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师弟当初离去,我便很是遗憾,想着要等我去荆南拜访,方能与你再见,没想到今日再见,却是在荆州境内!但不知道,师弟你对这荆州上下,是如何计划的,如今此处,还算安稳,希望不会有刀兵之祸啊。”
看着身边带着淡淡笑容的李怀,刘稳忍不住感慨起来,而且他明确的感觉到了,自己与这位师弟之间,有了一点点身份上的变化——
之前那次,刘稳作为李怀的师兄,同时还身兼司马氏使者与荆州牧贵宾的身份,便是面对昔日老师明镜先生,都能神色从容的侃侃而谈,尽显名士风采,而在面对李怀的时候,尽管以师兄弟称之,甚至做出了亲近表态,但依旧有那种淡淡的、高高在上的味道。
可现在,二者之间的气度,似乎翻转过来了,刘稳情绪复杂,而李怀的脸上则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
“师兄,你放心,我此来,不是为了毁荆州。”淡笑之中,李怀从容回应,“对于荆州,我也是有一番思量的,而且此番过来拜访老师,也是想要请教一番,看老师有什么可以教我的。”
“李……师兄,”杨焉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这次你北上,是奉那位龙骧将军之命?你真的孤军深入,一个人攻伐了荆州城?”
李怀有些奇怪的看了这个小同门一眼,道:“听你之言,知道的倒是不少,先前我在那荆州城中,从州牧府到一些地方豪强,也都问了几个,他们都摸不清局面,更不知整个事的全貌,你是如何知晓的?”
杨焉则吃了一惊,说着:“难道这些都是真的?”他从李怀的语气中,得了提示。
李怀点点头,笑道:“我确实是领军孤军来此,但并不是奉了文师之命。”说话的时候,他心有所感,朝着两边的竹林看了过去,眼中闪过一点精芒。
“不是龙骧将军的手趣÷阁?”刘稳半信半疑,不过他也清楚,不管这件事,是不是龙骧将军吩咐的,只看自己这位师弟,能带着几百人便堂而皇之的进入荆州城,都足见其本领,“那你此来的目的,到底是……”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李怀说话的时候,脚步不停,目光则一直在周围的竹林上扫过,“我此番过来,主要是为了见老师,攻克荆州城,只是顺带。”
这大实话一出来,刘稳和杨焉都惊了,继而就是无语,随后暗暗摇头。
那杨焉更是忍不住撇了撇嘴,心道,方才还被这小子的气度给镇住了,以为他短短时间,居然就脱胎换骨了,现在看来,还是我想多了。
刘稳也微微皱眉,想着这个师弟,原来是个喜欢显摆的性子吗?这等话,说出来固然是解气,但只要一想,就知道是场面话,无非是说出来,让长辈、老师开心罢了。
在李怀身后,还跟着郑龙,闻言却是不住点头,深以为然,现在就算李怀告诉他,自己乃是杀星转世,他八成都会相信。
李怀亦注意到了刘杨二人的表情,猜到了二人心思,不由叹息,这就是格局的差距啊,自己说的大实话,对方却无法理解,不过他也不在意,依旧是扫视着周围,隐隐有所感应。
在他的眼睛深处,不时就有金光闪烁,而在视野中,周围的竹林更是蒙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迷雾,徘徊、循环,不断的变幻。
“有意思……”
李怀之前就曾听闻,这明镜竹林之中藏着奇门遁甲之法,本身就是一个阵法,若是没有相应的路线,是根本难以进入的。
这一点,他那位龙骧老师便曾亲身体验,而在拜入明镜门下之后,李怀亦听闻过师门之人谈及,倒是那位明镜老师没有真名说过,最多只是提点一二。
“刘稳与杨焉此来,其实也是在带路,不然从这周围流转的雾气来看,这竹林阵每每改变一二植株位置,就会形成不同的迷阵,就和之前攻伐那獠人部族时一般,一旦走入,不耗费大量的槽点试错,便很难真个走出……”
带着这般念头,他七绕八绕的走着,很快便走出了竹林,前面豁然开朗,连绵屋舍浮现眼前,亭台楼阁之间,有高山流水之声,宛如世外桃源,与那荆州内外的混乱比起来,更有反差之感。
“我这位老师,本身便是世家出身,这竹林周围的土地,其实都在他的契上,乃是货真价实的大地主,教授的弟子却是各个阶层都有,从世家大族,到寒门士人,甚至还有我这样的叛军少主,可以说是地主阶级中的佼佼者,以老师的英明,我的身份底细,他纵然不能全知,也该是能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出来一些的,毕竟还有甫叔这个可供分析的案例,如此看来……”
似乎是因为气运加持,又或者是经历了几场战阵,又在南北朝世界转了一圈,现在的李怀再见这座世外桃源,心里所想的,已经有些变化。
相比之下,那跟随同来的郑龙,见了面前景象,却不由惊叹了一声。
“不愧是名传荆州的明镜先生,此地有仙气啊!”
