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如今都这焦忧成这般,水米不进的,爷又带着众人出去寻找还不见音讯捎回,大家伙都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二妈要是真心为奶着想,这个时候就该往好的方面去劝慰奶才对,要不就闭嘴别瞎嚷嚷!”
“死丫头片子……”
“咋个荒谬法?咋个离谱法?我说的每个字都是货真价实的,大家伙要不信,当着娘的面对证去!看梅儿失踪是不是我说那般!我要是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杨氏激怒道。
“如你这般一遍遍的,在这添油加醋的说,还越说越荒谬,越说越离谱,奶没事都会被你给吓出毛病来!二妈有这样的好口才,不去茶楼里,天桥底下做说书人,真真是委屈了你这嘴皮子了!”
“死丫头,自个的嘴皮子呱呱的毒,还跟这讥讽我来着?大家伙都给听听评个理儿,哪里有这样咒骂长辈的?我可是她二妈!”杨氏抄起她那大嗓门咋呼起来,又指着孙氏怒道:“你倒是说句话呀,管管你家这没教养的死丫头片子!”
孙氏抬眼冷冷看着杨氏,道:“我家曦儿不乱指责人!二嫂,我劝你还是消停些吧,这会子大家伙心里都在火上煎。”
杨氏气得一个倒仰,拍着大腿几步窜到谭氏面前,哭丧着音道:“娘,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说的没有半句虚话,你告儿他们,梅儿当时是不是如我说的那般,凭空就不见了的?”
谭氏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两下,眼睛缓缓闭起来,被锦曦看在眼底。
“奶都快晕死过去了,你还要拉着对质?还要让她老人家回想?二妈你真是糊涂了!”锦曦再次忍不住道。
旁边坐着的老太太们也都看不过去杨氏这做派,纷纷点头认可锦曦的话。
崔老太道:“老2媳妇,你坐下来歇口气吧,打从我们进屋你就呱唧个没完!不说你婆婆这样子,就是我们也是越听越揪心哪!”
杨氏扭头目光不善的剜了眼崔老太,在心里把崔老太给咒骂了个十几遍!
“咱这会子要做的,就是安抚住奶,等爷他们捎回好消息来,真要把奶给逼晕过去,让爷他们分心,二妈你就乐意了?真是唯恐天下不乱!”锦曦再次出声道。
“哎呦喂,死丫头埋汰死我了……”杨氏急得跺脚,高声尖叫,争辩不过锦曦,还句句被她拿捏,谭氏闭着眼睛不出声,边上的人显然都向着锦曦,杨氏一个人在那大喊冤枉,就金氏傻愣愣看着她。
“够了!”谭氏突然一声怒吼,目光中似乎有无数电光射出,在锦曦和杨氏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杨氏的身上,杨氏被谭氏那目光注视的,身子不敢动弹,脚下悄悄往后挪。
谭氏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指着杨氏,颤抖着声音一字一句道:“你,给我闭起嘴巴待一边去,再让我听到你嚼舌根子,看我不割了你的舌头!”
杨氏后脊背直冒冷汗,赶紧找了个谭氏看不到的角落坐了下来,只用目光狠命的瞪向这边的锦曦。锦曦朝杨氏那扯了扯嘴角,扭过脸去。
孙氏给谭氏端来一碗茶,谭氏撩起眼皮子看了眼孙氏,接过那茶埋头抿了一口,又归还给孙氏。
屋子里顿时陷入到安静之中,一屋子人都没人再说话,都陪着谭氏静静的等老梁头他们的消息。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样子,还是不见他们回来,梁愈忠已经按捺不住了,正准备绑个火把出去找。
这时,外面的青石巷子里,传来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
“想必是他们回来了!”张家的快声道,蹲在门口的梁愈忠一马当先,冲出了屋门,循着那脚步声奔去,眨眼便消失在夜色中。
屋子里的安静瞬间被打破,谭氏从椅子上弹起来,蹬蹬着追在梁愈忠后面往门口冲去,因为跑得太快,那两鬓的乱发,好似都竖了起来。
孙氏和锦曦紧随其后,其他人也都跟着出了屋门。
夜色笼罩着的青石巷子的另一头,几束火把跳跃着朝老梁家这边涌来,很快便到了屋门口,屋里的光线照到门口,瞧见当先一人是梁愈洲,后面是梁愈林和搀扶着的老梁头,再后面跟着梁礼胜和梁愈忠。
梁愈忠边走边跟梁礼胜那询问些情况,在他们身后几步远,还跟着大牛春柱他们这些村人,一个个举着火把,都走的灰头土脸,上气不接下气。
显然,他们都是帮着去找了。
梁愈洲举着火把头一个走进这边妇人们的视线,锦曦的目光在最前面的梁愈洲的脸上扫过,瞧见他脸上的表情就可断定,这趟必定是无功而返的。
谭氏踉跄着跑过去,揪住老梁头,急声追问:“老头子,找着梅儿了没?”
