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吕东问到“把奖金绩效考核表公示出去会有什么问题”的时候,凌青云的潜意识里就想到了侯宝才。
这是一个仇恨改革无视发展,不讲规矩只谈利益的“失意”人。
侯宝才无数次在他面前感叹电视台变化之大之快。恨时光匆匆,抱怨美好不在。新来的年轻人,不以自己是“临时工”为耻,反而用看“前朝遗老遗少”的眼神斜睨他。这让他的嘴上经常挂着“孙子”“狗崽子”的侮辱性词汇。他的负能量一直处于高位运行的状态。这么一个有心结的人,在看到唯一让他还能找到存在感的奖金又被削成了“临时工”水平,谁知道他会制造出什么幺蛾子?
但是,当着吕东的面,凌青云私心占据了上风。他当时没有把侯宝才这个“雷”给挖出来。因为侯宝才是他手下的人。他怕总监指责他,说担心来担心去,最后是他这个搞服务的办公室有问题。那岂不说明他这个办公室主任很无能?
但不说不等于不会发生。
该来的总会来。凌青云还没有醒过神儿来,侯宝才的大嗓门已经骂骂咧咧地来到了他面前。
“青云,怎么回事啊?我这个月的奖金少了2000块钱啊!?”
“是吗?有那么多啊?”
“表你都贴上啦!你不知道啊?”
老侯站着,凌青云坐着。吐沫星子溅他一脸。
“不到2000吧?”青云红了脸。
“差200块钱,不就是2000嘛!不矫情那个。我就问问怎么回事,怎么就给我扣走这么多?”侯宝才面目狰狞起来。
“不是,侯哥,你先别急。慢慢说。有问题咱们解决问题。”青云极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我操!这个事我没法不着急!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一下2000块没了!”
“什么叫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同工同酬的制度,从8月份的奖金分配开始实施,这个不是早就跟大家通过气了吗?兴旺、梅花,素艳,咱们几个还专门在会议室开会讨论哩!都忘啦?”
“我不管那些。我就想知道,我这钱是怎么被扣走的?”
侯宝才扯开了嗓子,说得上气不接下气。恨不得把自己的肠子都喊出来才能表达自己的愤怒。
会议室内,二十几号人正在进行“北江经济风云70年颁奖晚会”的推演。侯宝才一喊,正在说话的柳天紫停了。宫仁和宋春风也支楞着耳朵听起来。
整个十一层都安静了。大家都凝神静气,想听听这炸了窝的地方到底谁在唱主角。又在唱什么。
凌青云反而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他用近乎说悄悄话的音量解释道:“全频道162个人,正式工有32个,制度也不是针对你一个,你急啥呀?弄清了你再急!”
“行,那你说,怎么就给我扣走这么多!”老侯果然把音量降了下来。
“现在同工同酬的核算方式,你弄明白了吗?”
“不明白。你说吧!”老侯一问三不知。
“原来你的钱,只是你们四个正式工的放一块,你们四个进行二次分配。现在是你们四个的钱跟聘用工的放到一起了,就是一个锅了。然后大家根据工作量再往回拿钱。干得多就往回拿的多。牛静他们四个聘用的,8月份的工作量比你们高啊,他们拿走的多。所以,你的钱就少了。就这么简单!”
老侯瞪着大眼珠子,叽里咕噜地转了半天。终于搞清了自己的钱是怎么少的了。他急得在原地转了个圈。然后,向外跨了几步探着身子找人。他是想喊张兴旺和赵梅花,发现两人没在工位。刚才两人明明坐在那儿,怎么一眨眼没人了。他心里纳闷。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然后提起丹田之气,冲着凌青云喊道:“我不同意这么算!这么算不公平!”
“侯哥,咱做人可得讲道理啊!当时,我召集你们几个开会,那天你还来晚了,还记得吧?”
“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来晚过!?”老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要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咱都是成年人了。”
“我当时没听明白!我不知道要这么算。要知道这么算,一下少这么多,我坚决不会同意!”
