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十字坡上,韩五假装被药倒,那妇人进屋叫出两个蠢汉,来扛这泼韩五。只见韩五暗运气力,浑身重逾千斤,这两个蠢汉如何搬得动。那妇人出来,见这两个蠢汉拖扯不动,顿时口中骂道。
“你这两个鸟男女,只会吃饭吃酒,全没些用!直教老娘亲自动手。这个贼鸟厮,却也会戏弄老娘,这等笨重,好做黄牛肉卖。”
说完,这妇人脱去绿纱衫儿,解去红娟裙子,赤着胳膊,便来把韩五提了起来。却没想到,韩五突然睁开双眼,目露精光,就势抱住这妇人,当胸搂住,一顶后腰,将这妇人拦腰给抱了起来,扔在了桌子上。这妇人顿时大叫了起来,旁边那两个汉子急待向前,却被泼韩五眼光一扫,吓得呆住了。那妇人被仍倒桌子上,正要起身,却被韩五一捏腰眼,顿时浑身瘫软,只得求饶道。
“好汉饶我!”
这时,门前突然出现一人,挑着一担柴,望见韩五将这妇人给按在桌子上,急忙大步踏来,跑将进来叫道。
“好汉息怒!且饶恕了则个,小人自有话说。”
韩五却不放开这妇人,抬头看向这汉子,只见此人头戴青纱凹面巾,身穿白布衫,下面腿绑护膝,八搭麻鞋,腰系着缠袋。生得三拳骨叉脸儿,微有几根髭须,年近三十一、二。这汉子看着韩五,叉手不离方寸,说道。
“愿闻好汉大名。”
韩五回道。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西军韩五的便是!”
这人一听,惊道。
“可是西军之中勇冠三军的泼韩五?”
韩五见这大汉如此说,点头道。
“然也!”
这大汉纳头便拜道。
“闻名久矣,今日幸得拜识。”
韩五这时放开桌子上的妇人,问道。
“莫非你便是这妇人的丈夫?”
这大汉点头道。
“是小人的浑家,‘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好汉。可看小人薄面,望乞恕罪。”
韩五这时坐了下来,看着这夫妇二人,说道。
“看你二人,也不是等闲之辈,愿求姓名。”
这大汉让那妇人进屋穿了衣裳,又叫来拜了韩五,这韩五说道。
“刚才冲撞,阿嫂休怪!”
这妇人便说道。
“有眼不识好人,一时不是,还望伯伯恕罪。”
韩五看向二人,又道。
“你夫妻二人,高姓大名,如何知我姓名?”
那大汉说道。
“小人姓张,名青,原是在此间光明寺种菜园子,为因一些小事,一时性起,把这光明寺的僧众都给杀了,放了把火,将这光明寺给烧做了白地。后来也没对头,官司也不来问,小人只在这大树十字坡下剪径。忽一日,有个老儿挑担过来,小人欺他年老,抢了出来和他厮并,斗了二十余合,被那老儿一扁担给打翻了。原来这老儿年轻时,专一剪径。因见小人有些拳脚,就带小人去了城里,教了许多本事,又把这个女儿许配给小人,招赘小人做了女婿。只是城里怎住得?只得依旧来这大树十字坡,盖些草房,卖酒为生。其实是在做些私商买卖,有那入眼的,便把些蒙汗药给他吃了,将那大块好肉,切做黄牛肉,零碎小肉,做馒头馅。小人每日也挑些去村里卖,如此度日。因小人好结识江湖好汉,人都唤小人做菜园子张青。俺这浑家,学得他父亲的本事,被人唤做母夜叉孙二娘。小人刚才回来,听得浑家叫唤,谁想遇到好汉。小人也曾吩咐浑家:三等人不可坏也。第一等是云游僧道,他又不曾受用过分,又是出家人。只是可惜了一个头陀,长七、八尺一条大汉,也把来麻坏了。小人归得迟些,已把他卸下四足,只留下一个铁头箍,一领皂僧衣,一张度牒在此。别的都不打紧,只有两样物件最是难得:一件是一百单八颗人顶骨做成的数珠;一件是两把雪花镔铁戒刀。想来那头陀也杀人不少,至今,这两把刀半夜里也常常啸响。小人只恨不得曾救了这个头陀,心里常常忆念他。又吩咐浑家:第二等是行院**,她们是冲州撞府,逢场作戏,陪了多少小心才得来的财物,若还结果了她,那厮们你我相传,去戏台上说我等江湖上好汉不英雄。第三等乃是军汉流配之人,中间多有好汉在里头,切不可坏他。不想浑家不依小人之言,今日冲撞了好汉,幸喜小人归来得早些,却是如何起了这片心?”
孙二娘说道。
“本是不肯下手,只是一见伯伯包裹沉重,二怪伯伯说些风凉话,三是伯伯一身疥疮,惹人嫌恶,因此一时起意。”
韩五听了,叹气道。
“我泼韩五虽说泼赖些,但如何肯戏弄良人。只是见阿嫂瞧我包裹,又一脸嫌恶,特说些风凉话,诱你下手。那碗酒我早已泼了,假作中毒,你果然来提我,一时拿住,甚是冲撞了嫂子,休怪!”
张青听了,看向韩五,果然隐隐有丝丝恶臭味,再看,身上都是疥疮,这让张青惊道。
“好汉,你这一身疥疮,可曾寻医医治?”
这话说到韩五的伤心处,遂道。
“如何没有寻医?我一路从延安府走到京兆府,可无人能医治。后来到了少华山,遇到白花蛇杨春兄弟,他乃仁义之人,写了一封书信,介绍我去梁山泊,去见那九纹龙史进,看他是否识得江湖奇人,治得我这身疥疮?”
韩五这样说,让张青和孙二娘夫妇一惊,问道。
“哥哥这是要去那梁山泊?”
韩五点了点头,看向张青夫妇二人,心中一动道。
“正是。闻得那九纹龙史进要大婚,诚邀天下好汉观礼,我看你夫妻二人,本事不凡,何不随我一起投那梁山泊,胜过在这大树十字坡下讨生活?”
张青一听,回道。
“本来闻得梁山泊仁义之名,我夫妻二人便想去投,但无人引荐,又怕那九纹龙史进不肯收留,所以一直在此徘徊。今日哥哥有那白花蛇杨春的引荐书信,我夫妻二人正好可以和哥哥一起去投那梁山泊。”
这话让韩五听了大喜,点头称好。这让张青和孙二娘二人,心中欢喜,摆下肴馔,三人开始痛饮起来。一番酒食过后,张青又从房里,取出两口戒刀来,果然是镔铁打造的,非一日之功,这让韩五见了欢喜。
张青见韩五此等模样,笑道。
“哥哥乃真正的英雄好汉,宝刀配好汉,何不收下这两口雪花镔铁戒刀?”
韩五听了,心中很是意动,但又不好意思开口收下,这时,一旁的孙二娘说道。
“叔叔,你这一身疥疮,实在是惹人眼,不如扮作行者,也好遮盖。”
这话让韩五一愣,随即叹息道。
“莫不是我前世拜佛,今世定要做个行者。罢了罢了,天意如此,我泼韩五从今日起,就不再只是泼韩五,而是行者泼韩五!”
这话让张青和孙二娘二人一阵唏嘘,随即让韩五穿上那头陀的衣裳,带上铁头箍,挂着一百单八颗人顶骨数珠,腰间挂着鲨鱼皮鞘子盛放的两把雪花镔铁戒刀。这模样一出,让张青和孙二娘二人喝彩道。
“莫不是前生注定!”
这让韩五对着镜子一照,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我韩五注定是要做个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