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药不是保胎的。”方铮的神色已经告诉了冯轻一切,她抓着方铮的手用力,眼圈通红,“若是方才我喝了,我们的孩子是不是就没了?”
惊喜被浓浓的后怕取代。
方铮沉默,便是默认。
手松开,冯轻后退一步,她摸着自己腹部,越发难受,“相公,若是你让我喝了药,孩子在我肚子里,我会知道的。”
若那时她知晓,她不敢想象以后还怎么能若无其事地跟方铮相处。
“相公,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冯轻颤声问。
受不了冯轻这般看他,方铮上前,他伸手,抱着冯轻,双臂用力,不容冯轻挣扎。
“娘子不会知晓。”方铮仍旧实话实说。
“什么意思?”冯轻挣扎不了,脸闷在他胸前,她含糊问。
“我在汤药里放了安眠的。”
冯轻喝了药之后便会昏睡过去,待她醒来只会以为自己来了月信。
到时他会帮娘子好好调养,娘子不会有察觉。
“你——”冯轻气不过,又挣脱不开,隔着衣裳,她狠狠咬上方铮的肩头,用了十足力道,察觉到方铮身体僵硬,却连闷哼都没有,冯轻又忍不下心继续咬,只能松口,骂道:“混蛋。”
骂完,冯轻几乎是嚎啕大哭。
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人听见,看了笑话,冯轻一边哭一边继续控诉,“若是我喝了那药,你知不知道你失去的不光是孩子,你还会失去我的。”
“不准。”方铮掐着冯轻腰,眼中酝酿出风暴,他盯着冯轻,“娘子绝不能离开为夫。”
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若是瞒着我,让我失去孩子,若我知道了,我怎么还能继续跟你一起?”冯轻越哭越气,忍不住捶打方铮,“这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你再怎么隐瞒,我也总会知晓的。”
若是真有那一日,冯轻知道她跟方铮必会两败俱伤。
这一刻,她又气怒伤心又庆幸。
“为夫不准娘子离开,除非我死。”方铮强调。
“疼。”方铮有些失控,双手掐的她腰有些疼,她扭了扭身子,哭声小了些,“你别伤着孩子。”
黑云几乎侵占了双眸,方铮心跳几乎停止,他还知道要松些力道,却仍旧没有放开冯轻。
“娘子说过的,不会离开为夫,若是你离开,我会将娘子藏起来的。”方铮声音有些沙哑,身子越发冰冷。
明明该好好收拾一顿眼前之人,可方铮的表情太过骇人,冯轻又不免有些心疼。
因着她来历实在特殊,纵使方铮一直不说,可他总无法彻底放心,方铮总担心娘子有一日会如突然出现一般再突然离开。
冯轻的话触碰到了他心底那根弦,方铮失控了。
“我不离开,相公,孩子没事,我不会离开。”冯轻都顾不得哭了,她抹了一把眼睛,双手捧着方铮的脸,凑上前,亲了亲他冰凉的唇,“相公你看,我就在你面前。”
唇上温热的触感让方铮稍稍回了神,黑云散去,留下满目庆幸。
方铮再次将人抱住,两人之间不留一丝缝隙,“娘子,为夫会让你好好生下孩子的,你别离开。”
“我在,我一直在的,相公别怕。”冯轻拍着他的背,在她耳边柔声保证。
苍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方铮深吸一口气,下巴靠在娘子的肩头,他说:“为夫错了。”
这句道歉不同于之前,也从这一刻起,他接受了这即将到来的孩子。
不是因为孩子,只是因为娘子。
“为夫会好好对他。”方铮说。
冯轻点头,“相公知错能改便好,我与孩子都不怪相公。”
两人亲昵地抱在一起,并不知道龚强出现在门口,又悄然离开。
他方才听到三弟妹哭的声嘶力竭的,吓了一跳,以为出方铮跟冯轻出了事,急忙过来便听到方铮在道歉。
他跟方铮从小一起长大,龚强还不曾见过方铮如此失态。
龚强又默默离开,他猜测方铮跟冯轻都不愿旁人看到这一幕。
方铮舍不得松开冯轻,直到冯轻小声说:“相公,我腿麻了。”
闻言,方铮半蹲下来,直接将冯轻抱了起来,往屋里走。
双手揽着方铮的脖颈,冯轻蹭了蹭他的脖颈,见方铮脸色仍旧没恢复,便歪着头,亲了亲他的脸,“相公,我饿了。”
“娘子想吃什么?为夫去买。”
等方铮重新将人放在了床榻之上,冯轻这才掰着手指头说:“我想吃酸菜鱼,醋溜土豆丝,酸豆角,再来一个酸汤肥牛。”
冯轻说的好几样他都没听过,他表情如常,“娘子先睡一觉,等醒了就能吃了。”
情绪大起大落,又哭了一阵,冯轻真的有些累了,她任由方铮替她将外头的袄子脱了,又脱了棉靴子,扶着她躺好,替她盖好被子。
做完这些,方铮并未急着离开,他就坐在床头,“为夫看着娘子,娘子睡吧。”
冯轻点点头,往方铮跟前靠。
方铮在身侧她睡得快。
待娘子睡熟,方铮这才替她掖了掖被子,悄声离开。
临走之前,没忘了将床头已经冷的药端走。
出了屋子,方铮神色又冷了下来,他连碗带药地扔了。
他答应娘子会好好对孩子,可他没答应会爱护孩子。
他承认这孩子如今活着才是最好的。
方铮正想的出神,龚强再次出现。
他听到碗碎裂的声响,到底放心不下,问:“是不是三弟妹有什么不舒坦?”
“娘子她——”方铮牵了牵嘴角,说:“有孕了。”
“这,这是好事啊。”龚强惊喜地问:“孩子几个月了?三弟妹还好吧?”
“不到两个月,娘子很好。”方铮已经收拾好面上的表情,他开口,“强子哥可愿跟我去一趟牙行?”
“我想买两个人来照看娘子。”不等龚强问,方铮解释。
“是该买的。”三弟不会做饭,总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是得买两个会伺候人的。
事不宜迟,两人赶往牙行,不过临走前方铮还是给冯轻留了个字条。
冯轻这一觉睡的沉,再醒来,方铮已经买回了两个妇人。
年长些的姓王,与方蒋氏年岁差不多,曾是一三品大员家伺候主母的嬷嬷,那官员家被抄,她们这些伺候的人都被发卖了,她辗转来了牙行。稍微年轻些的姓蒋,也有三十岁,跟着儿子儿媳逃难来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