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恪辰也没理她,自顾自地吃饭,却几位统帅瞪得他不得不放下饭盆,“你们不是饿吗?”
“娘娘没吃饱,你吃什么啊?”萧长信爽直的性子不加掩饰。
“她减肥,不太爱吃肉。”杜恪辰说的是实话,她平日就挑三拣四的,说这个太肥那个太甜。
“她那么瘦,不吃饱点明日怎么敲得响战鼓,看看她那细胳膊细腿的……”
杜恪辰没好气地打断他:“你哪里眼睛看到她的胳膊和腿了?”
现下是冬月,每个人都裹着跟棕子似的,哪里看得出胖瘦。
萧长信慌忙改口:“你看她的脸尖得跟刀子似的……”
“她不用吃太多,留着给兄弟们多好。还不都是钱忠英划的军费太少,否则本王还用得着去抢吗?”杜恪辰故意一脸的怒气。
宋平是个老实人,话向来少,“主帅,这军费的事情也不是钱尚书说了算的,上头还有三公和皇上,不能因为是户部给的少,就有意苛刻侧妃娘娘。末将听说在土门关的时候,她筹措粮草可是一把好手,还能就地取材缝制冬衣,颇得将士们的爱戴。”
杜恪辰长叹一口气,“宋平你是不知道,她缝的冬衣针脚粗鄙,也只有董大成那种粗人看得上。”
萧长信说:“怎么能便宜了董大成那个混帐呢,主帅也不知道带一件给我。你也知道,我还没娶媳妇呢,也没人给我缝冬衣,有一件是一件呗。”
杜恪辰心道,老子都还没有呢,哪里轮得上你。可钱若水能获得这几位统帅的好感,他的心里却甚是安慰欢欣。
演武场已经被大雪覆盖,鼓面上不时何时已被盖了一层布。钱若水这才发现立面的战鼓边立着一人,“王赞?”
王赞向来隐于暗处,这次也不例外,“属下怕有人不小心把鼓弄坏了,明日就不响了。”
钱若水恍然大悟,“你打算在这守一夜?”
他轻描淡写地说:“王爷在议事,我闲着也是闲着。”
钱若水心中了然,“你进屋暖和暖和吧,我还要练练。”
他纹丝未动,说:“天冷。”
钱若水指了指身上的大氅,“无碍的,我不怕冷。”
王赞没再说话,转身向中军大帐走去,笔直的身形似一把无坚不摧的刀,无端让人心安。钱若水一直以为她是管易的人,如今想来也不尽然,他只是做他该尽的义务,保护好他的主人而已。
王赞走后,叶迁来了,一遍又一遍地演练步伐,钱若水很用心地记下他的节奏,不厌其烦地练习着,有那么一刻,她仿佛回到前世,她被特招入伍,被罚大雨中进行野外生存训练,身上没有一处是干的,雨水迷茫了视线,可却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坚持下来。而这一次显然轻松许多,虽然头顶着漫天飞雪,可身上却是暖洋洋的。
冬月祭礼由来已久,在宫里有皇上率领百官举行的祭天大典也在太庙举行,结束后皇上会赐百官新冬衣,以示恩宠。而在凉州的大营,由杜恪辰率领十八营统帅的祭礼也如期举行。
雪没有停歇的意思,清扫过后的演武场仍就落了一层雪白,祭坛上的祭品已早早地准备好,九面朱红的战鼓在一片缟素之中分明鲜亮缨红。各营的将士列队就绪,额上绑了白巾,脸色清冷,眸光坚定,周身的冷然之气叫人肃然起敬。
钱若水一袭白衣,这是昨夜褚传良他们从箱子底翻出来的,听说是数年前某位祭司忘记带走的,她也没嫌弃,掸了掸灰就穿上了,还挺合身的。
叶迁匆忙间回城找了两只细长的鼓杵,“这两只用着衬手。”
钱若水感要做,晚些时候再回去。”
钱若水听到他昨晚和统帅们的商议,今日要去肃州府借粮,褚传良已经带人整装待发,只等祭礼结束,杜恪辰一声令下。
“有叶迁陪我,你忙你的。”
杜恪辰的心情更是郁卒,她有叶迁就可以不要他了,他和叶迁究竟谁更重要一些。这样的问题显然十分的幼稚,她是他的侧妃,这一点勿庸置疑。可叶迁对她的关注已远远超过了一个影卫对于主人的关心。
“我会尽快回来。”
钱若水微微点头,“早去早回。”
他莫名心安,原本只是一处居处的厉王府,因为她的到来而变成了真正的家。少年离家的他,家对他而言,不过就是一个可以睡到自然醒的地方。可身为皇子的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宫里的家和普通人家的家联系起来,甚至宫里的家更让他无从眷恋。那似乎是一个华丽的牢笼,以皇子之名将他紧紧束缚。
到了凉州之后,他终于也有了家,幻想着会像普通人一样,拥有简单的幸福。可是,他的想法太天真的,只要他还是拥有四十万的一方统帅,他就永远也无法挣脱这个以皇子为名的牢笼。
杜恪辰赶着马车前来,跃下马车,在杜恪辰的注视着,打横将钱若水抱进了车内,然后揖了一礼,“王爷,属下送侧妃回府。”
杜恪辰目染清霜,下颌绷得紧紧地,就像是一把张满的弓,如箭在弦。
叶迁却视若无睹,在夏菊和银翘登车后,扬鞭出了军营。
马车辚辚,顷刻已不见踪迹。
钱若水的双腿水肿,肿得连靴子都快要绷破了,行走困难。她强撑着击完鼓,一心想回府睡觉,身上的白服都懒得换,下了车便直奔横刀阁。
可万万没有想到,柳太妃已经在等她了。
“跪下。”
钱若水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听到是太妃的声音,顺从地扑通跪在雪地里,不给太妃为难她的机会。
“你这是哪家的规矩?”柳太妃瞥了一眼她身上的祭服,明知故问:“这王爷还没死呢,你就披麻带孝,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