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灵山之巅,往日都是妖气冲天,今日却萦绕着一团浓浓的祥云。资历稍久点的妖灵都纷纷来到山腰上张望,半是敬仰,半是好奇,因为它们都知道,这又是上界的司命星君驾临山顶的牡丹花妖洞了。
牡丹花妖修行三千年,是华灵山最有希望登临仙界的妖灵。关于司命星君与花妖的交情,本该上了两千年妖龄的妖才会知道,奈何这华灵山平日素未有什么堪做八卦的事情发生,花妖的花边新闻便成了老少妖灵门修行之余的消遣。这不,司命星君一来,一只妖龄堪堪千年的石妖就在向一只刚刚能修成人形的狐狸说着花妖的情史。
“这花妖姐姐在刚刚修成人形之时,于华灵山上空练习飞身术,奈何技艺不精,不甚掉了下去,正正就砸在路过华灵山歇脚的司命星君身上,彼时司命星君刚刚列入仙班,七情六欲尚未泯失干净,见了花妖把持不住,跟着往洞府去,奈何咱们这花妖姐姐,对男女之情一窍不通,只当他是觊觎她好不容易霸占的洞府,一巴掌就将那司命星君扇出千米远。”
小狐狸听到这里嘶嘶的低吟了一声,拿爪子捂着自己的脸:“花妖姐姐好生无情,怎么舍得打司命星君!”
石妖咯咯作笑,盯着洞府继续说:“她不止打了司命星君,还一状告到了妖王那里,妖王是她的姑丈,认为司命星君这是挑衅咱们妖界,气呼呼的拿着这事与仙界交涉,扬言说不给个交代妖界绝不罢休,仙界担心两界大战,敕令司命星君到花妖洞府前道歉,直到花妖原谅为止,怎知百年过去了,花妖还是不肯原谅,司命星君就这样,愣是在华灵山守了她两百年才得到她说一句算了。”
小狐狸拍着爪子哈哈大笑:“是咱妖界的做派,好崇拜花妖姐姐啊!那司命星君一定是越守越喜欢花妖姐姐哒!”
石妖撑着深邃的脸庞看着花妖的洞府:“这可就不知道了,反正大家都这么想。”
花妖洞府中,花妖姑娘正一袭红衣半躺在寒冰床上照镜子,洞壁上凿开了个洞,阳光透过来晒在她身上。司命星君着一袭白裳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进来,花妖瞅见,扔掉镜子便飞窜过去。“怎么样?出来了没有?我得了几分?可是都过了?”
司命星君看着她笑摇着头,弯腰捡起镜子放在旁边的石桌上,说:“这都三千岁高龄了,还是这么咋咋呼呼的,你姑姑也不管管你?”
花妖一掌劈了过去,砸掉洞壁上一株灵芝:“关你屁事!说!我到底过了没有,能不能参加十年后的渡劫会?”
司命星君抬手轻掸肩头上刚落下的尘埃,看到她的寒冰床便慢悠悠的走了过去,“瞧你这暴脾气!没过,世故论零分!”司命星君刚坐上寒冰床,一下子就蹦了起来,扭着头看着寒冰床感叹:“好家伙,三百年不见你就扎我屁股!”
司命星君回头来看花妖,花妖正怒气冲冲的将脚下一块大石头踢飞出洞,方才八卦的小狐狸受惊,立着两条后腿缩着两只前爪瞪大了两只狐狸眼盯着石洞口,旁边石妖惊呼:“惨了惨了!又把花妖姐姐的暴脾气点燃了!撤!”两只妖迅速的撤回洞里,此时接二连三的石头、灵芝、草皮、水滴纷纷从花妖洞里飞出,惊起妖灵一片。
司命星君摇着头,上洞门口捡起一块差点就要掉下山的石头,回走时对花妖说:“莫拿它们发脾气,你这洞府里头一草一石都染了你多年的灵气,指不定哪天它们也修成了灵,伤了它们也是罪过!”司命星君将花妖的洞府四处打量了翻,然后将那块石头放入洞壁上的储水池里。
花妖毕竟还是妖,未曾接受上界仙灵的洗礼,妖的劣根犹存,继续踢着脚边的石头:“我不拿它们发脾气难道拿你发脾气?百年一次的资格考,都考了三次了,次次都是败在世故论上,次次都是零分,到底想怎样!还要不要我渡劫了!”
