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明湖中学入场时, 观众席再掀起一阵欢呼高『潮』。
赛前，两方队员走到场中央握手。明湖中学的队长站在前头，身高不到一米八，个头不算起眼，理着个精干的平头，一双狡黠的眼锋芒毕现。
他扬起头，朝对面的人伸出手来, “去年我们跟城大附中比了一场，落后十分。”
苏煜冷眼看着他。
“相比之下, 落后三十五分的你们，真是有点惨。”
“所以？”
“所以，为了证明今年不输给城大附中, 我们至少会赢三十分。”
苏煜被激，不动声『色』地冷笑了声，“拭目以待。”
比赛开始，苏煜和对方队长争球, 苏煜靠着身高和弹跳的优势将球击到章沁身前, 率先取得控球权。
章沁回传，落入李繁宇的手中。李繁宇体型瘦削，运动起来十分灵活。他一路带球疾跑, 迅速突破三分线范围, 一边用余光搜寻队友的身影。
林岩站在赛场左边, 正跟对方的中锋角力。章沁还在身后小跑, 一时间, 身边没有适合传球的对象。
李繁宇想了想，轻呼一口气，准备独自突破对方防线。
即便控球技术不错，但单枪匹马带球闯入的动作，十分冒险。见对方两个人高马大的球员围了上来，他退后了一步，将球护在了身后。
突然，一道白『色』的身影穿过对方防守的空挡，迅速『插』入控制区，来到篮板底下。李繁宇发现了转机，立刻把球朝对方扔去。
苏煜站在篮球架下，没等其他人起跳，便稳稳当当在空中将球截下。手的力道顺势一转，将球直扣篮筐。
“嘭”的一声响，北城一中率先得分。
直到球落回地面，球架还在轻轻摇晃着。这个进球过于气势磅礴，又有苏煜帅脸的加分，使得开局不到五分钟，比赛气氛愈发火热。
整个篮球场发出炸裂般的欢呼。
“真是漂亮。”
“那就是传说中的灌篮吗？”
“进球的男生好帅。”
赵可人用力吹了几声口哨，差点把一旁林佳乔的耳朵震聋了。林佳乔委屈巴巴的，不知道该怎么提醒自己沉浸在激动中的好友。
见电子屏幕上的比分显示出“0:2”，赵可人又叽叽哇哇叫起来，“那么漂亮的球只有两分吗，太少了太少了！”
声音很大，让前排两个戴眼镜的男生回过头来，用一副发现不明生物的表情看了看这边。
鹿汀替好朋友感到丢脸，又无可奈何。只好默默别开头，装作跟她不太熟的样子。
比赛第一节进行地顺风顺水。苏煜凭借个人能力得到十一分，包括一个三分球。林岩和李繁宇好几次切断对方进攻的机会，十五分钟下来，北城一中已经领先明湖中学六分。
比赛暂停期间，队员们回到休息区喝水。李繁宇站在场边，看见明湖的队员从不远处经过，唤了一声，“喂——”
最前边的宁蓝回过头。
“刚才不是说要赢三十分吗？”
赛前双方握手仪式进行的时候，李繁宇站在苏煜左边，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宁蓝没答话。
李繁宇一笑，抬手比了个数字，“现在离你们的目标，还差四十。”
宁蓝皱起眉头，眯眼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将擦汗的『毛』巾随手搭在身上，小跑着离开了。
赢球后的几分钟里，北城一中的观众席，一度处于十分亢奋的状态。
赵可人吹了半天口哨，口渴得不行，终于放弃了对林佳乔耳朵的折磨。她一口气将水壶里的水喝了大半，又看向身边的人。
“乔妹，怎么办，我感觉自己快要变心了。”
林佳乔，“……”
“人怎么可以帅到这个地步，这个地步！”
林佳乔颇感无奈，“上次苏煜因为打架被广播里通报批评的时候，还说他是社会渣滓呢……”
“啊，我有吗我有吗。”
好朋友你一言我一语的，十分欢快闹腾。一旁的鹿汀安静坐着，目光往北城一中的休息区飘去。
因为开局的优势，队员们个个士气高涨，正三三两两轻松地聊着天。苏煜独自站在一旁，靠在身后的墙上，同人群隔了些距离。
他眉头紧皱着，脸上看不出一点儿高兴的情绪。
事实上，此时此刻的他，正在被腰伤的痛折磨着。
几分钟前，对方队员为了截球，从他身后撞过来，不偏不倚地落到了当初受伤的位置。放电般剧烈的疼痛从腰部迅速蔓延到左腿，紧接着，大脑空白了一瞬。
他紧紧抓着篮球，动作停滞了。痛觉持续了几秒，很快，一种强烈的麻木侵蚀着神经，让人动弹不得。
章沁应该是发现了异样，迅速靠近替他解围。球最后传给场边的涂然，再得两分。
直到裁判吹哨，苏煜还站在原地，久久没回过神来。
腰部传来的痛愈发强烈。他抬头看了眼正前方的时钟，距离比赛结束还有四十来分钟，一种强烈的不确定感涌了上来。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状态，是否能支撑他打完全场。
