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孤零零地站着,看着筝子和章子双双走向情索桥的背影,不禁想起乾亭的膏男对他的忠告,当时,他看到魏子手中的淼珠,便告诫他:
“你若带上它,会给你惹来许多的麻烦如果你选择了她,就注定将要遭受一段坎坷的磨难你和她,唯有牵挂世间之广狭,皆由于自造”
世间之广狭,皆由于自造。他孑然地站着,怊怅地面对峡谷,心里反复默念着这句话。
他似乎领悟到膏男说这句话的深意,其实,说白了,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忽然,一股悲恸的电波掠过他的心房,他即刻感应到这是纯子的心灵电波。他闭上眼睛,紧锁眉头,感应纯子正经受着痛苦的折磨。
他的心咯噔一下,不好纯子出事了那颗淼珠肯定正在变软,筝子的珏玉也无法保护它。他狠狠地拍了一下脑袋,喃喃自语道:
“纯子她现在需要我我要向筝子要回淼珠,希望还能追得上她”
他拔腿向着阴阳情索桥跑去,飞箭般地冲到桥头上。
狂奔到桥头,他诧异地看到,筝子和章子伫立在那里,正踟蹰不前。筝子低着头,捂着胸口,面色惨白。
“发生什么事了为何你们站在这里不走”他走到他们身边,询问道。
章子满脸怨气地指着筝子道:
“还不是因为她早就叫她把那颗累赘的淼珠扔了,她就是不听,像珍藏宝贝一样唉”
“怎么回事”
“我们上桥还没走出两三步,她突然拉住我,叫我往回走,我搞不懂她究竟为啥,问她,她支吾了半天,执意要回去找你”
“筝子,你怎么啦”
“我们踏上桥后,我就感觉到胸前一阵发热,便急忙掏出怀中的淼珠查看,发现它在发热,热到滚烫,而且,正在变软,我知道淼珠里的纯子生命可忧”
“难道你那枚珏玉护身符不能保护它”章子插嘴问道。
“我已将珏玉和它放在一起,我以为它可以保护淼珠里的纯子不再受到伤害,可是,没想到”筝子看着变软的淼珠,十分焦灼难过,眼里闪着泪光,哽咽地说不下去。
“把它给我吧我刚才也感应到纯子的痛苦她现在需要我”
筝子还在踌躇着,事实证明,纯子不仅需要亲情保护,还需要爱情的滋润。这颗淼珠正是因为魏子的一路精心爱护,纯子的生命才可延续到现在。
除了手中的珏玉,筝子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保住妹妹的淼珠。无计可施的她,只好决定把淼珠还给魏子。还有一点,她信赖他在失谷道和他一路同行时,她看到他身上那股韧劲和执着,令她钦佩,祈祷淼珠回到他手中后,会出现奇迹,不会融化掉。
这也是她万般无奈之举。如果眼睁睁地看着纯子的淼珠在她手里融化,那会更令她伤心欲绝。
“嗨米米,你看这颗淼珠长出了缕缕白丝”章子盯着筝子手中的淼珠,像发现新大陆似地叫道。
“哦长出了白丝”筝子连忙擦去眼中的泪,抬起手,把它放到眼前,仔细打量。果然,在淼珠胭脂色外表上,清楚地看到几缕细细的白丝,像蚕丝,覆在表面上。
“把它给我,让我看看”魏子心急地把手伸向筝子,她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淼珠放入他的右手中。
不曾想到,那颗淼珠落到他手中,它表面上的几缕白丝竟然一下子粘住了他的右手心。他左手轻轻地把淼珠向上扯了扯,想把它扯开右手心,谁知它上面的几缕白丝反而越扯越长,可就是扯不断。
看到这情形,筝子总算铁了心,彻底断了讨回淼珠的念头妹妹的淼珠已经跟定魏子,她已无法再讨回。看来富贵在天,生死由命。她只好哑着声说道:
“既然淼珠上的丝扯不断,那就拜托您照顾它吧”
“我会尽所能去呵护它”魏子答道。
这时,章子手指向远处,惊慌地口吃道:“不不好了黑黑铁塔他他逃出失谷道了”
“他在哪里你看到他了”筝子的心猛地向下一沉,她现在最怕看到的人是黑铁塔。因为她偷拿了他的木盒,一旦再次落入他的手中,她必定会被他生吞活剥。
“他他正朝我们这边走来米米,快走他肯定要夺回他的磊珠”虽然章子和筝子已经是半石头人,但毕竟偷拿黑铁塔的东西,好似做贼心虚,理屈词穷,又怎敢大大方方地和他较量呢
章子一把拉起筝子的手,两人头也不回地匆忙踏上索桥而去。眨眼间,他俩的身影就消失在茫茫的云雾里。
魏子握着淼珠站在桥头上,双眉耸起,竖目圆瞪,看着黑铁塔朝他一步步地走过来。虽然他已蜕变成半石头人,身材高大了,块头也结实许多,但是,和黑铁塔相比,仍然矮他一个头,也没他那么粗壮。
其实,他并不畏惧黑铁塔,而是他的手里正握着纯子的淼珠,它上面的白丝粘紧他的手心,这叫他怎么能放开手去,和黑铁塔一决高低
他已经没有退路黑铁塔的出现,断了他的后路,逼着他向前走,逼着他打消走别的通道的想法,唯有选择面前的阴阳情索桥。
是的,辣子说过,选择阴阳情索桥,就得男女配对,可是,在这危急的情况下,他要尝试独自一人走阴阳情索桥。自从逃出压力涵洞之后,他就不再迷信辣子的每句话,不再把她的话当作金科玉律。这次,他希望她的话是错的
