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 / 1)

魏子卿慵懒地蜷在被窝里头翻了个身,冲着清晨的阳光眯开了眼睛。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已经显示了9:30a,他惬意地哼了哼——不用理会金主,能在江城酒店的高广大床上睡个懒觉的感觉真好。

不过,也是时候该起床了。

叼着牙刷的魏子卿,站在江城置地酒店硕大的洗漱镜前刷牙,一面权衡着今天的行程安排。他们来到江城已经两天,自己不是被禁锢在酒店里,就是被谢震带着出席了几次赵世忠安排的酒席。只是不知道是谢震防着他,还是不想让他知道更多的商业机密——他最想见的赵中兴,始终没有见到。

今天谢大少终于被一年一度的“江交会”绊住了脚步,自己可以去联络父亲了。

他将一个钥匙链装进了裤兜中,揣上了钱包手机就出了门。那枚钥匙链他没敢细看,左上角上还残留着怎么洗都洗不掉的咖啡色。没错,那是“魏子卿”的血,老爸送他的钥匙扣出车祸那天他还拿来栓钥匙。这是来江城之前韩天麟换给他的“遗物”,谎称“魏子卿的朋友”,也得有个凭证不是么?

魏子卿舒出口气,从置地酒店拐了出来,进了地铁站。

江城是个很奇怪的城市,与晋城这种天朝首都的大都市不同,因沿海又受过殖民统治,中西方文化在这里诡异又扭曲地结合在了一起。当地人说话中带了江城特有的口音,行动间又刻意表现出西方化的张扬;与此同时,贫富分化也很明显。魏子卿目睹着轰隆隆的地铁驶出了地下,十五分钟前他还在高楼林立、仿佛连建筑上的单面玻璃都彰显着奢华洋气的“内环区”;十五分钟后的“洋仔区”,就成了钢筋水泥搭建的破败,和拥挤肮脏的街道勾勒出的颓废。

他暗自捏了捏拳,走出了地铁站。

寸土寸金的地方,即使他原先讲课讲的嗓子都哑了,寄过来贴补的钱,也只够他老爸住在“洋仔区”。

出站之后,魏子卿买了一张当地的手机卡,放入了步步高x3中。

江城这个地方比较特别,虽然与西广省联系紧密,却属于特别行政区。明明都是天朝国土,手机要是没开通特殊长途业务,却连个电话都打不过来。出事以后,他自然不敢拿本尊的手机去开有通话记录的特殊长途,所以也算是一个多月和父亲断了联系。

安好了si卡,魏子卿心情复杂地拨通了老爸的电话。

“嘟——嘟——”

“rry,youphonecallteporarilyanswer,pleasetryagater”

没人接?

不可能,父亲因为担心雇主随时有找,电话基本上都是24小时开机的。

魏子卿心里隐隐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脚下不停,他上了公交又往父亲的住处赶去,电话依旧一遍一遍的拨打,难道在洗澡?还是睡觉没起身?可直到50的公交车晃悠了二十分钟有余,却一直无人接听。

下了公交车以后,素来稳重的他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往父亲的住所走过去。直到站在了90年代承建的,现在看起来已经黑黢黢的门洞前,魏子卿才觉察到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快。千万不要出事。他抿了抿嘴,一步三级地爬上了二楼,敲响了203的房门。

没有人开门。

赵中兴的那个工程要求人随时待命,特别是父亲这样“准上岗”的,除了上班不在家还能在哪?更何况今天是周五,并非他老爸的工时。这早晨11:00不到,两头摊不上饭点儿,人能跑哪去?他知道自己是有点儿过度紧张,他对赵中兴不过怀疑而已,但不省心的老头子……

定下了神,他打算先敲敲隔壁的住户,问问情况。

正在这时,几声刺耳的摩托车刹车声传来。

“吱嘎——”

虽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魏子卿对于这样的声音还是心头一跳,本能地朝刺耳声音传来的楼下看了过去。这一看不要紧,却恰见他的父亲被四辆摩托车,逼到了墙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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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子卿想到过陷害、被卷走钱、老头子可能再次颓废,却没有料到居然会严重到惊动黑帮。

四个穿着皮衣戴着墨镜的机车男,不是“民间社团”还能是什么?江城的“民间社团”虽然遍地开花,但是父亲初来乍到,不过一个月和自己没联系,怎么会惹上这起子丧门星?

魏子卿隐在了窗户之后,偷偷地观察着。

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对方并没有找父亲要钱索物,甚至一语不发。只是转动着摩托车的手柄,故意让摩托车发出“突——突——”的发动机轰鸣声,像是以此来震慑他的父亲。父亲贴着墙根同样没吭声,过来很久才突然骂出了一句。

“王八羔子,我不过是想回晋城看我儿子,我儿子出事了!”

