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摇晃的眩晕感渐渐消失。
然而还未等屋内的两人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山外,悠远地钟声便如魔音般飘了进来。
风啸天心中大骇,那是风雷宗护山大阵九龙仙钟阵破碎的声音!
这个阵自从上界传下来,至今也不知守护了风雷宗多少岁月,竟就这样破碎了。
身为掌门,他首先想到刚才的动静必定让外面乱成了一团,随即不敢耽搁,一个闪身出现在了门口。
这间房子其实是风雷宗的内殿,殿门口一层层台阶沿下相连,数千层在一起,直入天际,渺渺云烟缭绕在殿旁,乍一看去宛如仙境一般,好不壮观。
台阶尽头是一块很大的空地,此时不断有弟子朝山门赶去,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人流,站在这处高地往下看,黑压压一片仿佛蚂蚁。那块地面是内门弟子以及宗内高层的活动范围。
他们平时很少上内殿,只有拥有出窍期实力的修者才能适应内殿处的气压以及如此稀薄的空气,要想突破大气层的限制进入外太空,至少也要合体后期的实力(这里提醒一下初看小说的读者,这部小说设定的仙界等界位可以理解为类似更高次元的维度空间,并不是飞出一颗星球的天空就可以进入其它界位的)。
几百个人或御剑,或踏空,在天上留下一连串残影。
“那个弟子,站住。”风啸天立即叫住了一名弟子,那人见是掌门和风长老便立马行礼。
“我问你,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是谁坏了我宗护山大阵?”其实风啸天问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都有些迟疑。
说真的,就算让他一个人站在那里用尽全力攻击,估计没半个小时也是别想把那个阵给打碎,况且除非全宗的人都死了,否则怎么可能让人这样做,不过等人都死光了谁还会管那个阵啊。
“回掌门,弟子听说,是刚才有一名背着古琴的白衣男子说想见掌门,但守山门的师兄们看那人脸生就不同意,没想到那个人不但不争吵,反而说了一句没关系,并说他自有办法见到掌门。然后,然后……”
然后那名弟子不敢说下去了。
风啸天听完,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的好,苦笑了两声。
“好好好,你先去吧。”挥了挥手,那名弟子便朝山门赶去,这事还真简单。
虽然是因宗内弟子而起,但他们也的确没错,随便放外人进家那是傻子才干的事,现在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不能乱开门的道理。
“还站在这干嘛,去看看吧,别人可是专程来找你的。”风年笑着说道。
“去就去,不过我不记得有得罪过什么厉害的人啊,奇怪……”
风啸天嘟囔了一句,向前踏步而去,风年也紧跟着。
…………
群山万壑。
“风雷宗不愧是大传承。”忆音端坐在琴前,手摆在琴弦上,看着眼前漫山遍野的风雷图饰,白衣翩翩的风雷宗弟子们正怒瞪自己,心里有了一些了解。
“刚才似乎闹得有点过啊……”忆音摇了摇头,他也没想到那个阵那么“脆弱”。
眼下无人敢上前,他索性闭上了眼睛。
神识外放下,很快,他发现里面有几道“稍微”强大的气息正往这边移动。
就在这时,忆音感觉到鼻尖处突然传来一点冰凉,再是额头,然后是脖颈,一直到双手。
那冰凉缓缓沿着他的皮肤滑落,他轻轻地嗅了嗅,空气中竟不知何时混杂了些许泥土的腥味以及草木的香气。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原来下雨了。
他睁开眼,发现无论是近处或远处都是雾蒙蒙的,山,人,在此刻模糊的分不清……不过是一些边框和线条围成的画罢了。
忆音伸出手像擦镜子一样用袖子轻拭了一番,果然,他面前瞬间出现了一片无雨空间,在很长的时间里,雨水都滋润不了那个地方了,因为……他是主宰者。
忆音忽然苦笑了两声,也不再说什么。
眼帘低垂,恍惚间,好像有一道身影朝他跑来,娇小的,笨拙的,在雨中跌跌撞撞。然而那人却始终跑不过来,两人之间明明只有几米的距离,却仿佛是一条比人生更长的路。
他站在这一世,她站在另一世。
为什么是“她”?
