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东,别说胡话了,鸭子可以每家每户少养点,田地还是要种的,不然我们吃啥?退一万步说,每年还得交上交呢。”田叔笑着说道。
“是啊,也只能这么办了。”
很多乡亲们纷纷点头,认为也只能小打小闹。
不过即便是少养,一家养个十只,平均一只鸭子赚一块钱,也有十块,而鸭子三四个月就能长大,一年至少能养两拨,也能有个二十块的收入。
二十块钱,这年头能供一个孩子上一年学,总归也不少。
“大家静一静,太别急,让我一次性把话说完。”
李亚东笑了笑,乡亲们能想到的这些问题,难道他会没考虑?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纷纷安静下来,想听听这有大学问的留学生,能有什么好主意。
“我说不种田,当然不是说让大家饿肚子,因为在我看来,将田地用于种植水稻、种蔬菜,经济产值太低。”
要知道他们这里地处长江中下游,可谓真正的鱼米之乡,农村人每家每户都种水稻,眼下又是一九八八年,不像过去,吃不饱穿不暖,自从七十年代末,国家实行联产承包制以后,农民的积极性提高,粮食产量也大幅提升,现在每家每户年终还能有些余粮。
所以大米在他们这里,真的不算什么稀奇东西。
而不稀奇,也就意味着廉价。
“叔,问个问题。”说到这里,李亚东扭头望向旁边的方驼子。
“你说。”方驼子笑了笑。
“咱们村平均一亩水稻,能收获多少粮食?”
“现在要比以前多得多。”方驼子呵呵一笑,“我们现在种的是杂交水稻,亩产能有一百五六十公斤的样子。”
我去……才这么点?
李亚东楞了一下,比他想象中的还少,袁院士这个年代应该已经有所创举,他原本猜测至少能有个三四百公斤。
当然,他也就是个门外汉,胡乱瞎猜,因为犹记得日后的水稻亩产可以达到一千多公斤。
看看方驼子一脸得意的模样,以前的亩产只怕得打个半折,也真是替中国人的肚子捏了把汗。
“好了,我算它两百公斤,也就是四百斤。目前粮食的价格应该是两块出头一斤吧,那也就是说,一亩水稻,它的单季产值是八百多块钱的样子。”
底下众人虽然竖起耳朵认真听着,但都显得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从养鸭子的事情上,扯到粮食产量上面。
“那大家知道……一亩水塘,如果用心养殖的话,一年可以出多少斤鱼吗?”
此话题一抛出来,众人面面相觑,村里虽然有两口水塘不假,但绝对没有用心养殖,原因很简单,买不起鱼苗,也就随便养养,放个几尾鱼苗,年底有个年肉吃就行。
这时,始终没有说话的李亚民,开口道:“养得好的话,一两千斤应该不成问题。”
他生活在县里,本身也有些文化,见识自然不是一年到头不怎么出门的村民们,可以比拟的。
李亚东看了他大哥一眼,笑了笑,“咱们村要是养鱼,没理由养不好,因为……我们有鸭粪,到时还得悠着点,不能弄太多,不然太肥了容易把鱼塘弄黄。”
“是啊!”
听他这么一说,有些人大概已经猜到,他在打什么主意,皆是眼前一亮。
不再种田,改田为塘,鱼的产量明显比庄稼高,而且各个品种的鱼类价格一综合,也不比庄稼便宜。
鸭粪能肥鱼塘,鱼塘又能养鸭子,似乎刚好形成一个循坏。
“大家应该猜到我的计划了吧?”
李亚东望向底下露出恍然表情的一众乡亲们,继续说道:“你们想的没错,我准备把村里的田地全部改造了,请挖土机过来,全部挖成鱼塘。到时占了各家多少田地,鱼塘里的收益,就按照比例平分。前期的改造费用由合作社出,后期鱼塘有了收益,再补回来,不用大家掏一分钱,所得收益合作社也一分不取……”
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见乡亲们一个个的眼神明亮,笑着继续说道:“而且鱼的销路大家也不用愁,合作社这边会找水产公司合作,保证不愁卖。至于大家的口粮,以及上交,鱼塘里赚的钱买些粮食,肯定是足够的。你们觉得怎么样?”
