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如流水,转眼便进入了三月。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处处春光晴好,风景明媚,就连阴冷的绝杀门地宫,也似乎平添了几分春意。
桃花溪里,当初被阿木铲平的大片桃花,已被无名亲手一棵一棵补上幼苗。
这里虽然不受外界影响,四季如春,但此时此刻,那些在阿木的断刀下残存下来的桃花,似乎感受到了外界的春意,再次盛开。
无名站在一株桃树下,已站了半日光景,肩头披满落花,粉白的桃花,映着他火红的衣袍,美不胜收。
许是那日被阿木的内力反噬受的内伤还没养好,无名往日红艳的唇,显得有几分苍白。
他本就纤瘦,养了一个月的伤,更是消瘦了不少,往日合身的衣袍,如今变得过大,风一吹,扬起他的袍角,显得衣袍里空荡荡的,颇有些柔弱的楚楚风姿。
七杀无声无息走到他身后,低声唤道,“门主。”
“说。”
“门中一切如常,但是这个月,绝杀门未接任何生意,江湖中已经有了传言,说……”
七杀欲言又止,无名拂落肩头的落花,淡淡道,“说什么?”
“说当日鬼首被水倾月拒婚,悲痛之下,狂性大发,杀掉了门主和天残地缺,火魅,如今绝杀门已无高手,门人回报,现在江湖中,已经有不安分的小门派打算组成联盟,围攻绝杀门。”
“本座不过休养了一个月,这些人就按捺不住了,当真急躁!”
无名语气嘲讽,末了,想到一人,“沈卿风呢?”
“未有任何消息传来。”
“罢了,不必管他。”
无名顿了顿,又问道,“火魅如何了?”
“被鬼首内力反噬的内伤已养好,功力也恢复如前了。”
“很好,你让她明日就带人去灭了那几个蠢蠢欲动的小门派,这几只被推出来当出头鸟的蠢鸡,不杀了,如何震住那些上蹿下跳的野猴子?”
“属下领命。”
无名不再言语,默默的看着眼前的桃花,目光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片刻,七杀见无名没有其他吩咐,便要告退。
“慢着!”
无名乍然出声,他摘了枝头上一朵开得最娇艳的桃花,放在鼻尖嗅了嗅,才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鬼首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把自己关在九重寒涧,也不出来,也不吃饭喝水,也不说话。”
无名冷哼一声,不知为何发了怒,扔弃桃花,“他可真闲得住!都半个月了,他有本事一辈子不吃不喝不出来!不就一个女人吗?用得着如此肝肠寸断,心灰意冷?他以为自己是情圣不成?”
七杀恭敬的低着头,不敢答话,自从门主将天残地缺变成傀儡后,性情便变得喜怒无常。
“本座救他,还不如救条狗!”
话音刚落,七杀便看见阿木走进桃花溪,阿木内力深厚,自然将无名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入耳中,七杀脸色有些紧张,却见阿木眼波平静得如枯井一般,一片死寂,毫无生机,半点波澜不起。
“只知沉溺过去,毫无用处,难怪水倾月看不上他!”
阿木脚步太轻,无名没注意到他进了桃花溪,仍恨恨不平的骂着。
七杀清楚的看见,阿木死寂的眸中,一道悲凉的光,一闪而过,随即恢复原样。
“我要走了。”
阿木一出声,无名的背影陡然僵住,顷刻,他转过身来,幽幽问道,“去哪?”
“去塞外。”
“去多久。”
“不知,也许三五年,也许十年,直到死。”
阿木的语气冰冷得直冒寒气,无名看着枝头上纷纷焉了的桃花,默然片刻,才不甘心的问道,“非去不可?”
阿木沉默,他的态度表明了一切。
无名幽幽一叹,“现在绝杀门无人可用,之前阎煞死了,现在天残地缺也死了……”
“他们俩不是我杀的,是你自己杀的。”无名被噎了一下,阿木继续说道,“再说,他们也没死,现在你叫他们做什么,他们都去做,杀人傀儡,听话又好用。”
“好用个……”
‘屁’字被无名硬生生吞了回去,“笨头笨脑的,跟傻子一样,干点活慢吞吞,看着就来气。”
无名叹息一声,求助的目光看向阿木,“现在四大杀手,只剩你与火魅,你若走了,就只剩火魅一人,她又断了一臂,独木难支,偌大的绝杀门,叫本座如何维持下去?”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无名又被噎了一下,狠狠道,“既然绝杀门与你无关,你来找本座做什么?”
阿木的目光掠过他的脸,无名的心一凛。
那双眼眸,再次恢复当初冰冷死寂的模样,甚至,比当初更冰冷,更死气沉沉,一丝光亮也无,暗沉得如墨黑的夜,仿佛失去了所有生存的希望和勇气。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天下第一杀手,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阿木慢慢摊开手,“药!”
无名怔了怔,才想起他说的药指的是什么,见留不住阿木,他叹息一声,抬脚往竹屋走去,“跟本座来。”
进了竹屋,无名打开墙壁上的一个暗格,拿出一个天青色药瓶,扔给阿木,“这是三年的药量,一个月一次,一次一颗,你知道的,上个月本座在养伤,忘记此事,这一次,你服用两颗。”
“服药时,脸上会很痛,记得避开所有人,免得被人看出端倪。”
见阿木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无名幽幽一叹,“罢了,这个药,你已经吃了这么多年,用不着本座千叮万嘱,你走吧。”
话音未落,屋子里只余无名一人。
无名勾了勾唇,忽然感觉前所未有的寂寞,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走到门口,看着空荡荡的桃花溪,“走吧,走吧,都走了才好,本座不稀罕!”
阿木出了桃花溪,径直出了地宫。
刚踏上地面,就见地道出口不远处,火魅倚在一株大树的树干上,“听说你要去塞外?不回来了?”
阿木仿若未闻,径直从火魅身边擦肩而过,火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临走前,你不去看看水倾月吗?”
阿木的脚步陡然顿住,只那么一瞬,再次抬脚往前走。
前尘往事,已成云烟,再停留也没什么意思。
“鬼首!你会后悔的!”
火魅的声音陡然拔高,特别刺耳,阿木脚步未停,他听见火魅发出一声冷笑,冷笑之后,是尖利刺耳的声音,带着某种笃定,“你一定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