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风的清晨,洁白的雪花飘扬落下,是那么的悠然自得。
入目皆是一片银装素裹,白雪积在枝桠,远观去好似盛放梨花。
“皇上又是一夜未眠?莫不是身侧少了美人相伴,不单是食不知味,便是觉也睡不安稳了。”羽凌歌踏雪而来,笑着调侃。
站在乾成殿外透气的莞辰转身,一双黑眸沉寂而幽深,犹如深不见底黑洞。
“事情办的如何了,可有什么进展?”
羽凌歌做了个请的手势,轻笑道:“这天有些冷呢,皇上可否容微臣进去后在禀报。”
殿内暖炉烧得正旺,鎏金香炉青烟缭绕。
“臣的探子回报,说小侯爷正四处收买兵马,加上私宅内的精锐人马已达五万,齐州已全然成了奸臣乱党之地。”
“果然是李南原在背后筹谋。”
羽凌歌倒也没否认,点头道:“若非有李氏帮着出主意,小侯爷也不至于那么肆无忌惮,想来这人马还会不断增加,早作打算的好毕竟朝中仍有不少李氏余孽。”
莞辰颔首:“李氏平日素有来往的朝中官员不在少数,朕倒是想肃清朝堂,可如此一来朝中势力便不平衡。”
羽凌歌轻晃着茶杯,漫不经心地说:“将他们踢出朝堂说来也不难,元尚书自打淑妃怀孕以来,在朝中可谓是如鱼得水,一门心思想着怎么给他未来的外孙铺路。”
莞辰静静地看着羽凌歌,沉声道:“你想拿淑妃作为挡箭牌?”
羽凌歌挑眉:“人心不足蛇吞象,是淑妃亲手毁了自己的退路,就算您继续置之不理,以怨报德终归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莞辰微扬唇角,出口言辞却甚是无情:“一开始朕就没打算,留下那个孩子。”
羽凌歌默然无语,用一种极为同情的目光瞧着莞辰。
“后宫嫔妃一旦怀孕,不久后都会以各种方式小产,再不然就是母子俱亡,昔日李南原把持朝政,后宫中德妃称霸,更有其他人虎视眈眈。”莞辰声音低沉,黑瞳也随之一缩。
一旁的羽凌歌懒洋洋地拖着腮,清朗一笑:“与其让朝堂后宫二者串通一气,不如防患于未然,所以在当年琴妃死后,后宫便再无人传出有孕之消息,直到琼贵妃入宫,想保住帝位也真是不容易呢。”
莞辰眸色晦暗,森冷一笑:“纵然元尚书早已脱离李氏党羽,可他眼下所为分明就打算做第二个李南原,兔死狗烹,朕绝不会让他心愿得成。”
羽凌歌眉梢略微上挑,俊朗容颜立时变得魅惑邪肆,眸中光华流转。
薄唇轻动,勾起抹狡黠笑容:“贵妃失宠的流言其实是皇上所为,李氏将琼贵妃视作眼中钉不除不快,加上其在宫中已难有敌手抗衡,风头太盛终不是件好事,所以淑妃母子便成了转移众人注意力的最佳人选。”
他叹息一声,眼中光泽深黯了些许:“未免群臣勾结一起图谋未来,导致朝纲大乱,早作防备才是上上之选。”
莞辰颦眉声音有些飘忽,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一直祈盼着得到权利的人,真的手握权势,为了排除异己他的手上必然会染上无数鲜血。”
闻言,羽凌歌立刻明了:“皇上容不下淑妃腹中皇嗣,是早就料到会有今日局面,作母亲的为了孩子可是什么都做得出,另一方面也是在警醒贵妃。”
他早前就说这宫里的风水可能不太好,为何只要一进到这皇宫,就都会动些坏念头呢。
所谓盟友一旦无利可图随时都可能分道扬镳,想要一直手牵手走同一条路和睦相处下去,不过是痴人说梦。
就算料到会被人从背后插上一刀,也无法在事先就做出行动阻止。
后宫险恶,朝堂的水更是深不见底,要想在这两者之间游刃有余,光靠小聪明和强硬的手腕远远不够,上一刻还安然无恙,下一秒就命丧黄泉,生死之事谁又说的准。
“最讽刺的是一瞬的仁慈,反为自己种下苦果。”羽凌歌似笑非笑,睨了莞辰一眼:“像此种行为处事,就是安然渡过这一劫以后也会叫人忧心,亏得淑妃不成气候,若是如德妃一般结局显而易见。”
莞辰扫了他一眼,没有搭话。
见对座人气定神闲,羽凌歌将唇轻抿收起笑容:“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留守齐云的兵马听说已经安排妥当,再过不久大皇子就会动身。”
“在眼皮底下总比在外来得安稳。”莞辰说的轻松,心却忐忑。
“淑妃这挡箭牌或许还能抵挡一阵,可也要做好丢弃的准备,成太傅等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莞辰不语,暗暗将手握起,握到指节发白。
“箭在弦上,眼下事态已容不得你我迟疑。”
“朕知道。”
“小侯爷不过是个傀儡,真正觊觎帝位的李南原,欲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他的野心,朕一清二楚。”
羽凌歌往椅背上一靠,带出几分懒散,眼中掠过锐芒:“话说回来他们那般气势汹汹,一副好似胜券在握的模样,就不曾想过一旦惨败,会落得何种下场吗?”
