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姑姑眼圈红了,责怪道:“一大早的说话也不知道忌讳。”
“我说你啊,像哀家这种歹毒的女人,阎王爷还真不敢收,就熬着吧,这大周江山,眼看就要动荡了。”老祖宗站起来,拖着沉
重的脚步,缓缓地往里走。
“有皇上在,会没事的。”玉姑姑道。
老祖宗苦笑,“你忘记了任逍遥说的话吗?”
玉姑姑一怔,神色有些不自然,“他说的,未必就是真的。”
“那你认识他这么久,他可曾算错过一件事?”
“那也不能代表这一次不算错的。”
老祖宗坐在妆台前,瞧着铜镜中迟暮的人面,她伸手轻轻地抚上苍老的脸颊,声音透着无力,“玉啊,哀家真的老了。”
“谁不会老呢?”玉姑姑努嘴。
“只怕他如今见着哀家,也认不出来了。”她苦笑,“也好,说好了不死不见的。”
她顿了一下,又道:“只是,等这一天也等得太久了,有时候哀家心里想,先帝,好吧,先先帝对哀家是这样的真心,哀家怎就
没看上他呢?”
“那不是您嫌弃人家后宫三千吗?”玉姑姑笑道。
“是吗?”太皇太后想了一下,“不记得了,但是,哀家答应过他,但凡有一口气,都得帮他盯着这个社稷江山,哀家当时想啊,
随随便便答应就是,做到做不到,可不是哀家可以说了算的。只是,想想也真像上了贼船一样,一句话,把哀家困死在这后宫
之中了。”
“当时,您是可以丢下这一切,跟着三爷走的。”
“走个屁!”老祖宗哼了一声,“哀家是最恨负心汉,但是,同时也最恨这种不负责任之辈,你说,好好的江山社稷,说丢了就丢
了?算了,此人不想再提,提起哀家都一肚子的火。”
“行,咱不说了,”玉姑姑哄道,“好歹,咱也熬过来了,等太子历练之后,这担子一撂下,咱就一起去找阎王爷聊天喝茶。”
“是啊,等这一天,等太久了,人老了,就该快点死去,挪个地方给人家。”太皇太后笑了,“哀家那儿媳妇啊,都快等不及了。
”
玉姑姑哼了一声,“她等不及就不要等,自个先去见先帝。”
太皇太后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脸颊,“玉啊,你现在是越发的毒舌了,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哀家就好这一口。”
“得了,坐好,一会儿扯了头发,又该发脾气了。”玉姑姑压住她的肩膀,逼着她看向铜镜,“瞧,我可不比你年轻,我比你小好
几岁呢。”
“那是,你一辈子都没受过爱情的滋润,自然显老。”太皇太后得意地道。
“我掐不死你。”玉姑姑目露凶光。
“洛阳,救命啊,阿玉要杀人了。”
洛阳剑闪进来,瞧了两眼,对玉姑姑道:“下手干脆些,下不了手我来。”
玉姑姑笑弯了腰,太皇太后一副感慨地道:“我这辈子,太他娘亲的失败了,活到头了,也没落下几个贴心的人,倒是一个个地
盼着我死。”
“可不是吗?”洛阳剑对玉姑姑道:“不过,我们也真他爹的失败是不是?跟了人家一辈子,做得比牛多,吃得比蚂蚁少,最后还
落不了一个好字,得了,歇着吧。”
玉姑姑笑骂道:“好了,斗了一辈子,该歇着了。”
太皇太后不甘心地闭嘴,看着镜子中的她和玉姑姑,轻轻叹息,“多快啊,就这样一辈子了,当时哀家第一次看到铜镜中自己模
样的时候,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一眨眼,就一辈子了。”
“是啊,就跟您十几岁之前都不曾照过镜子一样。”
“穷,家里穷,没镜子。”
“嗯,是的,当年堂堂龙大元帅家里穷得叮当响,连块铜镜都买不起的。”
“反正说了你也不懂。”太皇太后哼了一声。
正说着话,宫女便进来禀报,说各宫的娘娘都来了,如今在外候着呢。
“让她们先候着,哀家这还没装扮好呢,这一群小妖精,今天肯定会打扮得特别好看。”太皇太后挥手。
“是!”宫女福身便要退下。
太皇太后又喊了一声,“那谁,太子妃来了便进来禀报,她那身子如今可受不得风寒,不能让她在外面等太久的。”
“是!”宫女微笑,“老祖宗可真体恤太子妃。”
宫女出去之后,玉姑姑轻声道:“今天可不太平啊。”
“这后宫,这大周国,什么时候太平过?”
“可不是?”玉姑姑眼底濡湿,老祖宗这一辈子,太辛苦了,安静的日子没过几天,就马上要出一大档子事了,只盼着任逍遥当
年卜的卦象是不准的,否则,以老祖宗如今的身子,怎扛得起?这大周,迟早是要乱的。
过了片刻,宫女又进来道:“老祖宗,皇太后来了,在外面候着呢。”
“候着,让她候着。”太皇太后拍了拍玉姑姑的手,“慢点梳。”
宫女犹豫了一下,道:“但是皇太后说了,要奴婢等人打开殿门,让她先进去坐着。”
“放屁,请安的规矩懂不懂啊?哀家没出去之前,所有人都只能在殿外候着,你去问问她,还懂不懂规矩?”老祖宗中气十足地
吼。
宫女委屈地道:“奴婢说了,但是……”
玉姑姑劝解道:“她们哪里敢忤逆咱们那位皇太后?罢了,让她们先进来吧,天气怪冷的。”
“你倒是心善,”老祖宗哼了一声,“你这种好人,迟早是要先死的。”
洛阳剑笑笑,“死就死了吧,活腻烦了。”
说完,转身出去。
没他在,那群宫人是压不住皇太后的。
洛阳剑还没走到出去,便听到皇太后母鸡一般的声音,尖声怒骂樟鑫宫的宫人。
洛阳剑抱着剑走出去,面无表情地道:“皇太后,老祖宗正在梳妆,请稍候。”
“打开殿门!”皇太后怒容满脸,“没瞧见诸位娘娘都冻得面容青紫了吗?回头受了寒,你担当得起吗?”
洛阳剑淡淡地道:“担不起也得担,再说,这是规矩,皇太后是后宫的表率,总不能先乱了规矩吧?”
“规矩也是人定的,这么冷的天,还说什么规矩?”皇太后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