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三!”随着她一声厉喝,独角银龙庞大的身躯俯冲而下,自龙身迸发出来的龙息将攻袭而来的高手们齐齐震了开去。蜿蜒的龙身围绕着场中央的几十余人,不断地旋转,将他们彻底与场外的人相隔。
外面的人只能看到一股银色的旋风笼罩着广场的中央,旋风所到之处,掀起狂澜风暴,将围观的人们远远地逼退,谁也不敢靠近一步。
广场的上方,也刮起了一阵旋风,旋风的正中央,那一抹孤傲的银色身影仿佛成了天地之间最为惊心醒目的一道风景线。
剑身银亮,光华流转,隐隐反射出淡淡的血色,剑气吞吐,山灭不定!
一种莫名的澎湃气势,威严煊赫,瞬息迸发!
她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每一根头发,每一寸肌肤,都蓄势待发,煞气逼人,她身上的每一处都锐利如剑!
自重行行身上突然间升腾起的惊天气势,一波一波地发散出去,牢牢地笼罩住广场中央的数十人!
剑圣之境,大大有别于剑尊之境,一举手一投足就拥有着毁灭生灵之力,一阶之别,差之千里!
剑圣之境在中原大陆已经算是至高的境界了,身为剑圣,开山立派、雄霸一方皆不是什么难事。事实上在中原七国,剑尊高手都已属罕见,一国之内能提拎出二十来个剑尊高手就已经很不错了,但若是跟剑圣高手比较起来,那么剑尊高手还是跟白菜一样廉价。
然而一旦迈入剑圣之境,后面的武阶就十分难突破了。从慕容白的口中得知,剑圣之境不同于之前的武阶只有初阶、中阶和巅峰之分,剑圣之境可分为十品,每一品阶的突破都需要岁月的积累和漫长的修行,所以通常迈入剑圣初阶的高手都会隐退出世俗的纷争,专心修行,经历百年、千年,甚至万年。因为剑圣之上还有剑神的至高存在,那是每一个迈入剑圣之境的高手所无限向往的至高境界!
然而,剑神之上是否还有更高的境界?
当重行行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慕容白却保持沉默了……
广场的中央,除却慕连城之外,其余所有的人都被震慑在了剑圣的威压之中,疲于抵抗。而慕连城用自己的气场包裹,自成一体,并不受重行行的威压所影响。他静立在一旁,面容沉静,目光深邃。
他有一丝惊讶,惊讶于重行行身上所释放出来的威压,他以为以他二十五岁的年纪迈入剑圣之境已经是个传奇,可是他万没料到她如此年轻也跟他一样迈入了剑圣之境,而且同阶的威压又略胜了一筹。
他冷眼旁观,不想插手她与慕家人之间的争斗,这一次参赛他也是迫于无奈,对他来说世俗间除了他唯一挂念的亲人,其余的,他已经看淡了。
重行行清冷的目光扫过他的身上,他静静地立在那里,气息平稳,自有一种超脱世俗的出尘气质,还有一股强大的气息笼罩在他的身周围,让她不敢小觑。但显然地,她看出了对方不愿插手的心思,她稍稍松了口气,但仍然没有放松警惕。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一个与她同阶的剑圣高手在场,她怎么得也得防备一下。
精神一凛,重行行开始将目光锁定在了场中央其余的高手身上,这其中有四名剑尊高手,其中一人昏迷,一人受伤,只有两人拥有真正的战斗力,剩余的那些尽皆是不入流的武阶高手,重行行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在她的体内,一种久违的血脉在流淌!她的眼神越来越亮,杀气也越来越浓,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嗜血之气,此刻再无掩饰地向外奔逸!
“在场的所有人,统统给我把命留下!”
慕尚坤和诸位慕家的高手们见着漫天盖地的狂风席卷而来,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妙,紧接着是磅礴的威压笼罩而下,直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快,大家聚到一处,共同抵御,不能让她各个击破!”慕尚荣昏迷未醒,慕尚坤就成了慕家人的首领,众人没有任何的迟疑,纷纷向他聚拢。
这时候,犀利的剑光如雨点般蛮空洒下。刹那间,整个天空中剑雨飘洒,落英缤纷,看似美妙梦幻,实则杀机重重。而那随之俯冲而下的银色身影更似一柄利剑划破虚空,犀利到了极致!
