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止殇看着身边的穆瑗玚，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女孩子感觉有些奇怪，有时候很安静有时候很大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像刚才，她居然跟着自己赶上了翳鸟的流光，真不知道她到底是勇敢还是犯傻。
突然间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他想起了之前在密室里自己抢夺她凤羽的事——原来如此，她是知道了自己要去找凤尘轩，所以要去见他的吗？龙止殇心里不屑地冷哼，这女子实在太不自量力了，竟然还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穆瑗玚坐在龙止殇身后，现在在几万米的高空乘风破雾，翳鸟速度太快，她根本承受不了，只能死命抓住龙止殇的衣衫，闭着眼睛不往下看。她也奇怪自己怎么会跟着龙止殇过来，明明玖玲和墨玉很需要帮手，可是自己居然如此随心地任性，真是太不应该了。
不消片刻翳鸟开始下降，飞速略过数片云层，穆瑗玚冷得止不住发抖，连两只手都抓不牢龙止殇了。不过很快他们便降到地面，龙止殇把冻成冰块的穆瑗玚抱下翳鸟，不屑地瞟她一眼，似乎在说“你没这本事还跟着我来”。穆瑗玚懒得理他，也不说话。
翳鸟冲天鸣叫，急切地呼唤着主人。立时天空中出现一道耀眼的白光，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刺得穆瑗玚睁不开眼睛。白光中缓缓转出个人形，翳鸟急躁又兴奋地扑扑硕大的翅膀。
凤尘轩从还未消散的白光中走出来，先看到了自己的中位鸟神和龙止殇，一脸和煦的笑容，随即他看到了龙止殇身后的人，不禁身形一滞脱口低呼：“九儿——！”
穆瑗玚也抬头看他，果真是白晞，他依旧那么明艳那么有礼，和自己曾经认识的一模一样。
“白公子……”她低声道，自己还是不习惯他凤族的名字。
“你怎么会在这里？”白晞快步向前，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禁不住想给她披一件披风，穆瑗玚却有些闪躲，眼睛也不敢看他。
“九儿……？”龙止殇爵味地说，“玚儿……瓛儿……”突然他犀利地盯着穆瑗玚，“你究竟有多少身份？到底哪一个是真的？！”
白晞也是一愣，他没想到九儿的身份会这么复杂，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九儿，你怎么会和止殇在一起？”
穆瑗玚抱着身子低着头，不愿意回答任何一个问题。
龙止殇嗤笑一声：“尘轩，你可真大方，竟然把九凤老祖的羽毛给了不认识的凡间女子，你也活了几百年了，什么样的美色没见过，什么样的诱惑没经历过，怎么还会犯这样的错误？”
听到龙止殇嘲讽的话语，穆瑗玚的头低的更低，她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过来，为什么要让龙凤两族的大少怀疑自己的身份。
白晞有些木然，没有答话，只是怔怔地琢磨地看着穆瑗玚。穆瑗玚给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得心里发毛，便从衣襟内侧取出凤羽交给他：“白公子这么贵重的东西，九儿承受不起，请公子拿回去吧，九儿一介平民，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多谢公子的好意了。”
白晞一拂袖，不悦地转身背对着两个人。这样的情况倒是让龙止殇愣了一下，认识这么久了，他从没见过凤尘轩这个样子，他以前谈笑风生，幽默大方，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自己讨了个没趣，他许久又悻悻问道：“你叫阿翳来寻我，有何要紧的事？”
凤尘轩良久才转过身，不再看穆瑗玚：“最近魔族蜂起，我的四方鸟神都有回禀，说魔族已经开始从四面八方大举进攻，它们有些镇守不住了。”
龙止殇恢复冰冷的神情，双眉紧锁：“今日在洞庭湖，蛟申牺牲了。”
“什么！？”白晞一愣，有些难以置信。这十个龙侍是龙族以一敌百的神兵，蛟未蛟申多年跟随龙止殇左右，身经百战功力纯熟，而且身为神族身死太过不易，所以蛟申的死让他很吃惊。
“怎么回事？”他沉重地问道。
