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老先生算着还不到司马昶醒来的时间,便只顾着与宇文信说话。他们两人都没有想到,躺在榻上的司马昶早在华老先生第一次提到他与宇文悦是天定姻缘之时,便已经清醒过来。
司马昶自小习武,身体底子很好,而且他虽然受了大刺激,可心中到底存着一丝希望,又受了华老先生金针刺穴的刺激,所以才会很快醒来。
只是司马昶人虽然醒了,却因为身上十三处要穴皆为金针所制,他既不能动弹也不能言语,只能直挺挺的躺着,将华老先生和宇文信的话听了个满耳。他听到宇文世家死劫已经破,心中欢喜极了。有了华老先生的话,他与宇文悦之事,可就有了大转机。
再听到自己与宇文悦是天定的姻缘,司马昶心中大喜,他本就是生机勃勃的少年,方才也是因为心灰意冷才有求死之心,如今听了好消息,死志立散,周身的青黑之气自然便也散去了。
华老先生无意中转头看了司马昶一眼,不由惊讶的“咦……”了一声。
宇文信到底还是担心司马昶的,赶紧问道:“华叔叔,阿昶怎么样了?”
“奇怪,方才这孩子还一身死气,这会儿怎么全都散了,老夫的金针也没有这般的神效啊!”华老先生困惑的皱着眉头,不解的说了一句,起身来到司马昶身边,弯腰取下十三根金针,又试了试司马昶的脉,便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笑道:“臭小子没大碍了,快起来吧!”
司马昶得了自由,赶紧翻身下榻,快步走到宇文信面前,什么话也不说,就是深深躬身行礼。
宇文信别扭的哼了一声,扭头不理司马昶,以掩饰自己因为听到司马昶平安无事而生的欢喜。
华老先生见这翁婿二人着实别扭,又担心司马昶的身体,毕竟他刚才吐了好大一口心头血,身子到底吃了亏,还是得好生调养,否则一定会影响寿数的。
“阿信,虽说阿昶已无大碍,可到底吐了血,还得吃上几副药好生调养,否则必留后患。”华老先生很是了解宇文信,便淡淡提了一句。
果然宇文信神色立变,立刻看向司马昶,眼神中透着掩饰不住的关心。“胡折腾什么,还不回去好生躺着。”宇文信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司马昶也是个执拗性子,他并不起身,反而更深的施礼,恳求道:“世叔,求您让小侄见佳娘妹妹一面,只见一面,若是不能见到佳娘妹妹,小侄死也是个枉死鬼。”
宇文信原本其实已经有点儿心软了,他已是望五之人,自然有丰富的阅历与识人的眼光,司马昶是真心还是假意,宇文信还能看的出来。只是他这人素来吃软不吃硬,司马昶越是强求,宇文信便越是不肯答应。
“来人,备两辆车……”宇文信也不理司马昶,只向外面高喊一声。候在客房外的仆役应了一声,立刻下去安排。司马昶听了这话,脸色刷的白了,他望向华老先生,满眼都是求助之色。
华老先生到现在也没闹明白这翁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可调和之事,所以也没法子立刻替司马昶说好话,他斟酌再三,方才开口道:“阿信,老夫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可阿昶总归是你看着长大的,别的不说,只看在他过世的阿爷份上,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
宇文信想到已经过世的世兄司马培,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若是司马培是长寿之人,以他的仁厚之心,或许前世宇文世家也不会有灭门之祸。
司马昶也算机灵,立刻跪下接着华老先生的说道:“世叔,求您看在先父的份上,给小侄一个机会吧!”
宇文信正在犹豫之时,从门外传来一道很平静的声音:“阿爷,他既要见女儿,女儿便见他一回。”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司马昶心心念念的宇文悦。
宇文信闻言叹了口气,华老先生拉起他,笑着说道:“行啦,听孩子们的,走,去给老夫烹茶。”说罢,华老先生便拽着宇文信往外走,伸手拉开了房门。
“华阿翁……”看到华老先生,宇文悦亲亲热热的叫了一声,华老先生笑咪咪的看着这个双眸澄澈如碧水一般的少女,正要开口应声,却突然惊讶的“咦……”了一声。
今日来到宇文世家,只怕华老先生将他这辈子的“咦”都说完了。
“华叔叔,可是佳娘哪里不妥?”宇文信立刻紧张的问道。
华老先生连连摇头,口中说道:“奇哉怪也!”说完,他将目光自宇文悦身上移向宇文信,然后又转身仔细的端详司马昶,这么看了好一会儿,华老先生突然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说罢,便径直往外走去。
宇文信父女和司马昶三人被华老先生看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都糊涂极了,不知道这老爷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宇文悦,她轻轻推了推父亲,唤道:“阿爷,您快去陪华阿翁吧,女儿与这人说两句话,便去为您和华阿翁烹茶。”
宇文信原本有心留下来陪着女儿,可女儿都这么说了,做为一个疼女儿,相信女儿的好父亲,宇文信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好,为父就在院中等你,若是……你只大声喊为父便可。”一边说话,宇文信一边用警告的眼神瞪向司马昶。
司马昶心中暗道:“阿爷,您真是多虑了,我呵护佳娘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对她不利!”只是这话司马昶并不敢说出口,毕竟这会儿他是多说多错,真真是千言不如一默。
宇文悦轻轻点头,低声道:“女儿知道了,阿爷放心。”
宇文信抬手,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低低叹了口气,往院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