“不光是咱们这么算,其他几个栏目都这么算!”凌青云使劲儿地提醒他。
“行!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我不跟你说。我找吕东去!”说完,老侯转身就走。
凌青云一听,立刻慌了神。他连跑带喊地急走两步,拽住老侯的胳膊,用近于求情的口气说:“侯哥,侯哥,你先跟我说,先跟我说。你说说你想怎么着吧?!”
“我想怎么着?你能解决吗?”老侯一句话怼了回来。
凌青云被羞得脸通红。嘴里仍然一团和善:“你先说说,我听听,万一能解决呢!”
周围工位上的人都不敢抬头看,低着头装着忙工作,但耳朵支楞得老高。
“我不同意把正式工的钱跟聘用的放一个锅里!就这么简单!你能解决吗?”侯宝才亮出了底牌。
“那当时开会讨论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啊?”
“当时怎么不说?当时你们稀里糊涂地哄着我,就把这事就过了。现在,我弄明白了!晚吗?”侯宝才瞪着眼质问凌青云。
凌青云也来了气。他回身,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拿起笔记本往桌上一摔,终于来了句狠话:“晚不晚我不知道!我该做的工作我都做了。你觉得谁能解决你找谁去吧!”
侯宝才转身就走。直奔吕东的办公室而来。
凌青云的心一下吊到了嗓子眼儿。
吕东早听见了侯宝才的咆哮。中间她几次站起来,想把老侯请到办公室来。在楼层里这么放肆地大喊大叫,算怎么回事?影响太不好。转念一想,如果她直接过去喊,侯宝才正在气头上,这个混不吝的家伙没准儿还得冲她嚷起来。那岂不是颜面扫地,自讨没趣。等他跟凌青云发泄完,肯定会过来找她。于是,她开开门,坐在办公室静等。
侯宝才像功夫高手过关斩将一般,挑战完了凌青云。又来挑战吕东。
他那扁平足的大脚,踩到地上,咚咚作响。
“吕东,在吧?”
还没到总监办公室门口,侯宝才就直呼其名,大声宣告自己来了。
吕东没有回话。
侯宝才三步并作两步,站到了门口。
“哎,来来,侯哥,坐坐。”吕东没有起身,伸手往椅子上让老侯。然后用女性特有的柔和问道:“怎么了这是?气成这样啦?”
见吕东没有一点抵触情绪,老侯的熊熊烈火像遇到了春雨,凉快了不少。他知道这个娘们儿肯定听见了自己的咆哮。现在又要从头叙述,心里不免又开始刮风。火苗已经蹿到了脸上。但还不能马上爆发,只能忍着。他收了收孕妇般的大肚子,把自己轻轻地放到椅子上。
一让一坐的功夫,侯宝才已经盘算好了。2000块钱给我补回来,嘛事没有!补不回来,管你吕东是不是女人,管你能不能接受,只要你给的说法不能让我满意,总监怎么着,我照嚷不误。嚷急眼了骂人都有可能。老子无欲无求,无牵无挂,破罐破摔,谁怕谁!为了让一会儿的喊叫不至于太突然,他依然把嗓子保持在了中高音的档位。
“我就是来问问,上个月的奖金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一下少了那么多啊?”
“少了多少啊?”
“2000吧!”
“有2000吗?”
“1800!这不就差不多2000吗?”
侯宝才就搞不明白,凌青云和吕东为什么都在这个问题上问来问去。1800不就相当于2000吗?蹿火!
“不光你少了,所有正式工都少了。广告上不来,不少可能吗?后面每个月还可能更少。”
“但是他们那些临时工聘用工多了啊?”
吕东一听,一拍桌子,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她本是想发飙的。但话到嘴边,忍住了。一旦发飙,老侯可能也不会示弱。跟这么没品的人吵起来,失了她总监的身份。于是,她改了动作,走到门口把门关上了。
“侯哥,你有没有算过账,即使你奖金少了2000,但你这个月的收入还是比他们合同工拿得多!”
“怎么还拿得多啊?”
“因为岗位合同的工资低。他们一个月工资只有五500、600元。你多少?”
