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榆可是说是栽在床上的,挨着床后整个人都老实了,两眼一闭不吭不响的睡了过去。所以从各种意义上来讲,叶榆的酒品还是相当不错的。
陆问薇拢了拢身上被扯乱的衣袍,蹙眉看着霸占了床铺的某人。
阿兆看叶榆安然睡下了,这才放下心来对陆问薇一礼道:“少夫人可还有吩咐?”
陆问薇看着床上的人,思量着是让阿兆他们将人给抬出去还是就这么搁着。半晌,还是挥挥手道:“无事,可退下。”
阿兆跟阿彦两人应声退了出去。
玉玦从外面打了热水进来,涤好了帕子想了想还是递给了陆问薇:“姑娘,这……要奴婢给姑爷擦擦?”嘴上虽是询问者,手中的巾帕却是横在陆问薇前面。
陆问薇瞅了眼床上的人,因饮了酒脸色略带酡红,约莫是一路上也折腾累了,额角出了汗,散开的长发有几缕粘在脸侧。发如墨,肤若玉,面带霞,唇似朱,眉宇间颇有艳色。
“你去。”陆问薇冷冷的看了眼叶榆,别过脸去不再看玉玦手上的巾帕。
玉玦无奈轻摇了摇头,自去上前给叶榆拨开脸上的发丝,擦净了脸。想了想还是帮着叶榆脱下了外袍,褪了靴子,收拾妥当了盖好锦被。
陆问薇只是坐在一旁的案几前,背对着他们。玉玦端了盆子对陆问薇道:“姑娘,已是拾掇好,姑娘也可去歇息了。”
陆问薇把玩玉盏的指头一顿,低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玉玦垂首要退下,走了两步终是不放心的停在陆问薇前面,小声道:“姑娘,有些话本是不该我说,是奴婢越矩……只是奴婢心里头也是为姑娘好,既然姑爷收了心,又是惦念了姑娘。姑娘也莫要总将先前不愉快的事记在心里头,到底如姑娘原先所说,已是叶家的少夫人,哪里还能总自个儿过日子不是?姑娘……总要有依靠才是。”
玉玦看不清楚烛火下陆问薇的神态,本想多说几句,想了想还是没敢再多言,只是捧着盆子退了出去。
陆问薇静坐了很久,屋里很是安静,静的能够听得到身后床上的人均匀的呼吸声。烛泪一滴滴往下躺着,渐渐覆住了金灿灿的烛台。陆问薇忍不住伸出指尖去剥烛台上的干住的烛泪,兀自拨弄一会儿也是没了兴致。
天色已经不早了,陆问薇眉间也带了一丝倦意。她起了身,双手相交拢在了袍子的广袖中,没出几步便走到了床前。床上的人睡得依旧安稳,长长的睫毛顺着呼吸轻轻颤动。
陆问薇忽然发现,她都不曾见过那么长的睫毛,似蝶翼般忽闪。这让她竟是想起小时候手执团扇,去花园中扑蝶的时候,当蝴蝶双翅合拢时,屏住呼吸轻轻一捏便会将那小东西捉于掌中。
陆问薇挨着床边的绣墩坐下,胸口中郁结的气息似乎散开了一些。床上睡的正香的人似乎感受到被人盯着般,微微紧了下眉心,翻了个身,彻底将脸面向了床侧的陆问薇。
床边放着一个小香袋,她平日里睡得不是那么安稳,玉玦见了便给她封了个安神的香袋放在一旁,眼下这香袋正凑在叶榆面前。只是叶榆似乎是不喜欢这味道,下意识伸出手将脸前的香袋往外推了推,过了半晌,又往外推了推直到推到了床下这才心满意足的继续睡了下去。陆问薇捡起地上的香袋,想了想还是没有再给放上去。
“究竟是谁呢……”陆问薇喃喃自语,这俨然已经成了心里头的一个疑问,眼前人的容貌分明与从前一般无二,可又却是判若两人。究竟是谁?陆问薇原来也曾怀疑过,叶榆是不是跟她一样。既然她能够重生一遭,那没道理别人就不会。只是没多久她就否定了这个猜测,若是重生万不可能连从往的生活习性尽数改变。
陆问薇看着呼吸绵长平稳的叶榆,眼中出现一抹恼意,这就像是你费劲千辛万苦磨好了刀,却发现准备杀的鸡却不翼而飞了。若是便就此飞了也罢,偏偏又还了自己这么个变数。
今晚回来的是叶榆,而留下的人是叶均……那岑菡可会进了叶家门?陆问薇习惯性的去摩挲腕上的镯子,如今她能做的便只是按着原来的计划走,至于床上这个尚不自知的变数,且放放看。
被定为“变数”的某人依旧睡得踏实,一夜无梦。只是到了第二日醒来,却知道了什么叫苦。宿醉的滋味实在算不得好,当叶榆扶着床沿干呕到脸色发白的时候,竟是一时间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姑娘,醒酒汤来了。”玉琼双手捧着青瓷花碗从外面进来。
陆问薇正背对着床,坐在妆奁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长发,见玉琼端来了醒酒汤,这才接了转过身向叶榆走去。
叶榆此时还迷糊着,伸手揉了揉额角,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昏,听到玉琼的话这才抬起头来,见陆问薇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夫君既然醒了,先把这醒酒汤喝了罢。”陆问薇将手中的青花瓷碗给叶榆凑得更近了些。
