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再见,你(1 / 1)

迈克罗夫特是在墨西哥找到莫娜·佩芝的。

那时莫娜正在墨西哥炎热的夏天里打转,而且几乎找不到一点点有关歇洛克·福尔摩斯的消息。她甚至联系不上达莲娜了,那个似乎无所不能的女人音信全无,出现在眼前的反而是另一个看似无所不能的人。莫娜在炽热的夏日阳光里,站在一堵破烂的砖墙下,无视了周围一波小流氓不怀好意的口哨声,径直向西装革履的迈克罗夫特走去。

“真怕你热昏过去,”莫娜说,“被你发现了。”

“如果我连你离开英国这点小事都发现不了,那我也不用上班了,直接辞职算了。”迈克罗夫特用手杖敲敲地面。

“女王不会放你走的。说正事吧,你想怎么样?把我带回英国吗?”

“不,”迈克罗夫特疲惫地看着她,“我失去歇洛克的消息了,我不清楚他在哪儿。这很不正常。”

莫娜沉默了一下,迈克罗夫特能看出她的皮肤更粗糙了,比以前黑一点,头发很乱,有黑眼圈,没化妆,唯有手臂还是雪白的,挽着袖子露出的部分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裙摆是脏的。她看上去像是一个下层的妇女,会卷起袖子做粗活,大嗓门斥骂孩子们的那种。她似乎已经不像是那个莫娜·佩芝了。但是栗子色的眼睛还是亮的,很有主意的样子。

“我们为什么不去一个更舒服的地方谈?”迈克罗夫特说,“走吧,去我的酒店。你需要休息。”

“你也在找他。”莫娜哑着嗓子说。

“我们都在找他。”迈克罗夫特说。

迈克罗夫特惊异于她装束的混乱,这真的不像是那个永远镇定自如的莫娜·佩芝了。

莫娜给自己放了一缸热水,好好地泡了进去,希望自己能够重振精神,找回点体面。她和迈克罗夫特,明面上相处的还好,私底下都互相的较着劲。迈克罗夫特总是怀疑她会再次伤害歇洛克,她则仅仅为着他的敌意而敌对着他。这一点也不聪明,迈克罗夫特很容易让她一无所得,但在迈克罗夫特面前她没心思聪明,因为知道再聪明也比不过对方。索性坦坦荡荡,你看我不顺眼,我也就不跟你假亲热。这样对她兴许还有点好处。

所以只要迈克罗夫特跟她假礼貌,她就愿意跟他客气客气;迈克罗夫特没给她好脸,她也就冷若冰霜的不爱理人。大家都心知肚明,能不装就别装了。

但有的时候,她想想迈克罗夫特居然跟她明里暗里的斗气,好像她把他的弟弟抢去了似的,就觉得好玩。怎么这人一沾到自家弟弟的事,就幼稚如斯了呢?

她这一个泡澡,泡的未免太久了,以至于迈克罗夫特派人来敲门,怕她是在浴缸里睡着了活活淹死。莫娜应了一声表示自己还没淹死,就开始起来穿衣服,迈克罗夫特的手下办事果然很妥帖,衣服的样式都很中她的意。这会儿她心里很安宁,开始有心情品鉴衣服的款式布料了。毕竟不比原先,她以前是孤军奋战,跑遍了这里那里,吃尽了苦头,一次一次的扑空。有时她都怀疑这就是个玩笑,歇洛克早就死在瀑布底下了,她还能在哪里找到他呢。

现在不一样了,她跟迈克罗夫特是一个战线的了,迈克罗夫特的能力总比她大,她不信会找不到。

在心里盘算完这些,她也收拾好了自己,姗姗出了房门。迈克罗夫特坐在套房的沙发上,手里翻着一大堆各式各样的文件,抬眼看看她,也没说什么。

莫娜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坐下来问他:“你有线索吗?”

“线索不缺,”迈克罗夫特慢慢地翻着文件,“只是时间问题,我会找到他,但是你得乖乖地别插手。”

莫娜吐出一口冷气,扭头看看窗外:“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办法呢?”

“你当然没有办法,我只是通知你一下,”迈克罗夫特放下文件,“你还好吗?”

