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权衡,闻苑廷还是为难,打小姑娘吧,这诚王世子抱着这样的身体来阻止的,肯定不依,还不得闹起来?诚王妃还特别着人放话,天塌下来有她。
到时候只怕不仅是不合律法,连体统都得丢。
至于诚王世子,当街遇刺,大难不死,万一给打死了,不用诚王妃这边动手,皇上也饶不了他呀。
但外面这么多人看着,要是不打,这诉状他还怎么接?
他像嘴里卡着鱼刺般难受,板着脸道:“不管打谁,板子必须有一个人领了,鸣冤鼓的规矩,打了板子,方能接状子,你们自己商量着吧!”
爱谁谁!
反正他觉得自己的脖子有些不稳,索性破罐子破摔。
“我来!”
“我来!”
夏文锦和皇甫景宸异口同声。
夏文锦对闻苑廷道:“大人,小女子是为父鸣冤,是正主,板子理应由我受领,这位黄铮公子,只是我的朋友,不应代我受刑!”
她低声对黄铮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件事,你还是不要插手,也许会把你的家人都牵扯进来。”她知道黄铮的家世应该不错,但是这里是京城,他的母亲叫老仆传话,定是不知道这件事背后牵扯到皇孙,只是朋友,黄铮不必为她冒这么大的险。
皇甫景宸低声道:“文锦,如果你把我当朋友,就不要在意这么多。若是我在这里,眼睁睁地看你受刑,那我便不配成为你的朋友!”
皇甫景宸对闻苑廷道:“大人,我是男子,我自愿替领!”
“我来!”
“我来!”
“还是我来吧!”一个声音突兀地插进来,接着,有人分开看热闹的众人,大步走了进来?那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眉目清隽,容貌看起来有些文弱?但举手投足之间?一片磊落豪爽的气势。
他道:“大人,蒙冤的是我父亲和二叔三叔?鸣冤的是我妹妹,这板子?我来受!”
夏文锦意外之极?叫道:“哥!”
是她到京城这些天都没有见着的夏司尘。
夏司尘经过皇甫景宸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大步走到长凳前,一俯身便趴下去。
皇甫景宸有些发怔?他认得?那天夜里,他看见这人把夏文锦扛着就走,他还以为遇上了登徒子,和夏司尘大打出手。
原来,这是文锦的哥哥。
他刚才拍自己的肩做什么?
正愣神间?夏司尘已经摆好姿势,冲着衙役道:“开始吧。我爹的案子紧急?耽误不得,早点打完?让大人可以早点接了诉状!”
闻苑廷:“……”
见过怕挨板子的,没见过抢着挨板子的?不过?让这个男子挨板子?现在的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这小姑娘长得像一朵娇弱的春花,虽孝心可嘉,但板子下去会出人命。
诚王世子本来就伤没好,病弱之极,而且又是来替朋友受罚,真要打了,也得出人命。
倒是这位,是小姑娘的亲哥,名正言顺。而且身体看着比诚王世子好多了。
他皱着眉,怒拍惊堂土,喝道:“放肆!这是京兆尹大堂,是你们推来让去的地方吗?现在是什么时候?午膳时候!赶紧的打了?”
几个衙役一听,举起板子,顿时拍拍地打下来。
夏文锦担心地道:“哥!”
夏司尘得空还伸出一只手摆了摆:“这本来是我应该做的!”
他那天和夏万清谈不成,便离开了京城,前段时间,得知夏文锦也到京城了,他有些担心夏文锦真的答应嫁给皇甫宇轩,这才赶来,然而到京城之后,刚好看见斩首示众的告示。
噼里啪啦的板子声响起,那是声声入肉的声音,很快,夏司尘的臂背处,便是一片血色,不过,夏司尘面不改色,连哼也没有哼一声。
夏文锦心中对皇甫宇轩的恨意又添了几分。
如果不是那个阴险卑鄙的人用那种卑鄙手段,把华二叔辜三叔算计在内,怎么会有今天的事?
她也知道,就算她能把所有的证据和真相呈送到京兆尹案前,案子重审,哪怕有明证,也动不了那人分毫,皇孙的身份,给了他最大的保护色。
这是南夏的朝廷,南夏的律法,虽然表面上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不过是口号罢了。若不然,强征民妇,逼死人命,沿路追杀,犯下滔天罪行的人,为什么还能做梁王,继续安享他的荣华富贵?
夏文锦很清楚,也没有抱这个奢望。
现在她所要做的,不是让皇甫宇轩受到惩罚,而是救自己的父亲和叔叔。不让他们重蹈上辈子的悲惨命运!
五十板打完,一般人大概就瘫在那里起不来了,不过夏司尘虽是后面血迹斑斑,却仍然轻轻松松地站起,如同一棵劲松。
闻苑廷在心里叹了口气,对这个案子,他和唐进霖自然能看出孙良才想要把这个案子做成铁案是为了什么?
但是他们无法插手,也不能插手。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他面无表情地道:“行了,该打的打了。诉状呢?”
夏文锦立刻把准备好的申诉状送上去,闻苑廷接过,明天午时就要斩首,如果没有实质上能改变局面的证据,就不可能让皇上朱批的案子有反转的机会。
闻苑廷道:“状子已接,申时初刻公开审理,现在退堂!”
毕竟,现在他还得把鸣冤鼓的事呈报进宫,还得派人去提取犯人,还要提人证等一应事情,申时初刻就公开审理,已经是最快的时间了。
这点夏文锦也明白,现在她要的也就是这么一个机会。
一个更多人参与进来,更多人关注过来,不让孙良才宋昶暗箱操作的机会。
至于其他的,她已经安排好了。
夏文锦扶着夏司尘走出京兆尹衙门,很多双眼睛落在他们身上。
不少人眼中都带着同情。
如果不是冤情大,何必去敲鸣冤鼓?毕竟案子翻不过来,所有告状的人都会被乱棍打死的。
而那个已经贴出公告判了斩刑的案子,基本上是证据确凿板上钉钉,又岂是一天时间可以翻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