直到这时候叶榆才发现眼前房间的格局明显不对,不管是眼前的床幔珠帘,还是屏风妆奁都不是他桑榆居出现的东西。那么也就是说,他现在所出的地方自然也就不是自个儿屋子里。
“这是妾身的青漪苑。”陆问薇似乎看出叶榆的疑惑般,替他回答了这个快要出口的问题。
叶榆点了点头,接过陆问薇手上的瓷碗,眉眼不斜道:“昨晚……我这是醉了……”
“是。”叶榆问什么,陆问薇便答。
听了陆问薇的回答,叶榆只觉得头更疼了,两眼有些发黑,缓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怎么就到你这里了……倒是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陆问薇转身吩咐玉琼备好热水,对昨晚之事只字不提,只是道:“夫君自然不必这般说,妾身照顾夫君是应该的。”
叶榆略心塞,这醉了回酒,却是不知为什么就到了青漪苑来。但见陆问薇神色与往常无二,才是稍安。若真是趁着醉酒欺负了小姑娘,那就实在是良心不安了。不过话说回来,叶榆再做打量陆问薇,觉得发生点什么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想来不过一瞬的想法,对于醉酒乱X这种行为,叶榆本人还是比较排斥的。于彼床笫之事讲究的不过是一拍即合,两厢情愿,迷迷瞪瞪的算个什么破事。
当叶榆洗漱干净,裹着小厮从桑榆居新拿来的崭新袍子,捧着瓷碗喝着煨的浓稠香甜的燕麦粥时自然不知道此时那边叶均却是如坐针毡。
方景存端起茶盏来,看了看眉头微皱的叶均,再看看掩面低泣的岑菡,不禁重重叹了口气,将茶盏重新放了回去。
“咳……表妹,你且先下去洗漱收整一下,待会儿到母亲那里去。这边有表哥呢,万不会委屈了你。”方景存神色稍严,对岑菡道。
岑菡泪光盈盈的看了眼叶均,见对方正一脸无奈的眼观鼻鼻观心,只得不情愿的应了方景存的话,退了出去。
待岑菡走后,方景存看着眼前叶均,心里头也犯了嘀咕。本来计划的是套牢叶家老大,怎么上钩的就成了叶家的老二呢?按理说叶榆这货他在了解不过了,见了美人就跟狗见了骨头一样,铁定的留着哈喇子就上去了。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叶家这整天死正经的老二居然跟岑菡成了事,却是让叶榆给溜掉了。不过惊讶归惊讶,虽然是有些遗憾没能跟叶榆绑在一起,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好在叶均也是正经叶家的嫡子,勉强凑合也行。眼下只要坐实了这件事,让叶均老实把岑菡带回叶家才是正经事。
这厢叶均才是真冤枉,一觉醒来见方家那表姑娘睡在自己旁边,那脑子真是嗡的一下,整个人都不好了。叶均不傻,待清醒过来也琢磨出不对了。方景存这一副了然模样落了叶均眼中自然也胡乱猜出了七七八八来。叶均跟叶榆不一样,他跟在叶弘身旁这两年也是混明白了些朝堂的混沌事,所以方景存打的什么主意,还真是让叶均给估摸了个差不多来。
叶均这般一想,却是有些不悦了。你说要是想跟叶家交好咱们好好说不行么,偏偏拖得他做了这么损清名的事情,能让他不窝火么?待叶均抬头再看向方景存时,眼神里也带了几分恼意。
不过事情还是得解决的,方景存也没落了叶均的面子,屋中没有留旁人在,此事也没折腾个鸡飞狗跳。方景存看着叶均面色不善也是有些头疼,你说这要是换了叶榆哪还会给他脸色看,那必然是高兴地屁颠把姑娘往车上一搁就拉回家了。
方景存心里头惦记着叶榆的好,嘴上却还是公事公办的口气道:“叶均老弟,你看咱们什么关系,我跟你哥那是拜把子的兄弟,跟你也是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不是?只是……你看看,你动谁不好,我这表妹可是老夫人心里头的宝贝,平日里宠着呢!”
叶均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景存兄说的是。”
方景存干咳两声,在叶均的注视下那些打好的草稿有些说不下去了。看叶均那神态,显然是已经怀疑他是有意为之。不过生米眼下已经煮成了熟饭,便由不得叶均拒绝了。
方景存擦了擦额角的汗,敲了敲桌案道:“叶均老弟是个明白人,行事向来稳重,此事也定然会给方家给岑表妹一个满意的交代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