司命星君哭笑不得:“你连什么是世故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考得过世故论?”
花妖停下来怒看司命星君:“那你说,什么是世故?”
“你且坐下先,缓缓心情!”司命星君温温的笑着,将下巴往旁边的石凳上扬了扬。花妖横他一眼坐了过去。
司命星君挨着花妖坐下:“世故这东西呢,得在人间或者仙界去历练你才能理解,显然仙界你还长待不了,刚巧近日我接受了一个亡灵的愿望,你去替我完成,等你完成了,你也就知道什么叫世故了。”
花妖拧着眉很是费解的看着司命星君:“你不是掌管命格么?什么时候管菩萨的事了?”、
司命星君朝洞顶壁望去,轻轻叹了一声:“都是当年你惹的惑,我守在你洞口两百年,实在闷的慌就去人界转了一圈,不小心受了他的恩惠,当年就答应过许一个愿望,本想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该没下文了,近日他的三十世女魂魄却找到我,要我帮她继续尽孝父母膝前,她今年十二岁,我查了她父母的命格,再过四年,他们就将双双过世。”
“哦,但这跟我的世故论有什么关系?就算我知道了,我也得等下一个百年了!”
司命星君略带高深的表情看着花妖:“你去人界帮她完成,以她的身份孝敬她爹娘,等你完成后你就知道什么叫世故了,而且关键是,近几百年来,人界的人口越来越多,仙界为了更好的护佑人界,也得广收贤灵,最新消息,以后就是每十年进行一次渡劫会了,你应该不想错过吧!”
花妖仿佛看到了雨露甘霖,刚刚还乌云密布的脸立时转晴,满眼的兴奋,可是她又忽然转头看着司命星君,问了个让司命星君那温润的笑脸差点变成木头脸的问题:“可是,什么是孝敬呢?”
司命星君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温和灿烂一点,“孝敬!孝敬就是对父母好,好吃的先想着他们,每天去给他们请安,他们生病了要伺候跟前等等很多,你去了就知道了。”
“哦…不去!”花妖的脸迅速恢复平静,起身甩着袖子往寒冰床走去,司命星君很是诧异:“这么好的历练机会你为什么不去?”
花妖一个转身,抬起右腿潇洒的往寒冰床上一放,双手将长袖一挥,整个人就着坐了下去,那架势当真是霸气:“我在这华灵山上清修三千年,底下那些个妖灵个个都眼巴巴的想来伺候我,如今你倒好,叫我去人界伺候两个凡夫俗子,我要是答应了将来这些妖灵还不笑话死我,我另外找办法补习世故论!”
司命星君坐在那石凳上微微笑着,双手抱了胸:“真不去?”
花妖一个傲慢的扭头:“真的不能再真!”
司命星君挑了挑那两根好看的眉毛,低头玩起了手指甲:“好吧!那我不得不提醒你了,掌管这次渡劫会筛选名单的人好像是我,我这司命星君自从列入仙班后就再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啥时候换换风格,比如抹抹谁的名字啥的,想来必定是很刺激的事情,你觉得呢?”
花妖咬牙切齿的瞪着司命星君:“你这叫做滥用私权,就不怕天庭知道了惩处你?”
“别担心我,我当然会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叫谁也察觉不了的,放心!”
花妖垂着眉眼低低的骂了句:“你大爷的!”
司命星君看着低眉顺眼的花妖微微笑着,然后右手一挥,花妖就发现自己被司命星君扔云霄里了,花妖在半空中朝自己洞府喊:“你个臭神仙!我还没准备好你就施法,吓死我你陪啊!有你这么当神仙的吗!”
底下洞府传来一声窃笑:“行了,谁叫你刚刚浪费这么多时间,我本算着点来的,再不把你送去就来不及了!你记住,不可乱用法术扰乱人间秩序,更不可随意伤人,否则你将直接被剔除渡劫名单,我都帮不了你!”