老梁头耷拉着眼皮,没吭声,谭氏踉跄了下,松开老梁头,往后面去,拨开其他人,一路找到头,都没见着梁愈梅。
谭氏哑着嗓子嚎哭起来:“我的个儿啊……”
梁愈林在一旁劝道:“娘,你甭担忧,还有蔡管家他们那一拨人呢,指不定就寻到了!”
梁愈林话音刚落,从青石巷子的另一个方向,又急匆匆赶来了一拨人,领头的是蔡金山,后面跟着锦曦家的四个长工,还有里正发动的其他村民们,也打着火把赶了过来。
梁愈忠快步朝蔡金山那奔去,谭氏拔脚跟在后面,两下一问,结果还是没找着。
谭氏当即就站不稳了,身子在原地晃了晃,突然就如一截枯木往边上一栽……
幸好蔡金山眼疾手快,一把将谭氏扶住,但谭氏显然已经晕死了过去,梁愈忠忙地将她抱起。
“快,快把你母亲抱到床上去!”老梁头从那边赶过来,急吼吼吩咐,又让梁愈洲去把李大夫给请来。梁愈忠抱起谭氏直接送往后面内院的东厢房,一众妇人全跟后面东厢房去了,孙氏也跟去近身照料,锦曦留在前面。
这边前屋,老梁头带着大家伙进了屋,锦曦和梁礼胜给这些帮忙的村民们都倒了水喝,大家伙或站或蹲,都沉默的拿大碗喝水。
屋里屋外,都没什么动静传来,大家伙都识趣的不说话,一个个看着这外面的天色,都在心里暗暗为梁愈梅的吉凶捏了把冷汗,这小半日,大家伙丢掉农活不做,都过来四处帮忙找人,一直未果,好多人嘴上不说,心里已经对找到没啥指望了!
但是老梁头没有发话说散伙,大家伙一个村的,也不好主动提出要家去。只得先喝碗水歇息下,等恢复了力气再出去找。梁愈林靠在一把凳子上,打起了盹,手里还端着小半碗水。
老梁头坐到谭氏先前坐过的那把椅子上,一身颓丧,耷拉着眼皮。旱烟杆子插在嘴巴里,但坐了半晌都忘了点火。
很快,梁愈洲请了李大夫去了后院给谭氏诊治,梁愈忠来了前面。
“爹,爹……”梁愈忠看了眼锦曦,锦曦朝他点点头,梁愈忠垂下眼,走到老梁头身前,半蹲下身,一连唤了他两三声,老梁头才猛地回过神来。
“老三啊,啥事?”老梁头沉声问,在撩起眼皮的刹那,锦曦看到他的眼角,有一点湿漉漉的痕迹。
老爷子哭了?锦曦暗惊,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她还是头一回瞧见老梁头哭。即便他最引以为豪的长子梁愈驹,屡次做出让他失望甚至绝望的事情的时候,老梁头颓丧,愤怒,惭愧,抓狂,但从来不会流泪。
而梁愈梅,却能触动老梁头内心最柔软的一片。梁愈梅啊,还真是个有福气的女子,只是,她不懂得惜福!
梁愈忠和老梁头找了个借口进了梁礼胜的屋子,并关上了门,梁礼青和梁礼柏颇为惊奇的朝那门张望,梁礼柏甚至还想贴过去偷听,被锦曦一道严厉的目光,给唬得赶紧端着碗去了屋外。
不一会儿,门开了,老梁头和梁愈忠走了出来,跟先前的一身颓丧和忧心相比,老梁头依旧是忧心不减反增,然,眼底却闪动着一抹痛色和厉色。
那中痛色和厉色,可以用痛心疾首四字来形容,锦曦最熟悉不过老梁头的这种眼神了,每回梁愈驹闯祸的时候,老梁头就是这种眼神。
但是这回,许是因为梁愈梅这祸端的性质不同,老梁头的脸膛都有些发青,脸上的肌肉直抽抽。
“大家伙今日下昼都为在为我家奔波,我老梁头在这里跟大家伙说声多谢!”老梁头走出来,跟所有过来帮忙寻人的村民道:“今日天色太晚,大家伙也都累得不轻,不如暂先散去,我再带着儿子孙子们出去找找!要是还找不着,也只得明日去报官了!”
看老梁头这副悲恸的样子,好多人都不忍离去,但是老梁头注意已定,村人们只得劝慰了几句,各自散去。
锦曦晓得,老梁头这是在打发村人,等会必定会带着家中亲信,去柳树林子那寻梁愈梅。指不定会见到不堪的场面,越少人瞧见越好!
果真,等到人都散去,老梁头又跟梁愈忠使了个眼色,梁愈忠便过去跟蔡金山他们交代了几句,蔡金山点点头,带着家里的长工们也折回家去了。
这边,剩下的都是自家人,老梁头点了梁愈林,梁愈忠,梁愈洲,梁礼胜这四人,自己打头阵,带着火把,一行人火速出门,这一回,不再如先前无头苍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