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夜一降临，整个城市就开始进入另外一种癫狂的状态。从十八楼的窗户往外望，整个城市的迷醉尽收眼底。夜的繁华一边掩盖白日里的尘嚣，一边滋生更加黑暗的欲望。形形□□的男女戴上面具，如潜伏的兽，在夜里穿梭着寻找自己的猎物。
吃过晚饭之后，黎舒河接了个电话就出门了。王佳雨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绚烂的车河，思绪一路游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电视打开了，音量调得很低，画面时暗时明，昏暗的空间也因此呈现出了层次不同的光影变幻。
王佳雨发了很久的呆，直到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她的沉思。
拿过手机，发现是王茜打来的。
她怔了几秒，才按下了接听键，“小姨……”
“佳雨，你怎么还没回家。”电话那端王茜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焦急。
王佳雨这才想起来自己都没来得及跟家里报备一下，“那个……我在黎舒河家里。”
王茜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我今天出门遇到记者了，佳雨你……”
“他们有没有为难你？”王佳雨忙问。
“我倒是没什么事，只是你……”
“我没事，小姨你这几天尽量少出门吧，免得被记者纠缠。”
王茜轻声叹了口气，“佳雨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王佳雨沉默。
这件事已然盖棺定论，她还需要问些什么呢。
“……没有。”她声音很轻，一说出口就要消散在空气中一般。
“……佳雨，我没告诉你真相是因为我觉得没什么必要。这件事确实是发生了，哪怕有内情也不能否认……”
“有内情是什么意思？”王佳雨一怔。
“……你既然也已经在娱乐圈了，难道还不懂吗？你妈妈当时那么风光，得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时时刻刻想着要把她拉下马。”
确实，虽然娱乐圈就是一个肮脏的大染缸，但是王莉的事情太过确凿无误，如果不是她脑子抽风自毁前程，就只有一种可能：这是有人蓄意陷害
思及此，王佳雨顿时觉得脊背一阵发凉，脑海中立即浮现之前蒋由衣的事。
“你也不用想着要查清事情真相，只要记住你妈妈的教训就好，凡事都多长个心眼，别让我担心。”
“……我知道了，小姨。”
“你和你妈一样，都太单纯太容易相信别人。”王茜叹了口气，“你就先在黎先生哪里待几天吧，和他商量着把这件事处理好，该站出来就站出来，没什么可耻的。万一真混不下去，就回家吧……”
最后一句让王佳雨鼻子一阵发酸，心里既觉得温暖觉得酸涩的感觉，“谢谢你，小姨。”
“都是家人，别说这么见外的话……只可惜当年你妈妈出事的时候我不在帝都，如果当时我陪在她身边，她也许就不会做傻事了……”王茜声音一哑，带了几分哽咽。
王佳雨长长地叹了口气，“没事的小姨，我保证我今后一定会小心的。”
“行，那就先这样吧，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要是要换洗衣服的话，我找个人给你送去吧。”
“我明天让石头哥帮我去拿，小姨你先去忙吧。”
刚刚放下电话没多久，手机又震动起来，是一条张柠发来的短信。
“看到新闻了，今天你没来学校，没事吧佳雨QAQ”
王佳雨心里顿时一暖，忙拨号过去，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
“我没事，谢谢你小柠。”
“别太沮丧，不要耽误拍电影和广告哦。”
王佳雨一怔，“你怎么知道确定的是我？”
“啊是听到苏优的抱怨了，”张柠连忙回答，“这次你能打败她拿到代言真是太好了。”
王佳雨微微一笑，“是啊，我也觉得很开心。”
“总之别太担心，好好准备去拍《头号证人》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过几天就要开机了？”
“嗯，还有三四天。”
“你这几天没法来学校吧？”
“恐怕是的，现在记者到处在堵我。”
张柠笑了笑，“没想到你也会有被记者堵的一天啊，这说明你已经红了呀。”
“那我还是宁愿不要红……”
张柠扑哧一笑，“别说傻话了，多少人想红都红不了呢。”
又和张柠闲聊了一番，挂了电话之后王佳雨心情轻松了不少。