刚刚迈入剑圣之境,有很多的妙处等待着重行行去发掘,今日一战,正好成为她的磨砺石,让她来充分发挥一下剑圣之威,看看它到底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力量!
很好!她察觉体内的那股力量已经真正地与自己融为了一体,随着自己的意念,随意调用,而且有更多的有关灭神诀的符文口诀从浩瀚的意识中印入脑海,她目光乍亮,奇异的光芒自她身周围炸开,越来越绚烂!
她的身形飘忽,脸上尽是超脱恬淡,唯有一双目光中始终蕴含着杀气,而且越演越旺盛。她身如飘风,银袍如电,疾速冲入了慕家人的阵营,忽而在南,忽而在北,瞻之在前,顾之在后。她出剑的速度极快,几乎就在那一个呼吸之间,利刃而入,又迅疾地退出,而受剑之人几乎连反应的时间也没有,她就消失在了周围,攻向下一个目标。
好快!
慕连城在旁看得惊异,他曾见过不少高手用剑,包括他的师傅,可是从未有人像她这般疾如风、迅如电,而且在人命瞬息的灭亡间,她连皱眉和眨眼一下的多余动作都没有。他的心中震撼无比,甚至于生出了丝丝的惧意,她究竟经历过什么,才能做到如此视人命如草芥?
在他看来,她杀人的手段和身法,堪称艺术!
他竟然品出了一丝血性的优雅,因为她的每一剑都正中要害,每一剑都发挥到淋漓尽致,只须一个呼吸的时间,就绝不多用两个呼吸,只须一剑致命的,就绝不再多用一剑,这样的杀人手段,实在让他骇然!
慕尚坤看到慕家的人一个个倒下,他心中震惊之余,冲天大怒,厉啸一声,突然硬撑着腾空而起,直上高空足足三四十丈的高度,手中的青光剑挥动,如风雷之势攻袭而下,目标正是那游离在人群中的银白身影!
“老夫与你同归于尽!”
他如此搏命的一击,终于吸引了重行行的注意力。她身形微顿,暂时放弃了身前的目标,脚下虚步变幻,也跟着腾飞而起,冷声喝道:“老东西!本殿下的命可比你矜贵多了,但你要寻死,却也是妄想!”
“伏、魔、咒!”一个一个的字从她嘴里冷冷地吐出,同时从身体内涌现出一股磅礴之力,配合着慕容白交给她的功法,毫不犹豫地打向了慕尚坤的眉心。
“啊、啊、啊——”
冲天的嚎叫振聋发聩,慕尚坤手中的青光剑在迎上重行行打来的那股力后就应声而断,这还不住,那股力道不可阻挡地袭向了他的面门。
金光乍闪,于瞬息之间消融于他的眉心之间。
他的精神一片混沌,随后轻飘飘地坠落。
“坤长老——”
慕家的弟子们齐齐聚拢,想去接应他。
落地的瞬间,慕尚坤的眼睛忽然睁开,袍袖猎猎,将围攻上来的弟子们轰然炸开。弟子们大惊,举目望向他,发现他的眼睛里面浑浊一片,好似失了心魂。
慕尚坤轻飘飘地来至重行行的跟前,恭敬地颔首:“主人!”
刚刚施展了伏魔咒,重行行的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般,失去了八成的功力,她惊魂未定,完全没料到施展伏魔咒须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浑身出了一身冷汗!
该死的慕容白,为什么没告诉她,施展伏魔咒需要如此大的功力损失?
她稳定了下心神,尽量保持住镇定淡然的状态,朝着慕尚坤挥手下令:“去,杀了他们!”
“是,主人!”
