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权铎应道,“我会留下来,事情解决了第一时间通知我。”
挂断电话后,权铎没有立刻走进去,夜还不是很深,临海的缘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白色雾气,衬得天上的月越发朦胧。几颗稀疏的星子,零星分布,是深蓝色夜空苍凉的点缀。
权铎倚着栏杆,目光平静得仿佛一潭死水,天边最为璀璨的那颗星,在他眼前瞬间滑落,消失了。
也不知道是承受不住几百万年漫漫生命的重,还是承受不住瞬间绚丽绽放解脱的轻,总之,落了,灭了,便是一个结局。
天上一颗星,地下一个人。
权铎想起记忆中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笑起来有一种温暖人心的力量,如今却……长眠冰冷的地下。他眼底突然涌出一股森然的恨意,随后像火花般,碰撞,噼里啪啦,毫不掩饰、毫无顾忌地燃烧。
他失去的所有,必定从他们身上讨还回来,千百倍地!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那颀长的背影,仿佛背负了世间所有的重,却依然高傲地挺得更直,让人看了……无端生疼。
双方僵持不下,见他们两人对第三种结果基本上没有什么“异议”,客房部的部长功德圆满地退下了。
其实和陌生男人在同一个房间共度一夜,对苏曼画来说绝对是空前绝后的新鲜经历,更何况这个男人还“非礼”过她,不过到底还是年轻,一口气哽在心头咽不下,洗漱好顺手反锁了门,便直接跳上了主卧的大床。
听说总统套要好几万块一个晚上呢,她家赵总开的是小公司,赚点钱也不容易,以后也可能再没有这样奢侈的机会。相反的,那个男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哪里会在意这些呢?这样想着,苏曼画心安理得了。
她不指望那个男人有绅士风度会自动把主卧让给自己,也不稀罕!干脆来个先下手为强,他一个大男人不至于小气到跟她争吧?如果真的要争,那也不是没有办法,大不了……
苏曼画倒是不怎么怕的,酒店有客人记录,而且出了事有客房部的部长做证,更何况,能出什么事啊?不过她还是多留了个心眼,枕头底下悄悄藏了一根防狼棒,细心检查了一遍,这才卷着被子睡下。
权铎以为之前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那个女人稍微识相点便知道最好不要来招惹他,没想到……当他转动门把,发现门被反锁了的时候,心底竟然藤蔓般滋生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是愠怒的,却不尽然是这样,似乎还有些……
两人萍水相逢,中间还发生了一些不怎么愉快的事,既然她脸皮这么厚,而且累了一天,权铎也没想跟她计较那么多,但是,他的睡衣还在里面。
权铎这个人有些洁癖,在外也习惯带着自己的睡衣,所以,这道被反锁上的门,无论如何,是一定要再打开的。
好在服务人员细心,把主卧的备用钥匙放在显眼的位置,权铎毫不费力地开了门,长腿刚一迈进去,便停了下来。
白色的大床上,穿着粉色睡衣的女孩子只占据了一小角,裹着被子睡得很是香甜的模样,而中间则是横着一个长枕头,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所以……她是事先为他留出了另一边的位置?准确地来说,她是代替他做出了决定。权铎嘴角露出寡淡的莫名笑意,很……好!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在意?
恍然不知,一个不过初次相见的女子,竟然无形中改变了他的决定,而且不自觉地勾起了他潜藏的,应该可以称作“恶趣味”的陌生玩意儿。
男人存在感实在太强,当他在床的另一边躺下时,苏曼画似乎受到惊动,幽幽醒了过来,灯光有点刺眼,她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当那张陌生的脸逐渐变得清晰,苏曼画吓得连连退到床沿,“你,你……”太惊讶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声音。
不是吧,原来真的这么小气啊!
权铎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靠在床头,半躺了下来。
苏曼画则是悄悄握紧了手中的防狼武器,听说有些人穿着衣服就是绅士,脱了衣服就成了禽兽,更何况这个男人根本连绅士的边儿都挨不上,谁知道他会不会……
“收起你脑中所有龌龊的想法。”一道淡淡的嗓音,猝不及防地飘入苏曼画耳际,吓了她一跳,她瞪大了眼睛,准备和这个无理的男人讲讲道理,却听他说,“闭上眼,睡觉。”
苏曼画干脆把防狼棒抱在怀里,心想他要是敢有什么动作她就电死他!又想起什么,“拍”的一声关了灯。
灯关上的那一刹,权铎全身倏然闪过一丝僵硬,神色也随之紧绷,连语调都变得有些不自然,“把灯开了!”