事已至此，除了继续往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黎舒河才回来，王佳雨本来已经睡着了，硬生生从被窝里被拽了出来。
“BOSS……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王佳雨打着呵欠，睡眼惺忪地看着黎舒河。
“明天要开新闻发布会。”
王佳雨顿时惊醒，瞪大眼睛，见黎舒河正在利落地打开电脑。他的脸被电脑的背光照亮，看起来有几分疲累。从下午开始黎舒河就在不停地打电话，晚上出去大约是也在商量公关对策。反而目前为止，她是毫无作为的那一个。
如此一想，她不禁觉得有些羞愧，忙正襟危坐，看着黎舒河，“我需要做什么？”
黎舒河顺手将书桌上的眼镜盒拿过来，取出里面的眼镜戴上，“明天会有十几家媒体出席发布会，到时候很多问题你要自己回答。大部分已经通过气了，你要把答案给我一字不漏地背下来。”
之前虽然见过黎舒河戴墨镜，但是这种细框眼镜的造型倒是第一次见。眼镜让黎舒河平素看起来很冷的脸柔和了几分，有种真正的大学教授的儒雅之感。
“发什么呆，快过来。”
“哦哦！”王佳雨连忙停止脑补，走到黎舒河身旁。
黎舒河点开几个文档，“这些是你需要背的”。
比她想象中的要少一点，虽然也并不算太少，罗列了已经确定的问题，和媒体可能会提的问题；每一个问题都标明了她必须作答的要点，和可以自由发挥的部分。
“有几家媒体态度不明确，不过他们会问什么倒也能猜得出来。”黎舒河若有所思，微微眯眼，眸中闪过一道冷光。
他掏出一支烟点燃，按了打印，打印机哼哧哼哧地运转起来，他站起身，“你先背，我去洗个澡。”
“洗，洗完了呢？”
黎舒河摘了眼镜，站起身，将王佳雨肩膀一拍，“抽查，不过关别想睡觉。”
……王佳雨顿时泪流满面。
有背台本的功底，背这些套话并不是什么难事。
给出的答案基本符合事实，一方面表明了她当时还太小，并不了解事实的真相，另一方面也谴责了聚众淫|乱这种行为。答案的措辞非常严谨，谴责的客体并非“王莉”而是“行为”本身。而这样的文字游戏，在答案中随处可见。
关涉着她自身的声誉和大家对王莉的判定，王佳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每个词的意思都反复揣摩，以期望弄清深意。她不希望自己出现任何差错。
她在背答案的时候，黎舒河就在一旁边抽烟边看书。
当王佳雨终于全部背完了，发现烟灰缸里已是满缸的烟蒂。
抬头看去，微醺的烟雾中，黎舒河的神情看起来更显疲累。虽是在看书，眉头却始终紧蹙。她不禁觉得有些难受……或许黎舒河比她压力更大吧。
仿佛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黎舒河从书里抬头来，取下眼睛按了按眉心，“背完了？”
“嗯。”
黎舒河伸了一个懒腰，站起身，“那就去休息吧。”
“诶？不抽查了么？”
黎舒河没有回头地朝门口走去，边走边说，“你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看着黎舒河的身影最终消失，王佳雨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方才黎舒河这句话无疑表明了十足的信任，这让她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自始至终她都在给黎舒河惹麻烦，可是到头来，他却还是愿意对她的决心给予足够的信任。
将手里的一叠文件再次浏览了一遍，王佳雨将烟灰缸清理干净，然后关了书房的灯，回房间躺下。
帝都的繁华也已陷入夜的温床，从窗帘的缝隙间望出去，天色微明。
四周一片阒静，而她很快坠入梦想。
第二天一早她就被黎舒河叫醒，换衣服化妆而后飞快地赶往发布会的现场。一路王佳雨都在继续温习昨晚背过的答案。随着离明恺公司越来越近，她也越来越紧张，甚至都能听见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
而越紧张时间似乎就过得越快，等王佳雨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报告厅的门口。
她怔了片刻，伸手握住门把手，正要拉开，黎舒河突然伸手按住她的头顶，低声说：“我就坐在你旁边，别担心。”
手掌温柔而有力，黎舒河的声音也同样沉稳而安定人心。霎时，她的紧张感就消失了一大半。
她深深呼吸，点了点头。
黎舒河伸手帮她拉开门，“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