莫娜没回答他。她疲倦的靠在沙发背上。迈克罗夫特突然意识到她比看上去更憔悴,就像是一个被抽干了魂的人偶,脑子都不会转了。

“我替歇利向你道歉,”迈克罗夫特说,“我知道,当初他的死讯给你的打击很大,你一定不好受。”

“还行吧。”莫娜恹恹地说。

“也许你也很生气他欺骗了你。”

“不算太生气,”莫娜静静地看着窗外,“我也不信他在外面过得有多好。他走的时候不会是心甘情愿的。”

你知道就好。迈克罗夫特在心里说。但是他不是心甘情愿的,你也不是心甘情愿的啊。你生气啊,你骂他啊,回头等我骗你的时候,我就不会那么抱歉了。

他觉得自己的心都有点动摇了,不知道该不该再给这个心上挨了一刀的女人多捅一刀。

该不该,这一刀他都得捅。

算福尔摩斯家对不住她了。

迈克罗夫特心里打定的主意,很少会改变,但这一次他真的怀疑自己缺乏考虑。可是考虑来考虑去,他到底没改主意。

弟弟才是首要的保护目标,至于这个女人,不管多难受都先让她忍着点儿吧。

想到这儿他心里有点恨她,你要是不那么蠢跑出来四处找歇利,我能这么干吗?所以,你忍着吧!

三天内莫娜完全没去任何地方,她抱着十二分的希望在旅馆等着迈克罗夫特的消息。每天迈克罗夫特都要向她汇报好几次寻找歇洛克的进度,然后许下好几次诺,说一定能把弟弟找回来。莫娜心里明白,迈克罗夫特再跟她不对眼,也是可信的人,有迈克罗夫特在,事情基本能办成。

她怎么能不盼着歇洛克回来呢?她以为歇洛克死去的那一阵子,每天过得都像是丢了魂。好像这个人昨天还在自己身边有说有笑,今天就四处的找不到他了。她白天就总是回想着他们十□□岁的时候,在实验室里怎么一次次的邂逅,怎么就彼此有意了,他在圣诞夜给她拉小提琴,那调子至今还在她脑海里回荡,时不时就要冒出来。她记得他们怎么在晚上跑到泰晤士河畔看着那些灯塔和星星,他怎么躺在她的膝盖上,很孩子气的看着她,星星都落进他眼睛里。他们读着那些半真半假的童话故事,扯着很无聊的闲话,他总是克制不住的摸摸她碰碰她,好像生怕她一下子飞走。那时候她对他像是个大姐姐遇上了可怜的小弟弟,满心的爱怜。十年后他们又怎样的重逢,彼此把当对方救命稻草一样的拽着。就这么拽着拽着越走越近,他变成了她的大哥哥,把她像个小妹妹一样带在身边,好好地很紧张地护着她。他两个心里都有数了,打算跟这个人一起走下去,偏偏横生枝节……

但是没关系,很快他们又要团圆了。她可以为了他骗她的事打他骂他,也可以为着他在外面受的苦楚心疼他爱抚他。关起门来,他俩就可以做夫妻,到那个时候,就什么都好了。

她这样胡思乱想了三天,觉得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也就是这个时候,迈克罗夫特把她叫了去。

“有头绪?”莫娜端起茶杯。迈克罗夫特打量了一下她,看见她穿着淡蓝长裙,层层叠叠的,甚至还有小姑娘的泡泡袖,栗子色的长发盘得挺别致,耳坠是天蓝色,很有一点少女的意思,再加上神态语气里尽是愉快轻松,好像她一下子年轻了十岁,又变成了那个拽着歇利手指在街上乱逛的栀子花一样的小姑娘。迈克罗夫特知道她是因为可以找到歇利才容光焕发。他预感这件事办完自己可能要后悔。

“迈克罗夫特先生?”莫娜很警惕地说,“你怎么了?”

迈克罗夫特把双手都放在膝盖上,像是个规规矩矩的姿势。但他咬着嘴唇低着头,肃穆的令人害怕。

“你要是有什么坏消息,”莫娜慢慢地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尽力控制自己不把它摔在地上,“你就告诉我。你是又失去了歇洛克的线索了吗?”

迈克罗夫特用牙齿悄悄地咬住舌尖,把自己完全弄疼了才敢罢休。他有点担心自己会把莫娜的天敲打塌,但又觉得她的天塌了跟他没多大关系。

莫娜看他这个样子,竟然好像是有一点六神无主了,心里就有点慌。她极力地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再开口时声音都是颤的:“到底怎么了,迈克?”

“我……我也很难过,但自从他走上这样一条路,我就已经预料到结局,”迈克罗夫特把手指交叉起来顶着下巴,“我很抱歉,莫娜,我的弟弟前不久死在一场爆炸里了。”

屋子里静寂了。

莫娜盯着他,好像完全没明白他的意思:“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迈克罗夫特努力的咽了一下唾沫,但是他嘴里干的什么都没有,“我弟弟,歇洛克,他在一场爆炸里去世了。这一次,是真的。”

莫娜镇定地站起来:“骗同一个人第二次,很不明智,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

“我不做不明智的事情。”迈克罗夫特回答。

莫娜沉默了几秒钟,看见对方很怜悯地看着她,那眼神里满满的“你还好吗,你没事吧,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我当然没事,”莫娜心想,“他怎么那么看着我呢?”