第二节伊始，北城一中的争球队员换成了林岩。
林岩个头很高，但弹跳能力却不及苏煜。控球机会很快落入明湖中学的手里。
明湖中学的中锋发动进攻，李繁宇、章沁和涂然纷纷回防。以往总是第一个反应的苏煜，跑在了人群的后面。
宁蓝从苏煜的身后追上，挑衅地笑，“怎么，体力这么差？”
苏煜没接话，加快了步子，挡在他身前。
到了篮筐底下，对方的小前锋抬手将球传给宁蓝，球速极快，路线却恰好在苏煜的可及范围。苏煜伸手捞球，可身体才左转不到三十度，便陡然僵住。
大概是动作过□□猛，牵扯到了旧伤，后背又是一阵尖锐的痛。
球从他右肩擦过，落入对方的手里。
没等苏煜反应，宁蓝迅速起跳，投篮得分。
苏煜望着球从筐里落下的轨迹，愣怔了片刻。章沁从身后靠近，拍了拍他的背，“你怎么样，没事吧。”
苏煜摇头，“没事。”
“可别硬撑着。”
苏煜点头，理了理右手上的护腕，往场中央跑去。
这个进球以后，明湖中学渐入佳境，奋起直追。没多久，因为苏煜的防守疏忽，宁蓝连续三个进球，让原本势均力敌的局面被打破，明湖中学成为了赛场上的主导。
每个人都隐隐能感觉到，局势在悄无声息地被逆转。强烈的不安盘踞在北城一中的观众席上方，轰鸣的欢呼声里隐隐带着担忧。
在明湖中学得分后卫投入一个三分之后，鹿汀听见周围响起了议论声。
“怎么回事，刚刚还不是打得好好的吗。”
“第二节才五分钟不到，比分都快追平了。”
“中间那个小个子是明湖的队长吗，他的状态越来越好，苏煜被他压制住了。”
右边坐着的赵可人因为对方接二连三的失球打击，彻底没了声，只是抱着林佳乔的手，“乔妹，我好慌。”
林佳乔『摸』『摸』她的手，“不慌不慌。”
从始至终，鹿汀的目光都紧紧跟随着苏煜。
只要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苏煜的状态和平时不太一样。队员跑到限制区等待罚球时，一惯急『性』子的他却紧皱着眉头，慢吞吞地跟在后边。此外，有好几次传球，都因为动作的突然犹豫，出现了失误。
鹿汀结合起苏煜某个转身的动作，像年久失修的齿轮被卡住了似的，突然领悟过来。
她想了想，转过头对身旁的好朋友道，“我要出去一会儿。”
“干嘛，买水吗。”赵可人道，晃了晃一旁的零食袋，“我这里还两瓶呢。”
“不是买水。”鹿汀一边起身，“我很快就回来。”
正值盛夏的午后，体育馆外一片阳光灿烂，晒得人几乎睁不开眼。鹿汀一路小跑过广场，循着手机里的地图，找到了最近一家『药』店。
“请问，你们这儿腰椎病的止痛贴？”
营业员往角落指了指，“喏，都在那。”
鹿汀走到货架前，仔仔细细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苏煜以前犯腰痛时常用的那款。她拿起『药』盒，待付完账，又快速地往回跑去。
到体育馆的时候，头顶上的记分牌正好显示着39:39，双方比分追平。
北城一中这边率先叫了暂停。
鹿汀刚才跑得太急，整个人气喘吁吁的。她缓了缓，往场边巡视着，远远见北城一中的球员们和教练正围成一圈，商量着什么。她朝北城一中的休息区走去。
苏煜见到鹿汀时，有些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鹿汀口里的气息还不稳，顺了顺气，还是累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把装着止痛贴的『药』盒在他眼前晃了晃。
有知道两人渊源的队员见到鹿汀，特地走近开玩笑，“煜哥，你女人给你送什么来了。”
旁边的人也起哄，“有家室的人就是不一样，还能场外支援呢。”
苏煜给了他们一个“滚”的眼神，默不作声地将鹿汀带到了休息区的角落。
他将『药』盒拿在手里掂量着，唇角不自觉弯了起来。
“你特地来给我送这个？”
鹿汀点点头，让苏煜转身，准备给他贴上。
“还随身带着？”
“刚跑去『药』店买的。”鹿汀伸手，示意他把『药』盒递来。
“怎么知道我腰伤犯了？”
“刚刚看你那么蔫……”
苏煜忍不住打断，话音里带了点脾气，“我哪蔫了？！”
鹿汀没接话，默默拆开止痛片，一股清新的中『药』味弥漫开来。她撩起苏煜的衣服，精准无误地贴在了苏煜腰际的皮肤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累赘。