努力回忆着,然而女孩的身影却开始转身离去,忆音伸手一抓,奇怪的是自己根本抓不到,就像有一种超越了六大灵则的力量驱使着女孩回去。
直到忆音几乎要看不见那道人影的时候,那女孩突然停了下来,然后竟缓缓回过头。
清秀的脸庞,纯洁的笑容。
为什么那么熟悉?
“卡娜尔!”忆音下意识地一喊,蓦然睁开眼,眼前依旧是一片雾蒙蒙地,远处天空阴沉的像一大块被掐紫的皮肤。
哪里有什么女孩。
久久不语,耳边的雨滴落地声清脆作响,那透明饱满的圆粒,砸开了,就如一颗颗珍珠般。风轻轻扬起,山顶本就凉爽,此时更甚。
忆音突然唇角张合,摆在琴上的双手开始有了动作:
“寻忆音伴君如昨,帘叶青丝琴前卧。
曲终弦止无人顾,犹望经年喟婆娑。
伊容如花月当空,
镜前一诺,
许你万世又如何?
却恨涟漪拓华发,独饮泪露信手拨。
卷袖听雨轻弄韵,烛下谁人弹斑驳。”
曲罢,众风雷宗弟子却依旧沉浸在曲声中。
这韵调太过于悲伤,不似人在悲,仿佛是天地在悲。很难想象,会是怎样的一颗心,才能将其吟唱出来。
然而等他们清醒过来,却因眼前的一幕再次震惊了。
无数斜落的雨水逆着轨迹飞上天空,在某个特定的高度突然呈螺旋状凝聚。脚边,腥甜的泥土,沙石,残叶,跟随雨水的脚步混入了漩涡中。
漫天黑斑挥洒,铺开,化成一间模糊的房屋。里面,一道与眼前白衣男子身形相似的身影也在弹琴,黑红色烛火星星点点,似乎随时会熄灭,竟真的能感受到一丝温暖。
案旁,一道女孩身影正在为蜡烛添油,不高的个子,只是脸看不真切。
不多时,异象消失,连同天空中该落下的也依旧落下了,像是要镇压住什么似的。寒风凛冽,但方才的烛暖却仍然能够感受到,那是一种温馨。
“先生的一手琴艺真是惊艳之极。”赞叹的声音传出,忆音抬眼看去,身前多出了两个人。
“你们先退下吧。”风啸天挥了挥手说道,众弟子闻声皆迅速退回了宗内。
不一会儿,整座山只剩下忆音,风啸天以及风年三人,哦,还有这场雨。
倒不是风啸天托大,只是能够一招破掉护山大阵的人,若真打起来,即使赢了也是损失惨重,毕竟现在宗内没有仙人镇宗,底气也少了许多。
不过刚才那一手琴艺的确令风啸天赞叹不已,能够完全不依靠法力便影响自然,此人对道的理解怕是已经到了一种骇人的地步了。
“外头雨大,先生有什么事的话,进宗内说吧。”风啸天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已经是他说的第三句话了,而对方却依旧没答一句,这让他这做掌门的真心有些尴尬。
然而忆音先是看看天,再看看眼前的人,再看看天。想了许久,轻声答道:“不必了,我喜欢这场雨。”
“可……”风年正欲说话,却被风啸天拦下了。
“远来是客,就听先生的吧。”
风啸天也很无奈,他之前的意思明显是他自己不想淋雨,但似乎这人并不敢进去,又或许是人家以自我为中心惯了,把自己的指示,当……请示?
“那先生这次来,为了找我而打碎护山大阵,到底有什么事吗?”风啸天眼神突然一凛,“风雷宗虽然不强势,但传承多年,应有的威严不可犯,先生若是不给一个说法,今天怕是难走了!”
先礼后兵,如果随便一个人过来炸山门,什么都不说就走了,那它风雷宗以后岂不是要沦为修者口中的笑话?
不过忆音却依旧淡定,轻笑了一声,也不知是蔑视还是什么。旋即他看着风啸天,语气轻柔地问道:“你威胁我?”
身为主宰者,忆音最不怕的就是被人威胁,平时无论到哪里,做什么事,谁敢过问?
风啸天清晰地感受到了忆音眼中传来的压力,心底一股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并且迅速扩大。这种感觉即使在面见仙人的时候也不会这么强烈,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忆音终于再次开口了。
“这样说吧,我希望加入贵宗混一个名誉长老的身份,条件是,风雷宗有灭宗之难的时候,我可以出手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