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月笑笑,引她进去。南枝知道两人有要事,便无声地退下,给她们倒些茶水醒神去了。
谢微月将茶杯端到项十娘面前,杯中的热气氤氲起来。
项十娘并没有忘记此行来的真正目的,她叹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对微月道:“你叫我查的那件事情,或许另有隐情。”
谢微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神情颇为意外。
眼见她的神情一点点凝重,项十娘本不愿徒增她忧虑,可现在已经不是卖关子的时候了。
“月儿,我们大概一开始便想错了。”
项十娘定定地看着她,眸中闪过几分复杂与懊恼,“官船被劫是件大事,可过了那么久都查不出来,也许一开始方向就找错了。”
“什么意思?”
谢微月眼神闪烁,她没有猜到,抑或并不相信。
“自始至终,可能一切都是官府做的。”
项十娘放下茶杯,青瓷撞在案上,发出一声低沉的轻响,女子的朱唇轻启,“是他们贼喊捉贼。”
听到项十娘盖棺论定的这话,谢微月墨瞳微微震动,心中却翻腾起不小的涟漪。至此,谢微月忽地想起前两日在父亲书房时,父亲与太子密谋的那一桩事。
“……”
那时他还在暗自纳罕,太子的语气为何那样肯定。而且似乎父亲和太子,都无比清楚幕后黑手的存在。
“本宫可不信,这样一大笔银子是他们为了到处挥霍而抢的,这背后,一定有大动作。”
谢微月紧闭双眼细细回想,太子那日言语无一不重现于耳际。
“那就让本宫的好皇兄先把银子花出去,我们再顺势查这笔银子的去向。”
本宫的好皇兄……
皇兄……
难道是平王?
就算如今被变相削权,可多年的根基在那里,平王在江南依旧可以只手遮天。
而在江南的地盘,平王就有能力悄无声息地掌控全局。官船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唯一可以做到此事而不留痕迹的……
只有扬州府了。
“那个高蟒?”
项十娘早就料到她有此问,事实上,这个人正是她在江南彻查的根节所在,“就是扬州府中人。”
谢微月得到了自己的答案,反而沉默下来。项十娘见她仍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便开口问她:
“月儿,事已至此,我有什么可以帮你做的?”
项十娘担忧地望着她,谢微月并不回避,她苦笑一声,毫不隐瞒自己的心迹。
“朝廷的赈灾不能耽搁下去了,若谁想阻拦,那他就是千古罪人,”谢微月想到这里,满心复杂,“父亲被朝廷变相软禁了,他难道就从不念我谢家的苦,偏要把我父亲往火坑里推?”
这个“他”,不必多言两人都明白。
就是周元烨。
“十娘……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项十娘担忧地扶住她肩,想到自己来时阁主的托付,“我想,现在有一个人或许能帮到你。”
谢微月心怀希冀抬起头看她,“是谁?”
项十娘斩钉截铁地答,“阁主。”
阁主只说要见她,项十娘并非一意孤行替阁主做出这个决定。但隐隐之中她总觉得,阁主一定会帮助谢微月。
谢微月倒不讶异,因为她从前倒是总听十娘说起一个人,她以为这便是她所熟知的那一位。
“你说那位南宫先生?”
“非也。”项十娘摇摇头,“我说的阁主,他是听雨楼真正的主人。”
……
翌日,谢微月随项十娘来到听雨楼。绕过层层秘道,谢微月终于来到一处暗藏玄机的居所。
项十娘看着一路走来变幻着的重重机关,暗中惊叹。她在这听雨楼做了快十年的掌柜,如今,才知道传说中的密室真正存在。
这间密室,想必就是阁主的书房了。
想到阁主对她的信任,项十娘可谓是受宠若惊。但想到身后好奇地四处打量微月,项十娘心中亦有几分疑惑。
阁主开口说要见微月,而且初次见面,就让她进了密室。
阁主究竟是信任微月,还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使他确信,微月不会泄露他的秘密?
思来想去,项十娘很快否定了第一个想法。
她摸不透传说中这位阁主的想法,这一切……到底是要做什么?
但她转念想到阁主那晚说话时的语气……
许是从小生在贫寒之家,后来又一直留在听雨楼的缘故,这些经历让项十娘练就了察言观色的好本事。她注意阁主说话时的语气,以及微微扬起的唇角。
虽然那弧度很小,但足以让她察觉。知道阁主对月儿本无恶意,项十娘便多少有些放心了。
这一雅间古朴而奢华,谢微月还未到门前,就闻到一股清新的气息,分不清是茶香还是草木的香气。
“阁主就在里面。”
项十娘停下脚步,就这样目送着微月,直到门将她们二人隔开。
谢微月忍住好奇上前走两步停下。
这一间密室别有洞天。
站在门外,以为这里大概是一雅间。可推开门后顿觉豁然开朗。
眼前横纵排列着数十架台,架台上上井然有序摆放着的古籍。
没有冗杂熏香的气息,一股清茶香沁入心脾。这里竟像是大户人家的藏书阁一般,想不到听雨楼还有这样一处居所。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近来,暗室里侧缓缓走出一脚踩木屐身着布袍的男人,谢微月不禁微笑颔首。
“南宫先生。”
南宫辞竹摇扇一笑,不失礼节地回应道:“谢小姐,阁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谢微月在见到听雨楼真正的幕后主人之前,总是好奇多过一切的,可在她见到那个男人以后,却隐隐约约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种感觉一直盘踞在心头。
“帮你,是有代价的。”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她愣了愣,她回过神,就有些歉意地看着这阁主,问道:“什么代价?阁主请说。”
哪知男人就那样静静地看了她一阵,突然起了两三分戏弄的心,“谢小姐不如以身相许。”
听到这话,坐在不远处的南宫先生差点没被一口茶水呛到。
谢微月有些惊愕地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