作为苏煜的青梅竹马和“长辈”，帮他贴膏『药』的事，鹿汀可没少干。
“好了。”她用手掌再上面拍了拍，使它粘的更加牢固。
苏煜转过身来，低头看她。
鹿汀只是嘱咐，“等会儿别太逞强。”
“知道。”
短暂的休息后，双方队员重归赛场。鹿汀离开了北城一中队员休息区，回到了观众席。
赵可人见鹿汀一脸风尘仆仆走来，问到，“刚刚离开那么久，回来了又见你往场边走，干嘛呢。”
因为隔得远，且鹿汀给苏煜贴膏『药』的地方是观众席视线的死角，赵可人他们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给苏煜送了『药』。”
赵可人一脸意外，“他怎么回事？”
“腰的旧伤犯了。”鹿汀简单解释。
场上，经过调整的苏煜精神比之前有所改善。止痛贴清爽的触感从皮肤传来，让酸胀感消退了不少。可运动一旦变得剧烈，从腰部放『射』至腿后跟的疼痛仍会不期然地传来。
止痛贴虽然有用，终究只是杯水车薪。
因为主力队员状态不佳，北城一中一度处于弱势。在被截下又一次进攻之后，对方连续两次投入三分，逐渐拉开比分差距。
到了第三节近尾声的时候，明湖中学已经领先北城一中十二分，且有乘胜追击、越战越勇的趋势。
这样高开低走的局面，是北城一中始料未及的，不知不觉间，球员们纷纷陷入低『迷』的情绪。
某次明湖中学投篮后，苏煜在争抢篮板的过程中，被对方的小前锋撞倒。落地的部位是后背，压力沿着脊背蔓延至腰际。紧接着，剧痛传来，让他的额头不禁冒出冷汗。
篮球馆的窗透出炽烈的阳光，明亮得刺眼。他看着离得很远的天花板，脑海里空白了几秒。
那一刻，他脑海里竟然生出了一种陌生的恐惧，对疼痛的恐惧，对输球的恐惧，他自己都说不清恐惧的具体形状。
裁判吹响了口哨，比赛暂停。
章沁和李繁宇走上前来，试图将苏煜扶起来。李繁宇一脸关切，“煜哥，怎么样，要么跟教练说换人？”
苏煜直起身来，『揉』了『揉』后背，“不用。”
“可是你……”
“我说不用就不用。”苏煜理了理护腕和护膝，不疾不徐道，“如果把我换下，宁蓝那么快的速度，谁来防？李繁宇，你能防住他？”
这突然的反问，让李繁宇一时语塞。
苏煜说得没错。宁蓝运动十分灵活，即便带球跑起来时，也没几个人能赶上他。苏煜在速度和弹跳方面天生便有优势，即使有过几次失误，但不妨碍他是阻拦宁蓝进攻的重要功臣。
如果不是苏煜在防守宁蓝，目前的比分差距，只怕会更加夸张。
见李繁宇和章沁没再说话，苏煜朝裁判示意自己没事，继续往场中央走去。
比赛逐渐接近尾声，坐在观众席上的鹿汀也跟着揪心起来。
从第三节后半段开始，明湖中学始终保持着十分左右的优势。北城一中队员似乎已经使出全力，却也只能维持比分差距未再继续扩大。
看得出北城一中的核心球员苏煜状态不佳，可他又在队伍里充当着不可替代的角『色』。将他换下场，只怕颓势会愈发不可收拾。
正当局面僵持的时候，鹿汀注意到，赛场前排的角落里，一个颀长的身影起身，向北城一中的休息区走去。
即便隔了些距离，鹿汀还是从那冷冷清清的气质里，轻易认出了程澈。
鹿汀一愣，他什么时候来的？
来不及多想，她便看见他走向坐在场边的教练。两人在原地说了几句，然后，教练拍了拍他的肩，一脸欣慰地看着男生往更衣室的方向走去。
比赛正进行得如火如荼，队员们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直到几分钟后，程澈穿着白『色』的11号球衣走出来，附近的观众席才响起一阵哗然。
接着，裁判吹哨暂停比赛，示意北城一中换人。
“11号换7号。”
苏煜之前在跟宁蓝对峙，直到走到场边，还没回过神来，“教练！”
教练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一边看着程澈往球场跑去，“你辛苦了，先休息吧。”
程澈出场后，赛场上响起了热烈的议论声。
“那人是谁，怎么把北城一中的队长换下去了？”
“听说是上一届的队长，打球比苏煜厉害。去年淘汰赛的时候，这位队长临时退赛，害得北城一中输得很惨。队里其他球员快恨死他了。”
“哦，难怪了，难怪从来没见过他。”
“他怎么突然就出现了呢？”
鹿汀正琢磨着眼前的剧情，突然听到耳边飘来这样的问句，算是问到她心坎里了。
是啊，她也很想问，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呢。
她似懂非懂。
第四节比赛开场一分钟后，程澈正式上场。原本不占优势的球队，少了苏煜一名大将，取而代之的是已经近一年未碰过篮球的前队长。在球队部分成员对这位“前队长”持有成见的前提下，比赛局势不容乐观。