慕尚坤此刻宛如一个傀儡,只听命行事,毫无自己的思想。他领命,然后全力以赴地对敌,完全不顾自身的伤势,每一招都拼尽了全力。
慕家剩余不到七八名的弟子,其中包括两位剑尊高手,他们乍见到慕尚坤发了疯一般攻击自家人,不由地慌了手脚。那可是他们慕家的长老,德高望重,乃是此次前来的人中地位仅次于荣长老之人。他忽然间倒戈相向,着实将他们给搅蒙了。
一个、两个……慕家的弟子一个接着一个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两位剑尊高手对视了一眼,决定不再退让,哪怕是自己人,他们也要将其拿下。
重行行纵身一跃腾飞至了半空中,从高处俯瞰着下面的战况,一边运功调息。
慕连城仍旧站在原地,未动分毫,凡有人靠近他,包裹在他身周围的劲力就会自动将来人击退,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性地绕着他走,谁也不敢靠近他一步。
他惊骇地观察着坤长老的状态,已洞悉他必是中了什么摄魂法之类的法术,不由地暗自惊叹。倘若方才接招的是他,或许他也难逃被摄魂的危险……
广场中央的杀戮仍在继续,而广场外,蓝傲修和几位亲王率领着亲兵维持秩序,大部分的百姓们都逃离了广场,以免祸及无辜,但还是有小部分的剑客们不愿离开,继续在这边观望着。
“重行行,你到底对坤长老做了什么?”其中一名剑尊高手发怒了,将慕尚坤丢给另外一名剑尊高手应付,他则飞腾而起,持剑冲向了重行行。
“想知道吗?你也可以试试!”寒厉的眸光闪动,重行行祭出了地煞剑。
一人一剑霎时间交缠在了一处,剑光闪烁,寒芒耀目!
这时候,天空中气场波动,同时出现了九尾狐和九头蛇的本体。这一下,是彻底将广场的中央围困得固若金汤了。
打斗中的慕家弟子诧异地抬头,看到那天空中两头巨大的灵兽,彻底绝望了……
一场惊天动地的战役逐渐接近尾声,慕家剑尊以下的高手尽皆丧命当场,包括昏迷中的慕尚荣,四名剑尊高手,除了慕尚坤已被收伏外,其余的三名身受重伤。重行行命人将他们活捉,带往太子府,打算日后再一一地收伏他们。
“慕公子,今日慕家大败,唯有你一人毫发无伤,你打算如何跟慕家的人交代?”重行行深深地打量了一眼慕连城,她无法判断对方究竟是敌是友,但她也清楚以他的性情绝不会屈居他人之下。
慕连城淡然一笑道:“红尘俗世太过纷扰,我只想带着我的亲人远离尘世,今日之后,我就会离开这里。不过我相信终有一日,我们还会再见的。”他的眼神意味深长,隐隐透露着某种讯息,让重行行颇为困扰。
都说迈入剑圣之境后,便有了些许预测未来的能力,莫非他算到了什么,所以才会有此预言?
一阵清风微拂,吹散了他的鬓发,他笑得淡然,笑得出尘。
再一阵清风吹过,他身影一闪,眨眼间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
重行行心底微微一惊,以他的功力恐怕是已经突破了二品剑圣之境,比她这个刚刚迈入剑圣之境的新手要远来得高明些。他今日不战而降,怕是真正地别有缘故啊!
“太子殿下……比武已经结束……那、那我等也就先告辞了。”场边上,来自齐国的两名剑尊高手本想趁乱离开的,奈何东方冥一直看着他们,让他们压力极大,不敢擅自离开。现在看到重行行一举将慕家的人拿下,轻而易举,不由地满头大汗。
他们是慕家的人请来的,若是这小祖宗迁怒到他们头上,谁知道他们还能不能顺利地返回齐国呢!
重行行负手打量着他们,犀利的目光扫视着,待见着他们局促不安的神色后,她忽而轻松地一笑,道:“两位远道而来,乃是我蓝雪国的贵客,怎么急着走呢?今日的比武虽说是结束了,但二位作为裁判,自当留下来为这场比武作证。”
两人听了,又是出了一身冷汗。
“再说了,刚才比武当中,慕家的人意欲谋反,还公然行刺本太子,口说无凭,本太子还需要两位长老为我作证,申述慕家人的罪名呢!所以,你们不但不能走,还要留下来当着蓝雪国满朝文武的面为我作证!不知道,两位可愿意?”
