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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那经人搀扶,慢步而来的红衣女子越走越近,欧阳紫琳微微侧目,瞥了眼身旁的元妃,接着起身准备迎接。
是元妃好胜心太强,不想输她一筹,可怨不得她使绊子算计。
大红长裙拖地,领口袖口皆为黑线包裹,裙摆处用金线绣成的金蝶,在灯火通明的殿宇中闪着微光,带着白玉镯的素手,轻托鼓着的腹部。
柔亮的青丝梳成倭坠髻,髻上茉莉花形流苏,垂落耳侧,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摆动,肤如白瓷,黛眉如柳,杏眼琼鼻,上薄下厚的娇唇轻点唇脂,下巴微抬,高傲之气顿显于外。
而在一侧搀扶着她的,乃是他的夫君夏楼,颖川一地有名的才子。
如今二十五六,比和翠小上几岁,据闻,是和翠偶游颖川所结识的,两人成婚也没几年。
一身银灰色的长袍,不似和翠那般张狂夺目,反是清简素净。
褐色的丹凤眼,明亮有神,鼻梁高挺,薄唇浅弯好似带着笑意,容貌俊秀,给人的感觉不同于楚倾的疏离,和苏瀛的冷淡。
或许他曾经饱读诗书,现如今他身上已没有楚倾那般的书卷气,看似气质好像和苏瀛颇为相近,其实不然。
当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心中便有种莫名的情绪油然而生,仿佛稍稍一移目,他就会凭空消失。
望着和翠的目光温柔缱绻,嘴角宠溺的笑容,怎么看也不像是......
“朕的皇后,怕是被和翠你这一身迷了眼。”
我一怔,回了头,莞辰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了我身边,正缓缓落座。
随后小章子机敏的凑上前,低语了几句,我紧绷的面色才稍有缓解。
“不曾想和翠公主竟是如此貌美,衣裳更是独特耀目......”我看着和翠,用略带歉意的口吻说道。
和翠埋首笑道:“皇后娘娘谬赞了。”
“请公主和驸马入座吧。”
我作了个请的手势,随后便有宫人上前,将二人引向座位。
※※※和翠水眸随意地一扫,粗略的审视了一番殿内嫔妃,倒也没将她的小侄儿苏瀛,未在席列之事放在心上。
元妃从盘中夹起菜花,漫不经心地道:“听闻公主要来,且又有孕在身,蕙妃娘娘可谨慎得很呢,无论大事小事都亲力亲为,这殿里的摆设花卉,以及桌上美酒佳肴,都是蕙妃娘娘精心准备的。”
和翠闻言,抬眸看往对座,向座首身着紫衣的欧阳紫琳,笑着颔了颔首以示谢意。
后宫嫔妃的坐位顺序,一般都是按照位阶高低来排序,一眼看过去,便不难知道嫔妃等级。
“公主这肚子,该有九个多月了吧。”
和翠抚了抚隆起的腹部,笑道:“回皇后的话,加上今日正好九月零三天。”
随后,看向莞辰:“来的路上臣妹还担心,这孩子会不会等不及,直接在途中便生产了呢。”
我微微皱眉,和善地道:“本宫听说这孕妇月份越大,身子就越笨重吃力,生产之期眼看就要到了,公主可得多多注意玉体,若有任何需要或者不适之处,尽管来找本宫。”
“和翠谢过皇后娘娘,其实和翠此次,也是为了皇后娘娘而来。”她柳眉轻颦,眸中波光荡漾。
我有些讶异:“哦?本宫倒很好奇,公主得了空可要来凤仪宫,同本宫好好说说。”
和翠含笑垂首:“是,只要娘娘到时不觉着和翠话多聒噪,嫌弃了和翠就好。”
我也笑:“公主这是哪里的话。”
“公主,这药膳乃大补之物,您吃一些吧。”和翠身边的侍婢,将一个盛满汤羹的小碗,放在和翠眼前说道。
埋首吃菜的元妃也不知是耳尖,还是一直注意着那边儿,搁下筷子说:“蕙妃娘娘出身药商世家,这盅汤好似是蕙妃娘娘特意为公主炖的,还是亲自下厨,期间不曾假手于人。”
就算皇上在场那又如何,她这话本就没错,也并未夹枪带棍,事实如此。
和翠拿起勺子,浅尝了一口,出言赞道:“果真是好汤,劳烦蕙妃娘娘为和翠下厨,和翠真有些过意不去,幸苦娘娘了。”
欧阳紫琳摆摆手:“我只是想着公主路途劳累,肚子里又怀着孩子难免会体力不支,所以才考虑要不要炖些药膳,公主喜欢就好。”
“岂止喜欢,是非常合我的胃口。”
和翠低头,正欲再饮一口,却突然停下了动作,抬眸再度看向欧阳紫琳。
“方才听元妃娘娘说,蕙妃娘娘出生药商之家,那对于药理医术也是很精通的吧?”
对上和翠那双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的眼,欧阳紫琳淡淡一笑:“知道的并不多,不过是些皮毛,医术倒不能说全然不会,小小磕伤和风寒还是了解的。”
和翠眸中难掩失望,叹息道:“这样啊......”