“我工资是2600!”
“对啊!你算算,整体的收入是不是还比他们多?”
“不是这么个算法!那工资,因为我是事业单位编制,那是财政给我开的支。不能跟这个混到一块!”
吕东耐着性子,上下打量着这位喘着粗气的油腻的中年大叔,一阵反胃。她有心想糊弄两句打发他走,但又觉得不是那么容易,更不能抱侥幸心理。必须把老侯心里的那团火浇灭,才能最终让他安生下来。于是语重心长地说:“侯哥,你也是老同志了。在频道干了一辈子,对频道也是有感情的。你知道现在的日子不好过。一是广告一直在萎缩。再一个,年轻记者不停地流失。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必须得挽救这个局面啊!你觉得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吕东把侯宝才放到了主人翁的位置,元老的高度,希望激发他高尚的境界。
这几句话多少起了作用。
侯宝才当年在《北江新闻》做记者时,也曾经兢兢业业,起早贪黑,任劳任怨。也曾经积极竞聘过制片人岗位。在新闻频道这个舞台上,也算是在中间站过的人。所以吕东的话撩拨到了他内心深处的一些东西。他觉得这个女人确实有两下子。懂得攻心之术。但那又怎么样?在边缘和角落里待了这么多年,人生再不如意都过来了。早已看破红尘,百毒不侵。你嘚吧这么两句,我就要自惭形秽,俯首称臣吗?我就要把自己也当成总监,飘飘欲仙吗?老子没那么幼稚!老子再混两年就退休了,还能奢望你吕东抬举吗?哼哼,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点伎俩,去糊弄那些小孩子还可以,在我这个大叔这里不好使。
老侯脸上掠过一丝轻蔑的笑,他仍然不想让步:“这些都是你这个总监要考虑的问题!不是我这个快退休的人要想的事。你难归难,但是你不能拿着我们这些正式工,这几个老同志开刀啊!?”
吕东怔了一下。
没想到侯宝才这么顽固不化。她想做最后的努力。
“频道的运行要靠这些年轻人啊!他们每个月如果连基本的租房、吃饭的钱都挣不到,怎么可能还在这儿待下去?他们要是都走了,节目谁来做?你还能再扛起机子去拍片吗?”
吕东把侯宝才逼到了角落里。
“我我……拍拍不了!”老侯一下有点口吃。
“你看!活儿还得指着年轻人去干!让人家干活,还不让人家吃饱!这还是那个年代吗?”
“想办法扩大营收啊!从我们身上扣能解决根本问题吗?”老侯的嗓门终于变小了。
“现在就是多措并举!大形势不好,没有立竿见影的办法!只能先保一线!”
……
整个楼层里,还在支楞着耳朵听动静的人,发现那个暴躁的声音突然小了。知道这是被安抚住了。吃瓜群众无瓜可吃,只能拎着酱油走人。
会议室里,气氛恢复了活跃。大家继续欢声笑语地推演晚会流程。
凌青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觉得一级有一级的水平。总监的水平就是比他高。
但此时,吕东那口气还没有彻底松下来。
侯宝才不甘心。他不想因为“年轻人要吃饭”,自己就稀里糊涂地把2000块钱捐出去了。但气势掉下来了,一下又词穷,嘴边没了武器,只剩下仨字:不同意!四个字:我不同意!这跟耍无赖没什么区别。再说了,你不同意,你的意见有那么重要吗?闹到台长那儿,领导会替一个边缘人说话?他滴溜转了一下眼珠子,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一个更大的“维权”计划。
他想抽身走,但好像谈话没有结束。吕东没有听到她想听的话,也不会让他走。他心里一急,竟把自己的媳妇儿子搬了出来。
“吕东,你说得很中肯,也都在理儿。我也不是说不通情达理。年轻人吃饭租房需要钱,我上有老下有小也需要钱。这2000块钱对我也很重要。给你说实话,这个事我没法向家里交待。真正着急的是你嫂子,我媳妇。我们儿子大学毕业一年了,还没找着工作。在家啃老呢。你嫂子没工作。全家都靠我一个人!你这突然给我减了2000块,媳妇肯定拿着菜刀追着砍我!”