一道寒光在她眼中闪过,她紧盯着两人,嘴角扯出了一抹冷酷的笑意。
两名高手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恐,他们敢说不愿意吗?若是说不愿意,她只须挥挥手,随便调动一条九头蛇或者一只九尾狐对付他们,就够他们受的了。
“愿意!我等愿意!太子殿下乃是秉持正义,为民除害,我等钦佩还来不及,自然愿意为太子殿下作证。再说了,我们齐燕两国素来是睦邻友好的关系,他日太子殿下若是继承了大统,还希望殿下能继续和我齐国交好,共同抵御外敌。”
重行行扬长笑道:“那是自然!本殿下早就听闻齐国山明水秀,物产丰富,乃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一直对齐国无限向往,改日若是有时间,本殿下必当亲往齐国拜访贵国的国君!”
两位高手心里咯噔一下,表面上仍是笑呵呵地应声,心下里却是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听她的口吻,倒不像是要去拜访,倒像是要去狩猎……
为了防止齐国的两位高手偷偷跑了,重行行于是将此关照两位高手的重任交给了东方冥,由他陪着两位高手。齐国的两位高手一开始还挺郁闷的,不过想到由墨云阁的副掌门亲自接待他们,郁闷的心情也就很快一扫而空了。平日里想要见着一位墨云阁的高手都难,现如今能如此近距离接触,他们求之不得。
处理完比武场上的事,重行行一行人暂时返回了太子府稍作调整。
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动乱,慕家的反击是在预料中的,一场暴风雨在无声的酝酿当中,现在他们所要等待的是来自王宫的消息。
一回到太子府,重行行就到处找慕容白,胸中藏着一团怒火,就等着跟他爆发。
“慕容白,你给我出来——”
一声咆哮过后,跟随在她身边的人顿时一哄而散,谁都看得出她老人家正处于暴怒中,谁也不想当炮灰,还是离她远远的为妙。
良久,慕容白拄着一根手杖,慢吞吞地顺着墙角跟走了过来,眼睛上边仍旧蒙着一条蓝色的绸带。他亦步亦趋,看起来走得十分艰难,那些太子府新招的下人们都有些不忍心,想要上前搀扶一把。
“什么事啊?不知道老人家眼神不好使,不方便走路吗?”
重行行三两步就蹿到了他的跟前,不齿道:“别给我装傻充愣!你蒙着眼睛,哪来的眼神?你说,为什么没告诉我,伏魔咒要消耗这么大的功力?你知不知道差点害死我?”
掏了掏耳朵,慕容白倚在了墙边,无辜地耸肩道:“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以你现在的功力,每次只能施展一次伏魔咒,要你千万小心,不可疏忽!”
“有吗?”重行行拧眉回忆。
慕容白轻咳了声,语调一转,修长的手指点在了她的脑门上,教训道:“你这孩子,大人训话的时候就喜欢开小差,这等重要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忘记跟你说?一定是你当时不知道想什么风花雪月的事情去了,所以才没记住。你啊你啊,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孺子不可教矣!”
“唉,被你给气的,我都饿了!赶紧自个儿好好反省去!”说完,他伸手拨开了她,擦着她的身边走开了。
“真的有吗?”重行行挠挠头,很是疑惑,难道真是他在言传身教的时候,自己开小差了?
再回头看时,他好似一阵风般,迈着轻盈的步伐即将消失在走廊的尽头。那步伐、那方向感,简直比明眼人还要利索、良好,哪里像个需要拄拐杖的瞎子?
“慕容白,你死定了——”
冲天的一声大吼惊起,走廊尽头的身影顿时消失得彻底!
虎妈妈呀!不就是一时疏忽,落说了一句吗?用得着这么激动吗?
算了,还是去府外暂避一下吧,要不被这小丫头揪住,还不得被她蘑菇死?