“他刚才说了什么?”莫娜随即又寻思着,“这人是谁?发生了什么?跟我有关系吗?”

“他说的是英语吗?”她心里恍恍惚惚,“我听懂了没有?谁死了?”

就这么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以至于迈克罗夫特都要站起来扶她,她突然就灵光一闪福至心灵,一下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对了!”她甚至为自己想明白了而暗暗高兴,“是歇洛克又死了!”

毫无预兆的,她捂上耳朵,开始尖叫。

又死了。

她尖叫出来的声音简直不像是人的声音,但她要是不叫胸膛里就会爆炸。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这凭什么?

她要叫,要哭,要笑,要杀人,要砸碎了整个世界整个宇宙。这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

又死了。

“死得好,”她在心里咬牙切齿,“死去吧!反正你是不要我了!”

等她稍微回过神来的时候,好几个人拉着她,地上都是换七八糟的杯盏碎片。迈克罗夫特站在一边,很抱歉地看着她。

天塌了。

迈克罗夫特跟她说歇洛克斯死在爆炸里,其实半真半假。半真是确实有一场爆炸,半假是死在里面的不是歇洛克,是辛西娅·莫兰。

那是在特雷佛家的婴儿死去之前的事,西格森与歇洛克暂居特雷佛庄园时,歇洛克就一直计划着,彻彻底底地,摆脱辛西娅·莫兰,和她的子弹。

所以在他连续的出去好几天后,终于成功地站在远处,看着一栋四周空旷的房子在他面前轰然炸毁。

他转身就走,不愿意回头。

杀了莫兰,他心里有愧。那不是一个多么穷凶恶极之徒,不是像莫里亚蒂一样害死过他的父母和莫娜的父亲,跟他有着无穷的仇恨与渊源,那就是一个女狙击手,从小就被拿去做武器,做刀子用的。莫里亚蒂要是没摔下瀑布,她不可能跟他生出这么大的仇来。

炸死她,他心里有愧,不过还没蠢到真的不杀她。那双蓝眼睛和金发总是缠着他,不知什么时候就要把他的头打出粉红的血雾。

所以,爆炸是真,死的人,是假的。

以下为西格森游记节选。

我的脑子里还有着无限的谜题。在见识了安妮小姐那副可怕的样子后,我的脑子还没有因为思考这件事情而爆炸,实在是难得。

只是按福尔摩斯所说,婴儿是窒息而死,莫非是伊丽莎白杀死的吗?可是她杀死一个婴儿,又是为了什么?

福尔摩斯完全没开口,他带上我和安妮小姐直奔布雷特庄园,硬是在三更半夜,把布雷特先生与伊丽莎白叫起来了。

“我想知道是谁的主意,”他驱散了仆人,慢条斯理地把手背在背后,踱步在点了蜡烛的大厅里。约翰·布雷特先生冷冷地看着他,这叫我有一点发毛,忍不住往福尔摩斯的方向靠了靠,,生怕他突然掏出枪来毙了福尔摩斯。

“您什么意思,先生?”伊丽莎白惨白着一张小脸,站在一支白蜡烛旁边,我看看她的样子,真是阴惨惨地像个幽灵。

“我估计着是布雷特先生,”福尔摩斯继续来回踱步,忽明忽暗的烛光里他身着长大衣的身影也是阴暗的像是死神降临。

“伊丽莎白在接近黎明时分从育婴室的窗口翻了进去,预备着去找安妮,但是她抱起了婴儿……然后呢?伊丽莎白,我觉得你更愿意自己招供,”福尔摩斯转过身来冲着伊丽莎白小姐,“我已经知道是你做的了,为什么不自己承认呢?”

伊丽莎白小姐的贝齿紧紧咬住嘴唇,她的眼睛仓皇地看着福尔摩斯,按理说这样一个小姑娘应该很惹人怜爱的,但是在这样的气氛下,再加上她苍白的皮肤配上乌黑的秀发,竟生出几分惊悚之意。

“你没有证据,”约翰镇定地说,“什么证据都没有。”

“我有,”福尔摩斯狡黠地看着他,“布雷特先生,有些事情瞒得过别人的眼睛,可我能看出来。”