他的语气转为诡谲,嘴角上翘人笑眼却不笑:“小侯爷是皇室血脉,可意志软弱易被旁人左右不是帝王之才,任是出师有名他们之间的买卖也并不划算,孤注一掷的豪赌,人事是尽了天命却要看运气。”
莞辰自斟了杯茶,展颜冷笑,双眸透出一道彻寒的光:“朕会叫他们有来无回,将他们的残念希望,彻彻底底烧成飞灰。”
羽凌歌轻轻地笑:“李南原只知小侯爷愚蠢好糊弄,却忘了和蠢人为盟终有一日会反被其累,此种人根本不能与之谋事。”
“既是个拖累,那就有我们的可趁之机。”莞辰白皙修长的手伸过,端起茶杯凑近低笑地薄唇:“一支军心涣散四分五裂的军队,不足畏惧,要一举铲除更不费吹灰之力。”
羽凌歌心领神会,微微挑眉道:“微臣领旨,臣定会叫那群叛党贼子鸡犬不宁,反目成仇,皇上只须静待佳音便好。”
霜禧宫。自新一批秀女入住之后又热闹了不少,不似前段时日的冷清。
今日大雪初降,虽无寒风呼啸屋外终是有些冷的,尽管天气寒冷秀女们赏雪玩闹的兴致,却是丝毫不减。
宫人们好容易将地上积雪清开,不过片刻又是一地杂乱,雪势是小了不少,可由着这帮小主们折腾下去,他们先前的功夫岂非都白做了?
思及此处,一小公公上前先是对众小主作了一揖,随后言语恭敬地道:“诸位小主用罢午膳后还要去给各宫娘娘问安,现下时辰不早了小主们怕是也玩累了,不如先回房歇着喝点热茶暖暖,让奴才等办完差事好回去复命。”
小公公刚说完,便有人站出来发难:“我等奉召入宫,现时虽未有承宠但也算半个主子,何时论到你这低贱奴才对我们指手画脚?!”
“青芜说的不错!”一身穿对襟花袄的女子出列,附和道:“先前这奴才所言,就好似我们有意为难他们是的,你这差事万一做不完,难不成还要怪在我们头上不成?”
“青芜,玉婕你两都少说几句,人家可不比咱们私邸家奴是皇宫里的奴才,咱们初涉此地确实得万事小心仔细着才行,都说宫中险恶未见圣颜就无端横死岂不可惜。”一紫色衣衫的女子盈盈笑道。
亲选那日,秀女列与大殿离的太远,根本就没看清皇上什么模样!
如今更是连面都见不着,心里别提多窝火了,青芜她们倒还有时间跟奴才拌嘴!
胸口烦闷,紫衣女子解下腰间荷包步至那公公跟前,径直抛给眼前人:“你们上头管事若是怪罪下来,就说是我江雨霏的错,我爹爹是苍老将军座下副将,谅他们也不会拿你们怎样。”
话落瞟了眼地上荷包,道:“那银子就当给公公赔个不是,请公公喝茶了,雨霏自幼被家中娇惯不懂礼数,青芜玉婕亦是如此,还请公公不要见怪。”
江雨霏的一席话,在秀女中引起轩然大波。
“早就听我爹说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原来是真的啊!”秀女甲讶异道。
秀女乙翻了个白眼,不屑道:“我们可是皇上钦点的秀女日后的皇妃,错在他们关我们何事,借他们十个胆子怕是也不敢对咱们怎样!”
秀女丙嘴唇哆嗦着紧张道:“雨霏你将银子就那样扔在地上,怕是不太好,咱们的生活起居可都是他们照料的,这万一”
“玉琳你慌什么!”青芜皱眉不悦,看向一旁的玉婕:“你妹妹怎得如此不成器,一丁点芝麻小事就吓成这样!”
玉婕淡淡扫了自家妹子一眼,冷哼道:“毕竟是二房生的,她若成器岂不乱了尊卑?话说回来,我真是搞不懂我爹在想些什么,竟让她也来参选!”
秀女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话,全然不顾那还呆站原处的公公。
小公公看着雪地上的浅绿荷包,暗暗咬了咬唇,垂在身侧的双手更是不由攥紧,距他不远处的几名宫人见状心里也升起了一把火。
这还没承恩呢就嚣张成这般,他朝若真的为嫔为妃,还有他们的活路?
瞧不起他们这些下人,终有吃苦头的一日,到时候可别赶趟子来求他们帮忙!
聒噪的氛围中,几乎所有秀女都群起而攻的状况下,唯有一人置身事外静静旁观。
她身着粉色宫装,肩上披着厚厚的绒毛披风,面容甜美秀丽,双眼清澈澄净却无神采,青丝半绾,身形纤弱好似一阵寒风袭来就能将其卷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