蓝雪国的局势,经过这场比武,以重行行为首的太子一党和慕家所扶持的二皇子蓝冲一党矛盾彻底激化,双方暗潮汹涌,剑拔弩张。
而秦国这边的局势比蓝雪国更甚,可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十日前,秦太子赢彻主动请调,率兵离开了咸阳,前往秦国边境,抵御匈奴。
三日后,秦宫传出丑闻,二皇子赢磊的母妃萧妃与当朝臣相私通,被秦王撞破。秦王雷霆大怒,呕血当场,从那日起就卧病在床,有人甚至怀疑二皇子赢磊其实就是萧妃与臣相的私生子。咸阳城内人心惶惶,局势动乱。
五日后,二皇子赢磊率部造反,领兵攻打王宫。咸阳城内外燃起狼烟,火光冲天,守宫的将领与叛军死战到底,足足坚守了两日两夜。其间,秦王写下密旨,命太子赢彻从边关领兵返回咸阳,勤王平乱。三皇子赢朔带着密旨,冒死逃离了秦宫,前往边关宣旨。
咸阳城外三十里,十万精锐铁骑严阵以待。
暗夜之中,无边无际的黑铁色的潮水在月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寒光,一面大大的黑色的衮金边帅旗猎猎飘扬在风中,上面赫然一个银钩铁划的“赢”字。
别看赢字是秦国王族的国姓,凡是王族都姓赢,但唯一一个能挂上“赢”字旗的却只有秦国的太子赢彻。他手中的十万精锐铁骑,在两年之内与北方的匈奴对阵大小战役数十战,从无败绩。在匈奴,凡有人见到赢字旗飘扬的地方,无不望风而逃。
黑盔铁甲的铁骑,列队有序,严阵肃立。
当先的一人重甲佩剑,盔上一簇白缨,端坐于一匹通体如墨的披甲战马之上,身形笔挺如剑。
他举目仰望着咸阳的方向,浓云阴霾笼罩下的咸阳城,熊熊的火光腾烧,映红了半边的夜空,升腾的浓烟,恰似莽莽的黑蛇舞动。
此刻,白缨将军的眼中却是簇簇兴奋的火苗在灼灼燃烧着,他的身周围无边无际的杀气蔓延,仿佛能吞没整个天地。
列队在他身后的十万人马仿佛也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杀气,全体精神振奋!
霎时间,方圆数里,浓浓的杀气滚动,就连野地里的猎狼也跟着绕路。
然而下一刻,所有的杀气又在瞬间消失,连一丝痕迹都无处找寻。
等待了无数个日日夜夜,他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成败在此一举!
他花费了整整两年的时间,精心布下了今日之局,其中的艰辛,唯有自知。
这是他应得的!
属于他的,他决不让步!
远处,沙尘滚滚,马鞭声声,一人一马自飞扬的尘土中驰骋而来。
白缨将军眼睛一亮,径自策马,上前几步,迎向了前方策马而来之人。
“大哥,快发兵吧!这是父王的密旨!”来人一身黑色的甲胄,风尘仆仆,厚厚的尘土难以掩盖他俊朗的面容,他正是三皇子赢朔,带着秦王的密旨而来。
赢彻从他手中接过密旨,神情自若,不慌不忙。
浏览完毕,他收起了密旨,依旧静静地观望着咸阳方向,没有任何的异动。
赢朔不由地急了,催促道:“大哥,你还犹豫什么?赢磊他现在彻底疯狂了,很快就会攻破宫门,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宫里的守卫状况。若是我们驰援晚了,恐怕父王就会落入他的手中,到时候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赢彻抬了抬了手,深邃的眸子深沉如海,没有一丝的波澜,他低沉的声音道:“不急!大军连夜赶路,已是人困马乏,不宜继续前进。”
赢朔心口一滞,回首望向他身后的十万大军。
十万甲胄披身的铁骑,气势如虹,沉敛的杀气,一览无余。这样的军队,它锐利如剑,锋芒毕露,怎么可能是他口中所说的人困马乏之军?