“当我检查婴儿的尸体时,我发觉婴儿身上有三处伤痕。一处是背部淤青,一处是头部受伤,一处是左腿淤青。

“要知道,人死后受的伤痕,与人活着受的伤痕,是有区别的,我可以辨认出来。头部受伤和左腿淤青,都是在孩子死后造成了。而且它们明显晚于背部淤青,中间至少隔了两个小时。我想安妮也没必要相隔两小时再来摔一次婴儿。

“其次,安妮对我说,她提起婴儿的腿,摔了不止一下,但是婴儿的头部伤害集中,像是只摔了一下。而且安妮甚至不记得自己提起的是哪条腿。这说明要么不是她做的,要么,不是按她本人的意志做的。

“最后,我在育婴室的窗户边缘发现了一小块剐蹭掉的红色指甲油,一般进育婴室的只有育婴室女仆,她一向不涂指甲油,安妮小姐更没有用过。那天我在布雷特庄园,不仅看见了布雷特先生后来送给那个男仆的绿宝石袖扣,还看见了伊丽莎白小姐右手食指上剥落了一些的指甲油。

“我昨晚去和一位著名的医师聊了聊天,他是我的大学同学。一直以来都有安妮小姐患有精神方面的病症的传闻,我怀疑她的疾病被人利用。那位医师提醒我,他曾见过这么一种病症,像是别的灵魂塞进了这具身体一样,我就怀疑安妮小姐罹患这种病症,为人所利用。今晚一试,果然。”

他说完这一大段话,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等待了一会儿,伊丽莎白小姐慢慢地开口说:“你说的很对,先生,确实是我把婴儿摔死的。”

可是婴儿不是窒息死的吗?我刚想质疑,却见福尔摩斯向我打了个手势,只好闭上嘴。

“我不是故意的,”伊丽莎白一边说,一边淌下泪来,“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想看看她,抱抱她,可我刚抱起来,就,不小心,一个松手……她掉在地上了。我赶紧把她抱起来,可是她……她一声没哭,就,就没气了……”

“所以你就去撩拨安妮,让她去摔孩子,好让人以为是她摔死的婴儿?”

“是我出的主意,”布雷特先生突然说,他向来不大开口,因此一开口,所有人都往他那里瞧,“我不能……让伊丽莎白出任何事,我会给她解决所有问题。”

“伊丽莎白,你就同意栽赃给安妮了?”福尔摩斯说。

“我恨她,”伊丽莎白慢慢说,“她什么都有,你明白吗?她有家,有父母,什么都有了,却还在每天对我嘀嘀咕咕地抱怨这个抱怨那个。我是一个流浪在街边快饿死的乞丐,一口饭都吃不到,她却站在路边当着我的面,埋怨面包和奶酪不好吃。”

“你嫉妒她,所以你愿意借着这个机会,让她吃苦头,是吗?”

“我恨她。”伊丽莎白咬着牙说。那双漂亮的眼睛闪着可怖的光芒。

“但是当别人要带走安妮时,你哭了。”福尔摩斯非常温柔地说。

伊丽莎白小姐愣了一下,她的表情突然柔和了下来,近乎慈爱地看着瑟瑟发抖的安妮。

“我爱她。”

“伊丽莎白!”一直沉默的安妮小姐突然哭着向伊丽莎白伸出一只手,“你不该承认的,伊丽莎白,你真傻。他们会把你交给警察!”

“我爱你,”伊丽莎白慢慢地走向安妮,“非常,非常的爱,可是我也好恨你,安妮,”她温柔地走到安妮身边搂住她,“你身边会有别人,你不会永远只和我说话,只来我这里寻找安慰,当你和那个该死的旅行家一起欢声笑语时,你不知道我在一边看得多么心碎。我以为我永远是你唯一的朋友,从未想过你会有别人。”

安妮伏在她肩膀上泣不成声。作为那个该死的旅行家,我猜现在的安妮是真正的安妮。

“所以你想毁了她,”福尔摩斯说,“没人想和一个害死自己妹妹的女孩子打交道,你觉得这样就可以独占她了。这些原因累积起来,最终你选择栽赃给安妮。”

没人回答他的话。两个少女正相拥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布雷特先生手指有些发抖地点上一根烟:“您会把她,我的珍宝,交给警察吗?”

“不,”福尔摩斯说,“我不会那样做,她还是个孩子,我分得清轻重。我可以选择不告诉别人这件事,但我有一个条件——你们走,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最好再也别回来。”

安妮惊恐地抬起头:“那样不行,求您了福尔摩斯先生!”