李怀微微一笑,朝着那座屋舍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在那屋舍之中,高冠博带的明镜先生则是正襟危坐,脸色凝重的看着外面的天空。
在那苍穹之上,一头稍显有效的五爪金龙,正张牙舞爪的在空中蜿蜒起伏,在云中穿梭闪现,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霸气,随着距离靠近,这原本充斥和萦绕在这屋舍周围的缥缈云雾,便像是遇到了烈日骄阳的冰雪一般,迅速融化。
“着实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一条真龙。”
末了,看着那已然出现在门前的身影,明镜先生感慨了一声,随后抬起手一招呼,便有一个青衣仆从过来。
“去安排一下,我要与这位原来的弟子共饮几杯。”
那仆从点点头,问道:“可还要准备趣÷阁墨纸砚?”
明镜先生摇摇头道:“此番他来,我已然没有什么可以教他的了,便只是叙旧吧。”
仆从点头称是,这才转身离去。
对面,李怀已然走到了了跟前,拱手道:“建国老师,老师安康。”
明镜先生微微一笑,指着前面的坐席,道:“坐。”
坐席只有一个,李怀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位师兄弟,随后迈开脚步,走过去坐下。
至于刘稳与杨焉,则是站在李怀身后,前者表情平静,后者则是眉头微微一皱,旋即舒展开来。
“怀儿,你此番离去,可是有了一番际遇啊。”等李怀坐定,明镜先生便就开口。
李怀就起身拱手:“徒儿知罪,本来是随着师兄去那荆州,没想到遇到了文师之事,我为弟子,不能袖手旁观,因此离开,但也知道在竹林这边学业未成,一直心中困扰、担忧。”
“你那几封信中都已说明,这些便不用再谈了,”明镜先生摆摆手,“更何况,竹林为学,各有各的缘法,众多学生弟子,有学纵横之术的,有学经义文章的,有学法家三典的,你的学业在这里完成一半,出去才能圆满,并不算什么特殊,你与定一离去的时候,为师便知道,你此去有际遇,只是着实没有想到……”
说着说着,他摇摇头,话锋一转:“这些且不多言,你此番过来,可不是淡出拿来叙旧的吧?”
李怀本来听着老师之言,心里思量着,隐隐有了一点灵感,正要深入,没想到突然中断,但也不去追问,顺势就道:“老师之前给我的玉佩碎了,当初您说过,这东西有用,学生也已明其用,还望老师再次赐下。”
“玉与你,便是等着它碎的,如今既然碎了,又何必再得,你也到了彰显于世的时候了。”明镜先生哈哈一笑,一语带过,“好了,这个不说了,为师倒是想要听听,你这番南下、北上的所见所闻。”
李怀迟疑了一下,跟着就讲述起这番见闻,当然是有所取舍,可即便如此,能说出来的内容,依旧让身后的两位同门脸色连连变化。
他们各有消息来源,本来知道个大概,虽然惊讶,但因不涉细节,倒也不甚惊异,如今听着当世人娓娓道来,又有那郑龙不时发表两句感慨与敬佩,终于知道其中凶险与厉害,看向李怀的目光,越发的不同起来。
这说着说着,天色渐变,很快就有仆从过来,说是酒菜已经备齐。
明镜先生就道:“正好,你们都来饮一杯,郑统领,你原来是客,也不要推辞。”
那郑龙本来见自家校尉与师门叙旧,正要退避,闻言迟疑了一下,得了李怀的许可,便继续侍于一旁。
这一顿,吃了好一会,最后明镜先生说有些匮乏,便让几个弟子退下,并让人将李怀原本的屋子收拾出来,让他修养一二。
这半日经历,让李怀心中又有了不少疑惑,因此住下。
“我这位老师,果然神秘莫测,似乎知道些什么,偏偏不愿意说,得想个办法打听打听,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存点槽点,现在既然让我修养,我便借口小憩,去累积一番吧。”
他这边打定主意,而另一边,那荆州城被攻克的消息,已经先后传到了刘家堡与龙骧将军面前,甚至周边势力,也得了蛛丝马迹,
这一下子,就好像是一块石头,被人砸入水中,激起了阵阵涟漪,并且累积之下,有向着巨浪发展的趋势。
,是足以写上史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