他心中一悸,沉痛地望向自己的兄长,眼底泛起了愤恨:“大哥,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恨父王,恨他当年对你的抛弃,可是……他毕竟是我们的父王!骨肉相连啊!难道你真的忍心看着他丧命在这场政变当中?难道你真的想眼睁睁地看着秦宫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吗?”
“我说了,大军人困马乏,不宜继续前进!”冰冷的口吻,不带任何感情,赢彻直视着前方的暗夜,眼神愈加深邃。那潜藏在他心底的缕缕恨意好似打开了千年封印的恶魔,肆意地蔓延,侵蚀着天地!
他忘不了!
当初是谁将小小年纪的他抛弃在了冷宫之中?
是谁让他受尽了冷眼?
是谁让他孤苦无依?
是谁将他当作平息战乱的筹码无情地丢弃到了黎国为质?
是谁自他出生后都不曾正眼瞧过他一眼?
又是谁时刻警惕着他,将他当作恶魔般千防万防?
是他!那个人此刻就在王宫之中痛苦挣扎,此刻的他终于到了穷途末路,尝到了被背叛、被欺凌的滋味!
想要他去救援吗?
哈……
赢朔怒极,胸膛起伏不定,他策马绕至赢彻的另一边,阻挡住他的视线,挥鞭直指十万大军,冷声质问:“人困马乏?你当我是瞎子吗?这十万大军像是人困马乏吗?我自王宫中一路冲闯,所有城内的官兵都在奋力地抵抗叛军,数不尽的将士为了掩护我出城丧命在了刀剑之下。他们都在等待着援军,等待着他们的太子殿下前去解救他们,保护他们的亲人和他们的君王,所以他们可以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而你的身后,十万养精蓄锐的铁骑,每一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他们不进城援助,却停留在这里,就因为你一句人困马乏的理由,眼睁睁地看着咸阳城乱成一片,血染成河。你当真好狠的心!”
“为了一己私欲,你不但罔顾父王的安危于不顾,甚至想拿整个咸阳城的百姓当作你复仇的陪葬品是不是?赢彻!算我瞎了眼,看错了人!”赢朔激愤不已,看着眼前的兄长丝毫不为他的言语所动,他是彻底失望了。
“好,你不去救援,我去!就算是豁出去我这条命,我也要保住父王的性命!只要父王在,你就休想坐上秦国国君的宝座!”赢朔牵马,掉头狂奔,再次冲入了漫天飞扬的尘土当中。
此刻的星辰异常闪烁耀眼,宁静的旷野中只有马蹄声声,夜的薄凉将天地万物包裹。
赢彻举目凝望着远方沙尘漫舞处,黝暗的黑瞳深邃沉静,散发着黑暗的危险的气息。
纵使天下人都指责他又如何?
但凡他赢彻决定之事,谁也无法动其心志!
负过他的人,就该付出代价!哪怕这个代价是血腥的、残忍的,千夫所指,他也在所不惜!
临去的马蹄声复又归来,越来越近!
拨开重重的扬沙,再次露出赢朔阴冷悲愤的脸孔。
“赢彻!你可以不在乎天下人对你的看法,可以对父王的性命熟视无睹,但你别忘了,你的心上人也在远方看着你,看着你的所作所为!倘若她今日在此,看到你如此冷酷无情的一面,她会如何作想?人在做,天在看!你或许不会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但她能忍受自己喜欢的人如此残虐,如此丧尽天良吗?”
“父王说得没错,那高僧也说得没错!你冷心冷情,人伦尽丧,你就是魔君转世,就是个恶魔!”