“那还用说,简直太好了!”
“是啊,这样一搞,咱们都成吃商品粮的人了!”
“哈哈……可不是,真是好主意!”
“这么一看,这个合作社还真是好,早就应该这么干了!”
李亚东的提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同。
“你们说哈,这读书人的脑子就是不一样,这歪歪扭扭的道道,咱们怎么就想不通?要早能想通,几家人合伙把田给挖了,咱们不说请挖土机吧,硬挖也能挖出来,早养鱼,不早就发了?”
“改田为塘,塘底下养鱼,水面上养鸭,这个主意真是好,不用再合计了,就这样干吧!”
“是啊,亚东,就这么干,我家那几亩水田平整,不如先挖我家的吧。”
“李老六,就你家那几亩杂田,哪有我家的好,还是先挖我家的。”
“挖我家的……”
底下村民都有点癫了,以前当成宝贝疙瘩的田地,现在恨不得立马挖成水塘,就怕合作社不给他们挖。
到时别人时不时往水塘里挑几担鸭粪、割几把野草,悠闲地不得了,而他们还要继续面朝黄土背朝天,想想都不得劲。
“好了,大家……”
李亚东拍了拍手,示意村民们安静,“挖鱼塘的事情,合作社这边会同一安排,只要合适挖的田地,你们想留都留不住。”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皆是一脸乐呵,不再争抢。
倒也有几户田地分在半山腰上的人,苦笑不止。
“大家要是没什么意见的话,那这事就这样定了,合作社准备在村里起个平房,也费不了多少事,等合作社建成后,我大哥将全权负责运营,也不强迫大家,想要加入进来的,到时就签订入社协议。”
众人一听连连点头,还有人哈哈大笑道:“谁不参加就是傻子!”
可不是,这样的好事,跟往他们口袋里送钱,也没啥区别。
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假如只为鸭源的话,李亚东完全可以找个地方再建鸭厂,或是等到开年国家政策落实,进一步扩大江中那边的鸭厂,根本不必如此麻烦。
此举本质上就是为了把乡亲们都带上致富路,而对于老李家来说,其实也没有什么损失。
更多的,只是给村民们指了条路。
都是左右邻里,处了一辈子的感情,别光他们家越来越富,而乡亲们还是穷困潦倒,那算怎么一回事?
……
这无疑是一个欢快年,自从腊月二十八的集体大会开完后,村里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滋滋的,哪怕家里什么年货都没置办的那种,也是一样。
对,他们现在是穷,但等到合作社建起来后,他们还会穷吗?
人最怕的就是没有希望,只要能看见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可以忍受的。
哪怕吃着冷饭馒头,心情也不会太差。
而老李家的一帮人,现在每天都在“上课”。
没办法,李亚东注定无法在家里久待,他就是不想走,胡秀英也得赶他走。
所以,只能将脑袋里的东西,一点一点的刻进几个哥姐的脑子里。
特别是他大哥,这几天俩兄弟几乎形影不离,晚上甚至都睡在一张床上,不停探讨着合作社的规划。
当然,还有公司的发展方向。
这两件事情是相辅相成的,合作社的规模越大、村民们养的鸭越多,便会倒逼着一品鸭脖不断拓展。
因为不拓展,就无法消化日益增多的鸭源。
别说李亚东,这一点李亚民都心知肚明。
他可不想看着村民们辛辛苦苦养大的鸭子,最后却卖不出去。
这种情况还是有可能发生的,没有固定的消化渠道,成千上万只鸭子一下抛向市场,他们县城就那么大,短时间内消化不掉也很正常。
就算可以消化,但货物过剩,必然造成价格暴跌,很简单的市场规则,是个人都懂。
所以,在兴办合作社的同时,一品鸭脖的生意也要不断发展。
……
爆竹声声辞旧岁,欢欢喜喜过新年。
腊月三十,除夕夜。
凌晨两点刚过,寒风阵阵中,老李家一年一度的发财饭,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