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男主很可怕啊
“砚砚，你自己可以吗？”俞瑜站在内间门前，隔着窗格朝里面不放心地问道。
立刻，蒙砚那比琴弦奏动的还要平缓些的嗓音从里面传来，“可以的。姐姐到外面坐着，康妈妈，仔细招呼姐姐。”
“是。”康妈妈赶紧应了，带着有些犹豫的俞瑜走了出去。
倒上一杯温热的普洱，康妈妈退后几步，随时等着俞瑜吩咐。
“大小姐梳洗换衣的时候，你们都不过去伺候的吗？”俞瑜没有管桌上的茶水，只把康妈妈叫到面前来问。
“大小姐不习惯下人靠的太近了，不过，除了贴身衣物的穿戴之外，其他还是交给奴婢们伺候的。”康妈妈笑得很忠厚。
俞瑜听了她的话，轻皱着两道墨黑浓眉，沉默不语。
“康妈妈……”球菊捧着红木托盘慢慢进来。
俞瑜和康妈妈同时转头去看她，视线落到了她手里的衣裳上，她们两人都认得出，这是俞瑜在驿站赠与蒙砚的衣服，蒙砚就是穿着这一套回蒙家的。
“那是……”俞瑜问康妈妈。
康妈妈‘呵呵’出声，脸上颇为感动的，“这是小姐特意吩咐大丫鬟亲手洗的，怕洗衣丫头手太糙，洗坏了。”
“是的，奴婢已经熨好了。”球菊虽然不认识俞瑜是谁，但也知道她肯定是个身份高贵的千金小姐，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地更加憨厚了些。
俞瑜看着她，“你这是要拿进去给你家大小姐吗？”
球菊摇摇头，“回小姐，不是的，大小姐昨日吩咐过，洗好了后就放到小仓库里放起来，好好保存。”
“呵呵……”俞瑜笑出了声，她不觉眼神温和地看着那衣服，嘴里嘀咕着，“小丫头，不过是一件衣服嘛，弄得跟什么宝贝似的……”
康妈妈偷偷瞧着俞瑜眉眼间都是笑意的模样，她也跟着笑起来，时不时还附和上几句。
然而不比外间的愉悦气氛，此时的内间，正是满目‘刀光剑影’的对峙。
蒙砚那双大眼瞪得极大，几乎要把整张脸都给占据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但手上系着內衫腰带的动作却是不乱。
对待这样的男人，蒙砚怎么也不会惊慌。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蒙砚先整理好衣服，在确保不露出一点春光后，她才发声询问，语气平静得很，一点都没有被人窥探的慌张。
男人抬手搭在桌上，撑着下巴，垂眸瞥了眼被扔在地上的七彩琉璃佩，提唇一笑，“在你把它砸在床柱上的时候。”
心里明了，蒙砚眉梢一颤，她拿眼扫向男人的全身，一圈过后，最终落在男人的眼睛上，柔声问道，“看得可开心？”
男人挪了挪下巴，懒懒地呼了口气，“还成，算是抵了你扔它的罪过。”
话音刚落，蒙砚便启唇展开笑颜，半眯的眼角处都是温柔，“既然贵王爷送给我了，那便是我的了。”
说完，蒙砚侧身往左走了两步，轻轻地抬起左脚，准确无比地踩在地上的琉璃佩上，再重重地碾上两脚尖，脸上笑容不曾变动。
“你很生气？”贵王爷放下撑着下巴的手，问她。
蒙砚像是早就预料了他的反应，如同一个惯定的模式，不过她做的很是流畅自然，她仰起下颌，披下眼皮，比密角梳子还要整齐重叠的睫毛扇了两下，“还成，算是抵了你偷看我的罪过。”
“粗糙不堪，伤疤遍布，有什么好看的？”贵王爷啧着嘴，上下瞧她两眼，不甚在意。
蒙砚像是听不懂贵王爷的嫌弃，她发出笑声，好听得令人竖耳，语气依旧润如春雨，“上好的东西，都是要经过千雕万琢的，不过贵王爷这张脸，三刀足矣了。”
贵王爷也好似听不懂蒙砚的讽刺，他也笑出了声，震得人心胸发麻。
不过，实际点来说，蒙砚这话还是不够真实性的，何止不够，简直是慌高至天了。
这贵王爷的肤色是皇族人必有的雪白，肤质也是皇族人精心照料的细滑，还有高利如悬崖弧角的鼻梁和薄情的唇，当然最让人止目不能移开的，便是那双弯钩玄月般的眼睛，他的眼睛有两极，极细，极长，眼尾延鬓，眼角勾魂。
须臾，两人都不再开口说话，只是表面平静的对视着，细瞧着对方的眉眼身姿。
突然，贵王爷开口了，薄唇微动，“你的眼睛真大。”
“王爷可是羡慕了？”
贵王爷笑而不答，再问她，“脚踝处还疼吗？”
蒙砚看着他，笑容加大，“忍得住。不过，我想问问贵王爷，您贵人事多，为何要来管我的这些小事呢？”
没有多加游离，蒙砚准备开门见山了。
俞瑜这时还在外面等着，没有多少时间。
蒙砚知道，日后她要想再见着这贵王爷，可不是她想就可以的事情了，今日贵王爷蓄意坏了她的好事，还弄得一团糟，虽然蒙砚的目的还是达到了，而且也没有人出事，但蒙砚还是觉得这代价有些大了。
