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师姐又问了一句,“bb的dady知道吗?”
颜菁又是一个哆嗦。
他一定不能知道。
对于他来说,这只是他设计中的一个小小意外。
他若知道,那只有一种惨烈的结局。
她理智的部分也知道,这个结局也许对她来说是更好的。
可是真的要舍弃这个意外,永远割断她和他之间的牵绊?她舍得吗?不,她舍不得。
这么多年了,她终于遇上一见倾心的他……
他和她之间明明是那样美好的开始,为什么会马上就要面临这个鲜血淋淋的结局?
可是她还有一年半才毕业,z大不可能留有一个在校期间未婚怀孕生子的学生……
她抓紧师姐的手问,“师姐,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半年之内毕业?”
张玲珑愣了愣,摇头,“这个学期已经开学,学分都定死了。就算你这半年内完成毕业论文,你的学分也修不够。最快也要明年上学期。可是,还是来不及的……”她看向她的小腹,犹豫中问道,“孩子的爸爸,你要跟他商量商量,也许他有法子……”
颜菁下意识就摇头,闭上眼,她的脑海里又一字一句闪现出她在1203看到的那几段文字。
“一个女人,竟然能对男人的巨大谎言这样轻易地原谅,这暴露了一个女人情感上和身体上的的深刻堕落。”
“我站在这不道德的预设点上,犯下了这件不道德的错误,只是为了让你,在那一个世界里好好瞧瞧,你喜欢的女孩,本质上是怎样的一种堕落。”
“我很想知道,十年前我告诉你的那一句戏言,十年后同样奉送到她的梦里,她能不能体验到你当时的绝望和癫狂的万分之一??”
“如若她不是将我想象成太美好,如果她不是盲目地相信自己的想象,怎么会察觉不出我对她的敷衍,怎么会再次上当、再次受到伤害?”
堕落、错误、戏言、想象、敷衍、上当……那些语段密集地织成一张网,兜住她曾经视若珍宝的欢喜和幸福,再通过这些利刃般的词语一片一片从网眼中将它们一点一点凌迟。
她突然觉得心痛得无以复加,紧紧地弯下了腰。
她其实也不知道,和林启正不过认识几个月,真正交往以来也才一个月。自己怎么能深情至此?
第一次见他在讲台上,她就觉得很熟悉。
好像自己二十多年来一直寻找的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没人能体会她生命中的孤独。
就像他有一次说的,她缺乏安全感。
她真的十分缺乏安全感。
初中的时候爸爸莫名离家。
妈妈住进了精神病院。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自己好像变成了孤儿。
孤儿能有安全感吗?
她一个人在家里,靠着爸爸留下来的仅有的一点点存款精打细算着。每天要在放学的路上捡拾一些废瓶子,积攒一点学费。家里的门窗永远是紧闭着的,打雷刮风的夜晚,她就是整夜整夜的失眠。从来没有过假日,寒暑假和周末都在打工中度过……初中的时候靠家里的存款和打工挣的钱生活……高中以后,还要负担从医院里康复回家的妈妈……
妈妈怀里的温暖她从十三岁起就再也没有触摸到。
后来一直到高考后,在周围的人开始狂欢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身边的朋友一个都没有。
所有同学看她的眼光都充满了奇异和害怕。
她也害怕,只有把自己裹得更紧。
还好,那一年,香港来的秦月不知道她的底细,两个人才能成为闺蜜。
可是秦月真的不知道她的底细吗?
如果不知道,她怎么能在两年前就密谋着让她来到香港,让她成为这一场骗局的试验品?
她的心底发寒,全身都颤抖起来。
张玲珑吓了一跳,拍着她的背,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好在是医院,我们再去挂一次号。”
她只是伏在膝盖上,紧紧地抱紧了自己。
只有自己知道,她的心底多么渴望能有一个人真正温暖她。
所以他出现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抓紧他,抱紧他,全无保留地倾心相待。
张玲珑用力把她从膝盖上拉起来,把僵硬的她揽入怀里。
她开始只是颤抖着,慢慢有细碎的声音从喉管里吐出来。
张玲珑慢慢拍着她的背,“是不是你的情况,不能告诉孩子的dady?”
她摇头,“不,不能,我找不到他……不能告诉他……”
张玲珑眼神闪过惊诧,“为什么找不到他?不能告诉他?”
“他……”颜菁的声音堵在喉管,不知道怎么说,“他其实,并不是真心待我的……他消失了……我再也找不到他……”
她哽咽着,胸腔因克制而开始一抽一抽的。
张玲珑柔声说道,“有什么委屈,可以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这么一说,她终于忍不住将哭声溢出了嘴角,到后面慢慢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诉说:“师姐,这人生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能冰冷成这样?我很小就没有爸爸了,妈妈又时好时坏,好的时候把我当宝贝,病发的时候把我当瘟神……因为妈妈的病,在内地就没有同学愿意和我做朋友,总觉得我是神经病的女儿……”
林启正第一次“不认识”她的时候,就说她是神经病……她是多么敏感这个词汇……
张玲珑有些无措,她不知道颜菁的家庭情况竟然是这样的……
“来了香港,唯一的闺蜜竟然也抛弃了我……我,我还发现,可能两年前她极力鼓动我来香港读书就是有预谋的……我以为交到了喜欢的男朋友……我以为我的美好人生刚刚要开始……为什么,为什么他又不要我了……为什么他们都不要我……他们都不要我了……”
张玲珑想起刚刚破碎的婚姻,心下也泛起淡淡的苦涩,安慰得有些无力,“不会的,不会的……你瞧,我不是还在你身边吗?”
她抽抽泣泣,“我一直是一个人……我好想有一个人能一直一直陪我……我也能一直一直陪着它……我不想失去这个它……好不容易有一个人与我血脉相连……我不想放弃它……我觉得它也会害怕被放弃……可是我怎么办……?师姐,我怎么办……我到底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