这个借口倒让吕东颇感意外。
有时候,说狠话解决不了问题;说软话,装可怜,反而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老侯一改刚进来时吹鼻子瞪眼的架势,低眉垂眼,可怜巴巴地说起了自己的困难,倒让吕东心里给出了不少同情分。如果老侯家里真有困难,频道可以考虑适当照顾。但侯宝才来挑战的毕竟是频道的改革制度。吕东再心软还不会丧失原则。这个事不可能因为某个人的特殊情况而全盘否定。
“哎哟,侯哥,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到这个情况。如果家里真有难处,频道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儿子没工作,如果喜欢电视,可以来咱们这儿学习,先干着。再一个,咱们这个新制度的核心,是多劳多得。不是说正式工就一定挣得少。后面可以让青云多给你安排点儿力所能及的活儿。你下面的收入不一定就会低!”
“行吧。但是我把话放这儿,这个事我的态度还是不能接受。晚上我回去,先看看媳妇怎么跟我闹吧!”
侯宝才说完,忽地一下站起来,一把拽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侯的最后一句话,一下让吕东又清醒了。她看着那个冷冷的背影,知道这件事不算完。不由得心里一阵拔凉。她想象不出侯宝才的媳妇会拿着菜刀追着他砍。自己最后说的那些话,入情入理,有情有义,客观有效,不失为解决老侯家庭困难的好办法。他还想怎么样呢?
吕东想把凌青云叫过来质问,是不是没把同工同酬的事跟侯宝才说清楚。转念又想,没说清楚,也在情理之中。要是说清楚了,侯宝才没准当时就来找她闹了。啊,全频道可不是侯宝才一个正式工啊!?其他人怎么想?宫仁怎么想?那海怎么想?凌青云怎么想?他们都是正式工,单从身份上讲,很容易和老侯站到一起!
吕东心里一下紧了起来。
也不用想得那么悲观吧?这次改革,对副总监和制片人的收入没有影响。因为他们的绩效考核跟员工不是一个体系。这些副总监和制片人,会为了几个眼看就要退休的老正式工的利益,跟频道的革新作对吗?再直接点说,会跟自己这个聘用工身份的总监对着干吗?吕东想到这儿,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当上总监后,宫仁可一直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憋着劲儿搞事情哩!
吕东越想越乱,越觉得这个事没那么简单。从副总监到制片人再到员工,都有正式工。他们会不会联合起来抗争?侯宝才会不会是宫仁和那海怂恿来的呢?
搞事情又能怎么样?这项改革可是台长一把手点过头的!
……
晚上八点,吕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今天老爷子不在家,去和老同事们聚餐去了。东妈像往常一样,跑前忙后,端茶送水,伺候闺女吃饭。
眼看着女儿吃完了,老太太便笑吟吟地在吕东身边坐了下来。
吕东一看老太太的表情,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不等老人开口,她就问道:“说吧,今儿谁又来了?又给我介绍了个什么样的人?”
一眼被识破,老太太也不惊讶。女儿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有观察力。她拿过女儿的手,抚摸着说:“下午你刘姨来了,又说起你来啦。她说她的一个小学同学的儿子,在一个物业公司当经理,离异了。有一个女儿,但是判给女方了。我一打听岁数,45岁。比你大7岁。后来,我又问是哪个物业公司。她说是光辉物业。我一听,嗨,咱们小区不就是光辉物业嘛。我问那位经理姓什么,她说姓霍。天呐!”
老太太两手一拍,像说书的艺人讲到了一个经典桥段,需要抖个包袱。表情语气都让人着急想知道下面是怎么回事。
“天呐!咱们物业就有一个霍经理啊!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嘛,有一次下大雨,咱们家下水道堵了,往上冒臭水。物业的就是来不了。后来就有一个霍经理知道了,赶紧安排人下着雨来给咱们疏通。”段老太太说完,盯着女儿的表情看。然后又一脸神秘地说:“会不会就是这个人?这个霍经理好像知道你。我记得他当时就说过,知道你们家女儿是在电视台上班!他是不是早就注意到你了?”