花妖在半空中嘟了嘟嘴,然后嗖的一下就掉入了一间大宅子,直窜向躺床上的一个小丫头。花妖在最后关头好好瞧了眼那丫头,“还好,长得标致!”然后就彻底消失在小丫头的身子里。
很快,花家西边栖霞园里垂危的大姑娘,花家唯一的嫡女刚刚还药石不进气若游丝,大夫已经撂下话说可以准备后事了,却在此时突然睁开了眼睛,毫无征兆的睁开了圆溜溜的大眼睛,这将守在病床边的十四岁的丫头温慧吓得一愣一愣的。
“姑…姑娘…醒了?”温慧捧着药碗的手微微发抖,见花容月睁着大眼睛看着她,温慧砰的一声搁下碗,尖叫着跑出花容月的闺房,“大姑娘醒了!妈呀!”
花妖洞府中司命星君拿着神镜看着面前的一切,满面笑容的批评花妖说:“怎么醒得这么快!你应该睡一下再醒过来,看把人家姑娘吓得!”
花容月趟在床上看着头上的床帐说:“你知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现在告诉你,你睡三天再起来!”
“三天我可做不到,我通常是修炼十年睡两年的!”
“那就别睡,装吧!”
守在外面的奶娘温姑听到养女温慧的叫喊声便匆匆往里头来,推开门就听见花容月对着头顶床帐说着胡话。温姑脸上怔了怔,走到床前。
“大姑娘!”温姑握着花容月的手,一脸和蔼。
花容月正生着司命星君的气呢,就那么带着怒气的看着温姑不吭声,温姑又怔了怔,将她被子盖好,起身出去。
司命星君说:“那是你奶娘温姑,你怎么看不出她身份?”
花容月没好气的朝头上甩了一句:“是谁说不准我乱用法术的!”
司命星君笑呵呵的看着镜子里头:“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听我的话?这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只要你不伤到人,不乱人间秩序,不惹出事情,还是可以用上一用的!”
花月容没理会这么多,她看到司命星君还在她的洞府,“喂!你还赖在我家干什么?还不回你的天庭去!”
司命星君笑道:“不着急,你这寒冰床现在不认我了,这可不太好,我准备驯驯它再走!”
花容月大喊:“那是我的床,不许你驯它!不许你驯!我不想再和你传绯闻了!”
“夫人你听,又在说胡话了!”门外走廊传来声音,花容月看着头上使劲挥了一拳,然后盖好被子装睡。
年轻漂亮的花夫人推门进来,她的脚步很轻,以至于向来大大咧咧的温慧也把步子放轻了。花夫人走到床边,拉着花容月的手就开始哭,眼泪滴在花容月的脸蛋上,花容月立即敏感的睁开眼:“好咸!”
花夫人被这句“好咸”愣住,也不哭了,拿帕子擦着花容月的脸:“儿啊,你醒了!你可醒了!”
花容月双眼盯着花夫人的眼,看到了她的生平,出身南平王侯之家,父亲是南平王嫡长子,将来要承袭王位的,而她是父亲的嫡长女,十三年前嫁入花侯府做长房儿媳,十二年前生了床上躺着的这个女儿,也就是花容月,因为无子,不太得父亲的宠爱。
“母亲!”花容月喊了声,喜得花夫人又捂着帕子直哭。
闻询而来的花侯爷此刻推门进来,身后还领着个郎中,花侯爷与郎中的脸上都愁眉紧锁。
“夫人,你先过来,让郎中给月儿瞧瞧!”花侯爷扶着夫人的肩把她带到一边,郎中上前。
花容月盯着这个满脸胡须的男人,真真是比花妖界的男妖丑了上百倍,于是嘴里没有把门,蹦出了一句:“好丑!”
郎中刚挽好袖子的手僵在半空,花侯爷赶紧圆了句:“月儿放心,李郎中会给你好好瞅病的!”
李郎中侧头想了想,觉得定然是自己听错了,花侯爷解释的有理。李郎中探手去摸脉。
李郎中一直摸着脉,花容月盯着头上的床帐想着司命星君要驯她的寒冰床的事。
李郎中许久未出声,花侯爷实在憋不住了,问了句:“怎么样了?李郎中!”
李郎中再顿了片刻才将手收回,起身将花侯爷和花夫人都叫了出去,不无叹息的往里头床上瞅一眼,说:“令嫒脉象时有时无,又是久病之身,此番忽然苏醒,确如老夫之前向侯爷所说,为回光返照啊!”
花夫人听后直接倒在了身后丫头秋雯的身上,花侯爷强撑着向李郎中拱了拱手,叫人送出栖霞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