“那样很好,”伊丽莎白颤抖着放开安妮,“我应该离你远一点,安妮,我比你还要疯,总有一天我会真的毁了你。”

“不行,伊丽莎白,求你别离开我。”

伊丽莎白小姐慢慢地把安妮小姐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含着满眼的泪水走到布雷特先生身边。

“我们现在就走,约翰。”她说。大颗的眼泪从脸颊上滚落下来。

布雷特先生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吻。

黎明之前天总是格外的黑,我们站在码头,看着布雷特家的轮船慢慢远去,消失在一片黑暗里了。

“我爱你。”这是伊丽莎白小姐临别前对安妮说的最后一句话。

安妮傻站在码头上看着那一片海上无穷无尽的黑暗,我走到她身边,把手放在她肩膀上。

“我还能见到她吗?”她对着那一片黑暗说道。

“世界很小的,”我告诉她,“你总会碰上意想不到的人,所以,我猜你可以再遇见她。”

安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忘了跟她说我也很爱她了。”安妮说。

“你要去告诉她吗?”我试探着问。

她没说话。

“好吧,我知道了。”

远处的海平面上慢慢现出了一丝微光。天要亮了。

“可是婴儿不是窒息而死的吗?”回庄园后我问福尔摩斯。

“自发性血气胸,”福尔摩斯坐在茶几边抽了一口烟斗,“婴儿的肺脏结构先天性发育缺陷,有可能是咳嗽剧烈导致病发,呼吸不畅,胸膜腔内大出血,最终窒息而死了。”(注一)

这回我算是听明白了:“所以婴儿是急病突发?”

“婴儿在伊丽莎白来之前就死去了,伊丽莎白摔得那一下,根本不够摔死婴儿的。背后的淤青显然也是死后造成的,这个我看得出来。”

“可你干嘛不说?”我愣住了。

“伊丽莎白是个很疯狂的性子,”福尔摩斯长叹一口气,“她不能很好的克制自己,阴暗善妒,感情激烈,总有一天会做出疯狂的事。让她以为是自己摔死的婴儿,背着这个良心债,总算可以警示她一点,让她记住怎么控制好自己。”

“那你又何必让她远走呢?”

“她的性子,再加上安妮的病,这两个在一起相处,能有什么好处吗?”福尔摩斯摇摇头,“世事无常,总是不能随心而走的。”

我安静了一下。

世事无常。

这个案子的最终结果,是我们把婴儿病死的真相和安妮的病症,告诉了特雷佛夫妇,对于伊丽莎白的事情,一句没提。特雷佛夫妇倒是很奇怪布雷特先生和伊丽莎白怎么突然离开了新奥尔良,只留下了管家负责给庄园找个好买家。不过没关系,对他们来说,也就是换个邻居罢了。

至于安妮,我决定带她一起旅行,换换环境,也许对她有好处。特雷佛夫妇有点舍不得,不过还是同意了。

“舍不得是有的,”福尔摩斯对我说,“不过不会太舍不得,毕竟不是亲生女儿。”

“啊?”我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我观察了很久,觉得安妮和她父母不像是有血缘关系的样子,问了几个老仆人,果然如此,”福尔摩斯冲我眨了眨眼,“别告诉安妮,她是收养的。”

我把这件事在心里寻思了几个来回,不想多说什么了。

伊丽莎白以为安妮应有尽有,不料安妮和她一样,也是一无所有的乞丐。

“有趣的是,伊丽莎白和约翰·布雷特的关系,恐怕非比寻常,只希望这对伊丽莎白没有多大坏处。”

“你还挺八卦。”我打趣他。

他冲我微微一笑:“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带着一个有点疯的小姑娘去法国了?也行,很有趣。”

“没人要跟你去法国,”我告诉他,“我不跟你走了,我带着安妮去别的地方旅行。”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你不回英国了?莫娜和雷斯垂德知道你活着一定很高兴的。”

“我回去也没用,”我呼出一口气,“安德烈·黑阁死了,一个西格森回去而已,他们有什么好高兴的?”

他沉默了一下,突然向我伸出一只手。

“很荣幸认识你,西格森先生。”

“我也是。”我握住了他的手,“再见。”

我和安妮乘船离开新奥尔良那天,风和日丽,安妮穿着雪白的耀眼的连衣裙,高兴地在甲板上跑了两圈,然后趴在栏杆上和我一起看着明媚的阳光,蔚蓝的大海和雪白的海鸥。

“我们去哪儿?”她问我。

“澳洲,”我回答说,“你会喜欢那里的,那里很有趣。”

“就是有袋鼠的地方吗?”

“对啦。”

她一下子眉开眼笑起来,突然抓着我的头发把我拽下去,狠狠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第四案,残忍的姐姐,完。

注一:自发性血气胸,由读者浮桥出的主意,有个学医的读者就是好。浮桥么么哒。

当然我俩也是懂得不多,欢迎懂得的人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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