“哎呀,妈,没确定的事,别这么神叨叨的。姓霍的多了!再说了,你觉得这种人适合我吗?”吕东把问题又推给了老太太。
“你刘姨说,光辉物业挺大的!在北江有十几家分公司呢!”
吕东淡淡一笑:“这么说,经济实力、社会地位还能配得上我!?”
段妈妈一下没把握准闺女这句话的意思。她瞅着女儿的脸找答案。然后,用试探的口气说:“你要是觉得行,我就让你刘姨去跟对方打声招呼!让她给你们约个时间见个面!”
吕东一阵烦躁。
前一阵儿,她有意想把韩鹏带家里来吃个饭。韩鹏那次在医院陪夜的举动,确实让她感觉挺温暖。就想着,如果有一个男人真是死心塌地对自己好,也算是个值得幸福的事。图啥呢?岁数越来越大,下班回家,能吃上个热乎饭,听句热乎话,也就知足了吧?谁知,她跟老太太一讲,老人家的第一反应就是撇嘴,说觉得韩鹏有点不正常,第一印象不怎么好。这让吕东一下又推迟了让韩鹏来家的计划。她觉得反正也不着急。等有机会扭转了老太太的印象再来也不迟。韩鹏的醋溜白菜至今还没机会施展。
韩鹏的问题还没解决,老太太又给她推过来一个什么霍经理。吕东的心里有点招架不住。
但她能体谅老人心里的苦。自己的感情问题是他们这辈子最大的心病。自己已经是个中年人,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气。所以,她紧挨着妈妈坐下,搂着老太太的肩膀,说:“妈,你就跟刘姨说,把那个霍经理的电话给我,有空了我们自己约,见个面。不成了做个朋友也可以。上次人家冒着大雨帮咱们疏通下水道,表示一下感谢也是应该的!”
段妈妈很高兴。女儿这次这么乖,她心里很欣慰。嘴里连连“诶诶”着,端起碗筷去厨房收拾了。
今天有点累。不到十点,吕东靠在书房的椅子上就睡着了。段妈妈过来,把女儿的床铺好,劝女儿上床睡了。
吕东做了一个梦。梦见侯宝才在追她。她玩命地跑。后来,跟着老侯一块追她的人越来越多。跑着跑着,前面出现了一片大海,没路了!侯宝才淫笑着。这时,人群中低着头走出一个人,把一支枪递到了老侯手里。老侯举起枪,冲着她瞄准。她慌了。为什么没人帮自己?为什么没人去拦住侯宝才!陈家山呢?孟成呢?那个送枪的人是谁?正慌乱间,老侯手里的枪响了,她啊地一声,感觉自己从悬崖峭壁上往下掉……
吕东吓醒了。她摸了摸脸,出了一头的汗。起身倒了杯水,看了看墙上的表。刚刚十二点。她一下把自己放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回想着梦里的一幕。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她感受着这夜的寂静。旁边房间里传出了老爷子的鼾声。
突然,床边的手机狂躁地叫起来,铃声像一把利剑划破了这夜的寂静。吕东吓得一哆嗦。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来电显示:叶书文。
吕东心里又是一惊。
领导这个点儿打电话通常都是出问题了。还是大问题。
她镇静地拿起电话接了。
“叶台!”
“没睡呢吧?赶紧的吧!你的1频道又出事了!?”叶书文冷冷的口气中明显是在压制着情绪。
“啊?出啥事儿了?”
“《北江新闻》今天的报道,市委副书记参加的两个会议在同一个屋里开的,结果画面用颠倒了。这记者是干什么吃的?!你们愣是谁也没看出来!让人家市委办公厅在监看的时候发现了。王秘书长给我打电话了!这事儿大了!有可能把我就地免职了!郭台已经在台里等着了,赶紧过去吧!”
吕东脑袋嗡地一下。就觉得后背发凉,一层汗珠从头皮上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