师傅去食堂打饭,路上看见王厂长在前面走,便急忙捅一下身边的师傅,示意他赶紧上前和人家打个招呼,借此缓和一下前两天尴尬的局面。

师傅立即停下脚步,一把拉住了我。

他说:“你要干啥?”

我劝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眼睛一立:“咋的,害怕了?”

我笑道:“我一个傻子怕啥?这不是笑话吗!”

我说的绝对是真话。不管咋说,好歹我也算一个经过风雨的人,当然不怕这点事,顶大天也就罚我两钱。但追根溯源,毕竟是因我请师傅吃饭所引起,总得负一点自己的责任,不能手拿着人家帮你挣的钱,回过头再请人家喝酒,最后还整出人家一**儿的粑粑。

然而,师傅并不理解我的心思,一副豁出去的嗓门嚷嚷道:“你不怕我还怕啥?我就不信老王头能把我咋的,要真把我给逼急眼了,我就带着老婆和孩子到他家吃饭去。”

我说:“罚俩儿钱的事,你别演过头啦!”

师傅一怔:“你再说啥?难道我这是演戏?”

我说:“如果你不是在演戏,那一定是喝过了头。”

师傅瞪大眼睛看着我,看着看着笑了,还笑出声。他说:“嘿嘿,行啊!你这傻子娶了媳妇变得聪明啦,酒不敢多喝一口,连胆子也变小了,只剩那件事还想得一点不少。”

但我一听,却不知说啥好了,一时陷入了糊涂。

我不知道,师傅是夸我还是损我,是我进步了还是他退步了。

……

时间好快,吃完了午饭,又到下班的时候。

我刚骑上自行车,师傅一屁股蹿上了车后座。

我说:“你要干啥?”

师傅说:“咱们喝酒去。”

我逗道:“你胆不小哇,不怕再被抓?”

师傅说:“抓一次也是抓,抓十次还是抓,虱子多了不怕咬。”

说话间拐到厂门口,宣传栏下围着一群人,翘首仰望。

我停下车子,定睛一看,宣传栏上面贴着一张晃眼的大白纸。

人人都知道,红纸上墙准是好事,不是表扬就是晋级,再不就是提干入党。不言而喻,大白纸一上墙,那就是一张黑色大布告,特别张贴给全体职工观看,目的是以儆效尤。

我失声道:“不好,要坏菜啦!”

再一回头,师傅色如白纸,没了那股牛逼劲儿。

他低声说:“你过去看看,我先走一步。”

他说罢,跳下自行车,直奔厂大门外走去。

布告白纸黑字,格外耀眼分明。

师傅和我的大名,赫然列在其中。

他排第一顺位,中间有五人,末尾打狼的是我。

不过,待我仔细一看对师傅的处理结果,顿时惊呆了。

没有最黑、最狠,只有更黑、更狠,扣师傅半年奖金不算,还要缓调他一级工资。奖金这个月有,下个月也许没有,但是工资月月有,属于旱涝保收的固定收入。中间五个人也没啥大不了,不出我所预料,各罚二至三月奖金不等,权当提前喝了两回大酒罢了。既然我排名在最后,自有排在最后的道理,当然所受的处罚也最轻,仅仅扣发当月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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