“公主若身子不适,不如现在便传太医来瞧瞧,孕妇伤神劳心于腹中胎儿也无益处。”欧阳紫琳瞄了眼和翠的肚子,语带关切地说。
和翠听此,赶忙一口回绝,咬了咬下唇:“有些话,同那些太医说怪羞人的。”
欧阳紫琳不解地望向,一旁的夏楼,后者轻笑起来,一语带过:“也不是什么大事。”
眸子一转,正见和翠的头越埋越低,脸颊还隐现可疑地红晕,欧阳紫琳当即明了,不再深询下去。
“皇妹马上将为人母,祭祀的事不知你又是如何打算的?”久无发声地莞辰,缓缓开口问道。
和翠一怔,神色纠结的回道:“臣妹也不知,本想一到这里便去看父皇,却不知山中积雪有没有清理过,加上天冷路滑驸马劝诫臣妹休息几日再动身,可等到产后再去,那原定的归期就会推迟,带着刚出生的孩子去外......”
“驸马也是担心公主,为了你们母子好才出言相劝。”我晃着手中的杯子,轻笑道。
“这个我心中也很清楚。”她侧眸瞧着夏楼,一脸的愧疚与无奈。
莞辰静默不语,一双漆黑的眸子闪过微光,看似放在勾人食欲的菜肴上,实则不然。
如若叫和翠遵循原定的计划,要是传了出去,无情的便是莞辰这个做兄长的了。
再待几日和等到生产之后,结果虽没什么不同,但莞辰至少不会被流言所扰。
既然他早已有言在先,要我代他照顾和翠,身为六宫之主的我,又怎能置之不理?
于是微笑着对他说:“依臣妾看,公主此时确实不宜过度操劳,想必皇上心中也是如此想的,臣妾已为公主安排好了住所,就在锦福宫附近,元妃诞育过二皇子有些生产经验,相信定能帮助公主一二。”
他慢慢转过头来看我,唇角微牵:“那便照皇后所言,祭祀之事待和翠生产过后再作打算。”
“臣妹谢皇兄,谢...谢皇嫂!”和翠轻声说道,声音有些发颤,美眸盈盈,眼眶微微泛红。
我浅笑:“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和翠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出场的乐师和舞姬吸引,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索性咽了回去。
乐声动听悦耳,如山涧清泉叮咚,给人舒适惬意之感,舞姬粉绸四飞,身段曼妙,无声无息间勾人魂魄,魅惑撩人。
不少嫔妃都看得入了神,唯有一人随着乐声的起伏,面色也逐渐变得阴寒。
她计划中的场景,并未出现,一切都是那么顺利,直至曲终。
欧阳紫琳斜眼而笑,正巧元妃刚好在此刻偏首,两人目光相对,尽管没有任何言语,却是硝烟弥漫。
元妃勾了唇角,笑地得意。
欧阳紫琳则是面笑,眼里寒光一片。
难怪她在人群中,没有看到那几个舞姬,原来是被元妃替换了。
临上场时改了人选,她何时这般精明了,是一直如此?只怕不会!
看来是有人在暗中帮了她一把,就如她那时身陷慎刑司,无法自救一样。
“啊!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和翠的一声惊呼,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元妃笑意不减,欧阳紫琳却皱起了眉头。
驸马夏楼也是眉宇轻蹙,扶着和翠的肩膀,忙命侍婢上前,请求恩准召太医来此。
“我没事,怕是先前的药膳吃多了。”和翠语音虚弱地吐出这么一句,犹如一声惊雷,震得殿内众人面色大变。
我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欧阳紫琳,接着收回视线,紧盯着和翠。
这宴会,除了舞乐其余皆是欧阳紫琳一手安排,包括膳食在内,思及此处我忽然想起,适才元妃频频提及欧阳紫琳。
我就说么,欧阳紫琳不会轻举妄动,更何况我有令在先,她怎会在自己亲手所做得汤羹里动手脚?
容易被人怀疑不说,也太过愚蠢,她要是这种没有脑子的人,我又怎会用她!
“传太医!”
不消多时太医匆匆赶到,手搭在和翠腕间闭目诊断,又查了查药膳,随后得出结论:“皇上,皇后娘娘,和翠公主只是动了胎气,想来是马车颠簸所致,至于这药膳,并无任何问题反对孕妇有益是大补之物。”
“蕙妃娘娘真对不起,我一时慌了神儿才......”和翠目带歉疚,欲言又止。
欧阳紫琳叹了一口气,笑道:“我不在意的,公主身子要紧。”
莞辰看着和翠夫妻二人,不知在想什么,浓郁深黑得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两。
我拉过他才松开酒杯的手,在案下轻握住。
他看着我,微笑起来,笑容很浅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原来是虚惊一场,本宫还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皇上和皇后娘娘眼皮子底下,欲对和翠公主母子不利呢。”
从开宴起就未说过一句话,一直装空气的玉妃,轻笑出声。
这么差的演技,也好意思搬到台面上来?
她也是傻,竟期盼着这种女人能为自己的前途出份绵力,幸好当初云美人开了口,不然她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又不是有孕傍身的后宫宠妃,早已嫁作他人妇的公主,谁闲着没事做了,去害她小产?
玉妃冷笑置之,低了头满眼的鄙夷不屑,这种表面装娇弱善良的女子,是她最讨厌的类型。
“公主无事就好,日后可得多多小心注意着。”荣嫔温和一笑。
和翠依偎在夏楼怀里,点点头。
赵嫔目光淡淡地,在和翠身上停顿了一下,随后敛目失笑。
我半眯着眼睛,忘记自己仍抓着莞辰的手,五指渐渐收紧,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淡然。
果然不是个善茬儿。
在我沉思时,莞辰反握住我的手,微凉的指腹轻抚着我的手背。
我转眸望向他,他却饶有兴趣的端起酒杯,瞧着和翠抿下一口,唇边残留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也不知为何,我心中莫名地一暖,朱唇轻启:“公主身体不适,本宫派人送你去歇着吧。
不单要好好休息,那些小心思也该收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