“轰——”
一股掌风突如其来,将赢朔整个人击飞到了半空,许久,才重重地坠下。他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只是惊骇地睁大了眼睛,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飘荡在沙尘弥漫的夜空中。他竟不知道自己的兄长武阶再次晋升了,已经迈入了剑圣之境,难怪他终于忍不住了,他提前启动了他的大计。他亲手策划了这一切,逼着他的二哥造反,血染咸阳城,坐视他们的父王和二哥相斗,自相残杀,他则坐享其成。
他没有反对大哥的计划,因为他也不想让他阴险毒辣的二哥坐上王位,但他却不知道他们的父王也在大哥的算计之中。他的大哥,他开始慢慢尊敬的大哥,竟然连他们的父王也不肯放过,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无法说服大哥,他愤恨地策马离去,可是半路,他还是回来了。他想做最后的努力,他相信大哥只是一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他的内心深处还是留着那么一丝良知的……
赢彻浑身一震,深沉如海的目光在霎那间波涛汹涌。
“魔君”二字从来都是他最为忌讳的,任何人都不得在他面前说出这两个字,那是他心底的一条红线,触者即死!
暗潮汹涌的眸光忽地黯了黯,在他出掌的瞬间他收回了几分力道,只因为那心中唯一留存的温柔在脑海中骤然浮现。
清心——
你也会认为我是个恶魔,是个冷血无情之人吗?
我不在乎天下人如何看我,恶魔也罢,魔君也罢,我只在乎你如何看我……
他闭上双目,昂首深吸了一口气,待他再次睁开眼时,那一抹决然在瞬间迸发,耀眼如漫天璀璨的星辰。
他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直至天际,无声地在空中划出一道剑光,直指咸阳方向!
在他的身后,十万人整齐划一地做出了同一个动作,拔剑,直指前方!
唰——
没有喊杀声,没有冲锋声,然而那十万人的铁骑就在这无声的指挥下,如一支利箭离弦飞射,气势如虹,无人可挡!
跌落在地上的赢朔看得呆了,眼见着大军就要从他身上碾过去,他连忙翻身而起,一跃跳上了马背,奔驰到了大哥的身边,与他并肩而行。
他果然押对了,对于大哥来说,她就是他心底最后的那一抹温柔。
他所崇敬的大哥,又回来了!
遥望着远方烽火连天的咸阳城,他的心中激潮澎湃,他完全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秦国的天,是真的要彻底变了!
这一夜的咸阳城,注定了要载入历史。
当人们从战火中苏醒时,恍惚有隔世之感。
满目的疮痍,满目的血腥,那些杀红了眼的叛军,已经彻底疯狂,他们冲入百姓的家中肆意掠杀,抢夺金银,遍地是尸骸,其中大半还是年轻美貌的少女。
当秦太子的军队杀入咸阳城的那一刻,幸存的百姓们匍匐呼号,叩首求救,他们的太子在他们的眼中成为了救世主,成为了他们心目中的英雄。
赢字军气吞山河,横扫千军,不到几个时辰,就将叛军剿杀殆尽,余下的残兵也尽数弃甲归降。赢字军区别于叛军的严明纪律和奋勇杀敌的一幕幕,皆在咸阳百姓的心目当中留下了好印象,将他们称之为神兵,而他们的太子则是他们心目中的无冕之王!
当赢彻的大军杀入王宫之时,秦王正在一小队侍卫的护卫下与叛军拼死相抗。一夜之间,秦王好似老了几十岁,头发灰白,身形佝偻,神气尽丧。
赢彻的剑刺穿了赢磊的心脏,他的目光依旧深沉如海,平静得可怕,就连秦王本人也当场昏迷,一是为身体的透支和心情的沉重,二是他深切地感受到他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
平息叛乱的第二日,秦王颁下了禅位的旨意,太子赢彻正式登基成为秦王,而秦王则退居太上王搬迁至骊山的行宫静养。
秦国的这一场动乱终于平息,历史揭开了崭新的一页。
这一消息以风雨之势传遍了七国,震动天下!
最为临近秦国的黎国,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黎国皇帝紧急召见了群臣商议对策。谁都没有忘记,这位新秦王曾经在他们黎国为质。两年前他无声无息地离开,他们却束手无策,因为他的背后存在着足以让撼动他们的力量,让他们万分忌惮。
然而此刻,他羽翼丰满,正是大展宏图的好时机。没有一个人会怀疑他的野心,因为他本就是一个锋芒毕露之人,没有人会忽略这两年他是如何抗击匈奴,屡战屡胜,打得匈奴望风而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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