“我猜仍是巴蛇所为，现在连蛟未也不知所踪，”龙止殇道，“若不是阿翳来寻我，我定要化形下那洞庭湖底翻个底朝天。”
白晞默然。他当然知道巴蛇，那是一条凶残暴戾的上古神蛇，力量究竟有多大几乎无人可知，不过自从它和九婴吴钩成为爱侣之后，倒是平和安静了好几百年，它们归隐仙山不再出世，一直到这一次巴蛇再临洞庭湖。
“巴蛇为什么会祸乱人间？九婴吴钩不是一直安抚着它的么？”白晞不解地问。
龙止殇停了一瞬道：“羿能杀了九婴吴钩。”
“什么！”白晞大惊，九婴吴钩竟是羿能杀的，怪不得巴蛇暴虐如此，要来人间作恶寻仇。他心思灵通，瞬间领悟道：“神界一直传闻九婴吴钩食取婴儿的心，难道是巴蛇让它做的？”
龙止殇点头：“不错，那并非吴钩所愿。所以他没有抵抗接了羿能的火曦一剑，当场身亡了。”
“怪不得……”白晞了然。
“还有一件事，”龙止殇有些不忍出口，“凌莫受了巴蛇的利啸，已经失聪了。”
“什么——？”白晞难以置信，龙族上下除了龙啸云父子三人，修为最高的就是龙凌莫了，他虽然只有一百多岁，但早已成为龙族的核心大将，但这次竟然一下受伤至此，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听到龙止殇的话，穆瑗玚心里也很内疚，如果不是自己坚持要玖玲一起过去，墨玉就不会为了保护她而受伤了。
“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白晞嗫嚅道，“突然感觉‘血劫’近在眼前了啊！”
龙止殇没有回答，神色忽然变得非常集中。白晞看得出来他在听传音，于是也噤了声。片刻之后龙止殇恢复正常，面色却依旧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谁？”白晞问道。
龙止殇对着穆瑗玚：“裕灏说《全草汇典》在灵山被找到了，只可惜没有人能一时半会学习的了。”
穆瑗玚心里咯噔一下，那女子果然信守了承诺，可是《全草汇典》是专门为龟麟两支的女子准备的，难道现在要自己暴露身份去速速习得抢救妹妹么？
白晞心思电转，看看龙止殇又看看穆瑗玚，忽然惊道：“九儿你难道是……你难道是‘护符’？”
“不是！我不是……”穆瑗玚赶忙否认，“我是是她的妹妹……”
白晞双眼睁得浑圆：“你就是穆正风的那个庶女？”
穆瑗玚不答话，她实在不喜欢庶女这个称呼，虽然知道终究是父亲违反了护符的规矩，但毕竟姨娘和妹妹也是她最亲的家人，她不想听到别人如此不屑的话语。
“所以她不叫九儿，”龙止殇道，“她叫穆瑗瓛。九儿是她的丫鬟。”
穆瑗玚咬着嘴唇，心乱如麻。
“那当时是谁在追杀你？”白晞不解地问。
穆瑗玚支吾着说：“他们可能错将我认成我姐姐，所以也来杀我。”
白晞松了一口气，竟然有了些笑意：“我不管你是何人，既然你接受了我的凤羽，就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当时情况复杂，我理解你隐瞒身份的初衷，我何尝不是以假名示人的？你不要放在心上，以后若有事情还是可以随时找我的。”
龙止殇听着凤尘轩竟然放下凤族大少的身价如此明目张胆的表明心迹，禁不住轻声咳嗽。白晞也发现自己说的有点过了，瞬间沉默。
“你们……有什么事情私下里说去，”龙止殇也有些莫名其妙的心烦意乱，“现在魔族来犯，做点正事。”他又想起来一件事道，“尘樱在哪呢？”
白晞道：“她和我表弟句芒同止渊在一起。”
龙止殇阴沉着脸懊恼道：“父亲明知止渊和尘樱从小就心意相通，怎么还要我娶她。”
白晞也无奈地摇摇头：“谁叫我家只有她一个女子，配你这龙族大少，当然非她不可了。”
龙止殇心下凄然，若不是为了弟弟，自己又怎么会几百年不娶。自从知道了尘樱被定为自己的妻子之后，他再也没有想过男女之情。既然已经不能再爱人，又何苦深种情根。
穆瑗玚却是来了精神，他居然不是喜欢着白曚的！不知为什么，自己心里竟然有一股甜丝丝的味道。也许在自己心里，像龙止殇这样睥睨众生的天神根本不应该有妻子，因为普天之下没有一个女子能配并肩站在他身边。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白晞道。
“把你另四方鸟神召集回来重新部署一下，我让剩下的八个龙侍都下凡，先顶一阵看看情况再说，我还要回洞庭湖去找羿能和蛟未。”
“好，那有情况随时传音。”白晞又对着穆瑗玚，“收好那支凤羽，关键时刻能救性命。”说完有些不舍地看她一眼，化作白光不见了。翳鸟也跟着他一同离开。
龙止殇道：“回洞庭湖。”说完不等她反应就带着她一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