取得控球权后，球落到了程澈手里。明湖中学的宁蓝眼疾手快地挡住了程澈的进攻路线，两人在前半场对峙。
因为手生的关系，明眼人不难看出，程澈的球感并不算上佳。
宁蓝发现了程澈的弱点，轻蔑一笑，“一年没打篮球，很吃力？”
程澈冷冷地看他一眼，后退了几步，“还好。”
宁蓝紧紧追上，“还好的话，你跑什么。”
程澈没吱声，只是低头看了一眼，确认脚尖已经落在三分线以外后，他轻松起跳。
转眼间，手中的球飞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条完美的弧线。
球落入篮筐时，宁蓝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场上如『潮』的欢呼声里，程澈很平静地看了眼记分牌。然后，他小跑着经过宁蓝身边，扔下一句，“谢了。”
程澈的出现，将比赛的局势逐渐扭转。
因为比宁蓝高出半个头，他那命中率奇高的三分简直成了对方的死『穴』。上场后，在明湖中学还没反应过来的间隙里，一口气拿下好几个三分球。待对方逐渐回味过来时，比赛接近尾声，胜利已成定局。
随着计时器归零，场边的裁判发出一阵悠长的哨响，比赛结束。
淘汰赛的第一场，北城一中险胜。
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北城一中球『迷』们，纷纷激动不已。赵可人因为比赛前半场被苏煜圈粉，后半场又见到了倾慕已久的男神程澈，她兴致勃勃地拉着鹿汀和林佳乔，准备去前排围观。
走到休息区附近时，北城一中的啦啦队志愿者恰好正在搬运给运动员们赛后准备的物资。因为人手有限，看到鹿汀赵可人几个熟面孔，朝她们招招手，“你们也过来帮忙。”
于是，鹿汀便跟着赵可人，稀里糊涂地加入了分发水和『毛』巾的队伍。
分发了一会儿，矿泉水只剩下一瓶。鹿汀抬头望了一圈，看见程澈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角落的凳子上，想了想，拿着『毛』巾往他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李繁宇坐在路边，见鹿汀往这边过来，用手肘顶了顶旁边的苏煜，“你们家那位怕你渴着，给你送水来了。”
苏煜没接话，却一脸暗爽。
“如果我女朋友在赛场上又给我送水、又给我送『药』的，我就把她当宝贝供着。”
苏煜道，“你先找到女朋友再说吧。”
他脸上的颜『色』明显舒缓了些，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鹿汀。可直到她经过自己身边时并没有停下，而是径直走到几米开外的程澈面前。
脸是一瞬间冷下来的。
李繁宇看了看身边的哥们，又看看不远处的女生和程澈，不再说话。
鹿汀出现在程澈面前时，男生并没有看她。相比于其它人的兴奋，他显得安静十足，胸口剧烈起伏着，似乎在调节因为剧烈运动消耗的体力。
鹿汀顿了顿，把水和『毛』巾递到他面前，“给你。”
程澈抬头看了她一眼，寒声道，“不用。”
“拿着吧，比赛结束之后，我看你一直没有喝水。”
“我说了不用。”男生扔下这句，便站了起来，往更衣室的方向走去。
鹿汀被他这奇奇怪怪的态度折腾得一头雾水，她小步快走着，跟在他身边，没再多问。
隐约知道他在生气，却又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直到两人来到了男更衣室门口。
程澈终于回头，正眼看了看鹿汀，“你也要进去？”
鹿汀摇摇头。
程澈没说话，转身踏进屋内，正准备反手将门关上，衣角却被女生轻轻拉住了。
他的动作停下，微微皱起眉头，打量着女生。直到这一刻，眼里不悦的情绪才昭然若揭。
“你怎么了……”鹿汀的声音有些不确定。
程澈没出声。
“……明明那天晚上还好好的。”
程澈的嘴唇抿了抿，欲言又止。
“如果你真的生我的气，至少也要说出来，让我知道哪里做的不对……是不是。”
鹿汀低着个头，十分诚恳的模样。睫『毛』低垂着，饱满的额头上有绒绒的碎发，可爱又可怜。
程澈的脸上终于破冰，“那好，我就问你一句——”
鹿汀抬起脸来，亮晶晶的眼睛望向面前的人。
他沉了沉涌动的心气，开口。
“你那么暖，不费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