那声音仿佛从冰水中沁出来,透着漫不经心的寒气,苏曼画轻颤了一下,以为他有什么事,立刻重新开了灯。
结果他却只是拿出手机来看,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好像刚刚那道奇怪的声音,只是苏曼画的错觉。
灯光撒了一床的柔和,男人低头垂目,眉毛修长而清隽,几缕发丝慵懒地贴在额前,鼻梁高挺,俊美得有些过分了,只是那微抿的薄唇,总透出一些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味道。
但不得不说,他的眉眼真是长得极好的,这样一个英俊的男人,足以轻而易举地勾出一个女子心底的所有粉色心思,苏曼画看得眼睛都直了,久久回不过神,直到:
“好看吗?”男人偏头,直直地对上她怔忪的目光,嘴角似笑非笑,语气不咸不淡,似乎洞悉了一切。
偷看被当事人当场抓住,苏曼画微窘,掩饰般咳了一声,却没遮住脸颊娇羞的嫣红,只得翻过身,把怀里的东西抱得更紧了些。
苏曼画隐隐有一种预感,要是她敢点头说“好看”,下一秒一定会被他扔出去!试问天底下有哪个男人愿意被人用“好看”来形容的,完全记不起自己先前用的更为荒谬的“美人如玉”了。
苏曼画睡觉的时候,最不喜欢有灯光了,无奈旁边的男人还拿着手机上网,看样子一时半会关不了灯,只得把头闷进被子里,折腾了这么久,她也是真的困了。
其实权铎并没有在浏览网页,在苏曼画背对着自己睡下的时候,他拿着手机正在看靳上传过来的关于她的详细资料。
苏曼画,女,22岁,毕业于A大建筑学院,目前是红岭市某个建筑公司的助理景观设计师……父亲赵力卓,经营一家小公司……身家背景清白,找不出一丝可疑之处,和他之前的猜想南辕北辙。
看来是他多虑了,原来她真的不是莫玲叶派来的人,权铎看着那从被子里露出来的半张清丽面容,红扑扑的,睡得乱糟糟的长发,有几根还打着卷儿,睫毛又长又卷,像两把优美的小扇子,似乎……连空气里都晕开了温柔甜美的气息。
权铎看着那张小脸,直到窗外天色微明,他终于禁不住浓重的倦意,沉沉睡了过去。
他明明生性谨慎,警惕性极强,从来无法忍受自己没有意识的时候旁边的人还清醒着,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心机算计让他心寒,所以,像苏曼画这样的,几乎算不上威胁的“威胁”,他也要把她掌握在可控制范围之内。
因为,稍微一个不小心,睡着了或许再没有睁开眼的机会,这是他的运命。
可是,这次,他如此轻而易举地缴械,是……为什么?
这一觉仿佛睡了很久,床头手机毫无预警地响了起来,苏曼画不耐地翻了个身,重新把头缩回被子里。
突然,感觉一股股热流从两腿间流出来,苏曼画随即吓得睡意全无,不会是……这么倒霉吧?!下一刻赶紧跳下床,谁知道太急,脚被被子绊了一下,她整个人滚在地毯上,赶紧又爬起来。急急忙忙,找不到鞋子,不对,她记得昨晚自己是睡左边的,怎么醒来却是在右边?
疑惑地往床上望去,却和一道清亮的目光撞上,看来他应该醒了有一会儿了,苏曼画羞红着脸,连鞋都顾不上穿,迅速冲进了洗手间。
这次亲戚来得太匆忙太不准时,内裤几乎湿透了,连睡裙都沾染了一片红色,偏偏她还没有准备好卫生棉,苏曼画简直羞愧死了。最为羞愧的,是那个男人啊,不知道他……
在手机响的时候权铎便醒了过来,见她手忙脚乱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直到目光落到白色床单,上面绽放了朵朵鲜艳的红梅,瞬间……冷笑。
在洗手间磨了许久终于硬着头皮出来的苏曼画自然也看到了,她的头低着,简直要垂到地下,脸更是燥热不已。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现在又有那啥为证,真是百口莫辩,实在无颜面对客房部的工作人员整理床单时脸上微妙的表情,苏曼画简单收拾了东西,决定先溜为上。
不过把这个烂摊子留给那个男人,会不会太不道义了?但细想之下,怎么说他也占尽了一切“便宜”,先是被他看光光,然后再是那么糗的……
世界这么大,此生,最好再不相见便是了!
听说,当所有的傻窘面目暴露在一个男人面前时,除了杀掉他便只能嫁给他。苏曼画,如果你也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