这男人不知从何而来，蒙砚多年来搜集的资料里，也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他就像是半路跳出的强盗，叫带着万贯家财的她开始退缩。
听到蒙砚隐含意思的问话，贵王爷倒是答得理直气壮。“我是王爷，自然有维护百姓平安的责任，管你这事有什么不对的吗？”
“呵呵，王爷的责任还包括夜探蒙府吗？”蒙砚反问。她知道，这贵王爷昨夜一定是见着了她，看到了她做的事情，而且，他肯定还做了别的，否则，那松动的泥土怎么就扩大了范围？
只是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贵王爷皱了皱鼻子，摇头，“不，不是夜探蒙府，是探你。”
“我？”我与你无冤无仇，探我做什么？蒙砚虽然心里困惑，但面上却不会表现出来。
“京郊驿站，马车上，本王对你，一见倾心。”贵王爷神色渐变，嘴上说得含情脉脉，那狭长的眼睛里全是柔情依依。
蒙砚忍不住眨了一下大眼，散去眼里的讥讽与无奈，“小女子无才无德，大字不识，王爷还是另寻芳影罢。”
一见倾心？这男人的一见倾心就叫她落入池里，吞了一口脏土，脚踝越肿越痛了，若是他以后对她情意渐浓了，岂不是要叫她蒙砚扒皮拆骨，死无全尸？
“女子无才便是德，本王见你昨夜挖那沼泥挖的还挺利索的，不错不错。”贵王爷面上夸奖，诚意十足。
听着贵王爷这么毫无忌惮地提起这事？蒙砚终于想明白了，这王爷就是故意要戏耍她。他对蒙砚知道的很多，而蒙砚对他，却是一无所知。
蒙砚平时最不愿意应付的，便是这样的人——处事随意，不按常理，但却让人不停吃他的亏，吃完还摸不着头脑，这贵王爷便是这样一个人。
顿了一会儿，蒙砚决定打起苦情牌，她那大眼立刻红了整整一圈，“我于蒙家不过是外人一个，上至祖父，下至看门狗，都不识我是谁，我无根零落……贵王爷在外漂流多年，一定是懂得我的难处的吧？昨晚那般，不过是求得一条命罢了。”
“哦？那三房的小孩，也是你求活的法子了？”贵王爷作恍然大悟状。
这话一出，蒙砚那张春风如意的笑脸终于撑不下去了，瞬间就崩裂了大半，眼里的毒意叫人害怕。
败了！大败了！这人究竟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他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蒙砚的心里不断震动，不论经历的有多少，心思再成熟缜密，她都不过是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小姑娘，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神秘的，对她的一切似乎都了如指掌的男人，再如何隐藏，她都不住慌了。
但是她不能慌……蒙砚狠狠咬住舌尖，她不能慌，她必须冷静下来，这男人说不定是在套她，不论如何，她自信自己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这男人空口无凭，她还是有机会扳回一局的！不能慌！
看着好似在垂目沉思的蒙砚，贵王爷的鼻子微微一缩，薄唇便扬起来了，他闻到了鲜血的香甜。
下一瞬，贵王爷本来似是隔着层雾气的眼瞳忽地有了一点晃动，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蒙砚沉静的表情，好像比起之前那个笑颜喜人的蒙砚，贵王爷对这个露出半点毒辣真面目的蒙砚更感兴趣些。
原本只是要玩弄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东西，但现在，贵王爷改变主意了。
“砚砚，好了吗？你母亲那里来人了。”突然，俞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蒙砚立即收起心里思绪，她转头看向门外，快速回道，“马上就好。”
说完，蒙砚回过头，正要与贵王爷再说一句时，哪知，这贵王爷竟然平地消失，无影无踪了，就如同他来时那样，让人寻不得头尾。
“……”蒙砚顿时心思巨变，她白净的眉心缓缓纠结起来。
她估摸着，这贵王爷今日恐怕是不会放过她的了。
这一天，大概是不会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