魏子卿一愣,后背贴在楼道冰冷的墙面上。

直到这话出口,僵持的双方才向是终于打破了沉默:“我们他妈的管你儿子出没出事。就算你儿子死了,你也只能给我呆在这个地方!”

最后一句话,像是瞬间触碰到了魏子卿父亲的底线,他从嗓子里瞬间发出了一声愤怒地低吼。魏子卿倏然反应了过来,打开手机播放器,猛地将“警笛”的那段音频调到了最大!

机车轰鸣的掩盖,与心虚的作祟,楼下四个古惑仔一听到这声音就本能地紧张了起来。不知是谁骂了一句:“妈的,怎么会有条子?”其中一个从怀中掏出了一把类似于电击枪的东西指住了魏子卿的父亲,剩下几个则立刻调转了车头打算跑路。

“魏纪翔,再赶跑你试试。你也知道这周围的监视器全是我们的,再捉回来,就不止敲断你一根手指了!”

魏子卿父亲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下,才在对方的逼迫下,颤颤巍巍地退回了楼道中。

四辆摩托车绝尘而去。

魏子卿这才注意到,这栋楼左近的十字路口上,却是有两个监控器,正对着楼梯口的方向闪着寒光。是什么社团,这么神通广大?

而就在他怔忡的当口,身后传来一个蹒跚而又沉重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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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震带着两个秘书,从江交会喧闹拥挤的会场上挤了出来。

小王被他支使去买咖啡,周翊则一直跟在谢震身边,明面上的身份是二秘,实际上却能从虎口老茧和走路姿势,隐隐看出这是个练家子。谢震冲他点了点头,周翊收到信号之后就装作靠在了吸烟室的门边玩手机。

谢震则步入了吸烟室,找了靠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摸出了口袋中的一包“红双喜”,点燃了烟。吸了几口之后,身边坐过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

“人挺多。”

谢震弹了弹烟灰:“可不是么?足球场大的展厅,集了102家商户。”

那人点燃了一包玉溪,慢悠悠地纠正到:“是108家。”

谢震和对方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明白了来路。于是,交流声被愈发压低了。

“谢sir,辛苦你还特地来江城跑一趟。”

谢震一乐:“可不敢称sir,我就是个编外顾问,主要职业还是商人。”

对方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却也不忘继续寒暄:“能为国家出一份力,sir这个词,您也当得起。”

“我只是前锋。”谢震吸了一口烟,把话掐断在了恰到好处的时候,“情况怎么样?”

“诚如‘经济监察局’的调查,赵氏兄弟的问题确实不小。赵国忠不归江城管辖,但是已经检测他有大量的资金流入了江城,并有非法融资的嫌疑。至于赵中兴,这老狐狸隐藏的很深,自从韦氏集团地产案以后,他几乎没有露出任何的漏洞。只不过,我们近期也算是小有斩获……”中年人叼住了口中的烟,将手机摸了出来,低头翻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仓惶蹒跚的中年谢顶男人的背影。

谢震若有所思:“他是?”

“此人名叫魏纪翔,是赵中兴麾下的一个部门经理。底子不是很干净,原先因为经济犯罪蹲过九年的大牢。”那人又吸了一口烟,“最近,这个魏纪翔不知道为何,频频想往晋城跑。”

“往晋城跑,他有这个人身自由。”谢震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笑。

“没错,可是他却被‘洋仔区’的社团组织给堵回去了。”

“……哦?”谢震拿过了对方的手机,认真仔细地端详了起来,照片显然是从监视器中弄来的,不是很清晰,照片中的男人看起来窝囊、瑟缩,一看就是个成不了什么大气的倒霉蛋。按理来说这样被监狱吓破了胆的倒霉蛋,出狱之后很少再去沾染这些不良组织;更何况经济犯并不是打砸抢烧那个类型的破落户,入狱以前恐怕也就是普通国企的普通处长;赵中兴敢雇佣这样的人,事先肯定进行过调查。

那么是什么原因,一个窝囊的平头老百姓,会执着地想往晋城跑,却被黑社会给堵了回去?

“没有证据显示赵中兴和这个社团有联系吧?”谢震最后确认了一下。

中年男人摇摇头,苦笑了下:“要是有联系,早就抓到他的狐狸尾巴了。这个魏纪翔,可以说是二者之间唯一几乎称不上联系的联系。”

烟头已经燃尽,谢震站起身,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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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子卿转过了身。正在上楼的父亲听到了动静,缓缓抬了头。

指尖在手心中用力抠下了一个印痕,魏子卿定了定神,从裤袋中摸出了那个钥匙扣:“魏纪翔先生么?我是魏子卿的好友,受他临终遗愿所托,来江城探望您。”

魏老爸的身体在那一瞬,剧烈地颤抖起来。

魏子卿到底忍住了,依旧立在了监视器的死角下,缓缓道:“请问能借一步说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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