他硬着头皮踏上桥索。
很快地,走出几步后,他发现没办法再继续向前迈步他的脚踩在黑色的情索上,好似踩在一条黑色的晃晃悠悠钢丝上,身子在剧烈地晃荡着,好似踩钢丝杂技表演。
嘿奇怪了,这桥面上只有一黑一白两条索,为什么章子和筝子他们踩在这两条索上面,却是如履平地,走得飞快,而他独自一人行走,就像醉汉走路,摇摇晃晃。
也许,男人踩在黑索上,还需要一个女人踩在白索上,两人手牵着手,相互扶持支撑,才能保持身体平稳,才可以向前迈步。
他揣测着,举步维艰,极目眺望前方,只见白茫茫的一片雾霭,早已看不到筝子和章子的身影,更别说看到峡谷的对岸。
这时,黑铁塔已经走到桥头,看着才几步远的魏子独自一人行走在情索桥上,便指着他讥讽地骂道:
“你这个大笨蛋,一个人也想走阴阳情索桥无需老子我动手,你就会掉下去摔死”
魏子没理会他,伸展双臂,向左右两边伸直,努力保持身体的平衡,摇晃地站在黑色的桥索上,身子只是一味地晃悠着,就是不掉下去。
黑铁塔站在桥头上,两眼一直盯着他看,打算袖手旁观一出坠落谷底的好戏,可是,等了半晌,魏子依然稳稳地站在那根黑索上,他忍不住说道:
“笨蛋,就算你能站在桥索上不掉下去,那又怎样你总不能站在那里不走呀”
“你不走开,我就不走”魏子那股倔强劲上来了,他瞪着黑铁塔答道。
在塔屋时,黑铁塔就领教过魏子的犟劲,知道眼前这个小子吃软不吃硬,加上,他曾经亲眼看到魏子在那次险道上的出色表现,知道他的功力不可小觑。再说了,此一时彼一时,凡是能走出失谷道的人,都已蜕变成半石头人,如若两人真要动起手来,他黑铁塔未必有十成把握赢这小子。
再一想,他这般辛苦才得以逃出失谷道,来到月亭,目的并不是找人打架,何必要跟这个小子过不去呢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呀如果可能的话,他倒想和这个有个性的小子握手言和,结成朋友,因为他现在已是孤家寡人,前方的道路还很漫长,他需要找一个旅伴,结伴同行,一时找不到女伴,找个男伴也不错。
这样想着,他脸上堆起一个笑容,干笑道:
“反正你一个人,是没法走阴阳情索桥的,不如你先下来,我们结拜兄弟,商量一下,走哪一条道”
嗨他的话太出乎魏子的意料,他几乎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令魏子怀疑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居心不良,便一口回绝:
“和你结拜兄弟不可能你还是死了那份心吧”
“煞你这臭小子,真不识抬举”黑铁塔恼羞成怒。不过,这也难怪,他这劫匪的黑老大形象已经根植这小子的心里,不管他现在是否想改邪归正,都无法取信于这小子。他只能在心里长叹一声,沉默了一阵之后,口气温和地问魏子:
“嘿,小子,你知道情为何物吗”
“”他问得唐突而奇怪,魏子没有答他。
“如果你回答不出来,那你和我一样悲哀”
“这有何悲哀”
“俗语道,误了当前,地闲一年。如果在正确的地方正确的时间里没做正确的事情,那么,一旦错过良时,时过境迁,就很难有机会补救”
他这么说,让魏子想到一句谚语,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他当然明白耕田种地有关键的一段时间,不能错过,一但耽误,就种不好地,这年就不会有好收成。但他不明白黑铁塔为什么要和他扯这个话题。
“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说”魏子反而不习惯他温和的口气。
“唉我黑铁塔落泊到今天这个田地,没有一个朋友,说什么话你都不相信,怨谁呢不过,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黑铁塔的话,不管你信不信,有句大实话要对你说就算你独自一人能平安走过这座桥,顺利到达对岸,也未必是件高兴的事”
“为什么这样说”
“古龙树的果季来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古龙树的果季只有四十九天,在这四十九天里,不仅是古龙树孕育果子的季节,也是我们传宗接代,延续我们生命的季节,如果我们到达日亭,依旧是孑然一人的话,那就意味着你可能已误掉了良时,一个孕育果实的良时”
魏子听他这般解释,想到了纯子,他和纯子遥遥相隔,倘若在果季里还不能走到一起,那么,他俩就有可能会误掉孕育“果实”的良机。唉确确实实,他不知情为何物,但已尝到了情的苦涩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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