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马车和小厮呢?
“怎么了?”蒙砚问她。
俞瑜轻轻拍了她的手臂一下,“什么疼不疼的,怎么你说话跟个男人似的?”
蒙砚转念一想,明白了,“男人?难道未来姐夫是这么跟你说话的?”
“啐!他敢?!”俞瑜竖着浓眉,眼睛瞪得跟母老虎似的,大嘴张着要吃人了。
“嗯?”蒙砚睁大眼,一副求知欲旺盛的模样。
俞瑜经不住她这么看着,就多说了几句,她倒没闺阁女子的羞涩避讳,很直率也很认真,足以见证她对这个男人的爱有多深。
“他不论那里,于我来说,都是最好的。砚砚,看男人不能只看外貌,你瞧那京城四大才子,哪个不叫姑娘家红了脸,可依我看,他们的才学都是半桶水,还不是一张花枝招展的脸夺来的半个名头。真正有才的,大部分,不是死的,便是半死的。”
蒙砚认真听着,很受教的用力点头,这惹得俞瑜忍不住去掐她奶香四溢的小脸蛋,边掐边说:“真是羡慕,多滑嫩的手感,还那么香甜,不知道是哪个人能得到咱们砚砚的垂眼呢?”
任由她捏着自己的脸,蒙砚不躲不避,一副享受的样子。
两人谈话间,十九岁的待嫁女俞瑜极力与蒙砚拉近距离,不论荤素,她都敢拿出来讲,只看蒙砚能不能受得住,若是受不住,她便立刻换一个话题。
谁知,哪个话题蒙砚都受得住,哪方面的事情蒙砚都略知一二,聊起来跟俞瑜一点隔膜都没有,两人仿佛一同长大的一般,学的知的东西都是一起学的一样默契。
这让想要多多了解蒙砚的俞瑜顿时堵塞无语了,本来她还想以此多知道一些蒙砚的内容,这下子,她不仅知道不了多少,反而只知道自己知道了多少,有多少斤两。
简直是失败。
但是,在两人停下喝口茶的闲暇里,俞瑜又突然茅塞顿开,她看向蒙砚平静的小脸,似乎突然就明白了蒙砚的意思。
蒙砚是在间接告诉她,不用担心她,她这十五年并没有白活,会的东西并不比谁少,甚至,还不是一般闺阁小姐能比的。
俞瑜放下茶杯,直直地望向她,蒙砚吞下一口茶,也跟着回望她。
这一刻,她们才是在真正意义上的有了一种现实中连接起来的情感。
直到亥时一刻,俞瑜才止了话尾,但是她并没有离开,而是要带着蒙砚去隔壁睡,她已经在这驿站住了几日,不论是房间布置还是床铺舒适程度,都是比蒙砚房间的好,而且,她带着蒙砚去了隔壁后,康妈妈就能和两个小丫鬟挤一间房了,而她的四个男装护卫则是守在俞瑜隔壁的那间房里。
之后,到了二更的时候,俞瑜才打着哈欠,很不舍地闭眼睡去。
与蒙砚说话实在是太有趣了,俞瑜像个八、九岁的小姑娘一样,都忍不住开始期待明天了。
只不过,俞瑜似乎是因为见着想了十五年的妹妹实在是太高兴了,所以连让人去通知二弟一声的事情都忘了。
既然蒙砚都不打算跑了,自然就要告诉俞二弟一声,只可怜俞二弟还在风雨中等候。
还好蒙砚多留了个心眼,她问了问时辰,提了个话头,让本来守在门外的少女们去通知一声,才免了俞二弟在风雨中过夜的倒霉命运,但他也没得休息,四更的时候,他便启辰回城去告诉等消息的俞家娘亲了。
到了第二日,两个姑娘便一起启辰出发了。
换了辆马车,舒适得不行。
康妈妈候在一边,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挣扎,快要回府了,她要站在哪一边呢?还是当墙头草?
她是第一个来接人的,日后定是讨不了好。一个见过大小姐一身麻布祭拜一个奴才的奴才,她怎么能活呢?况且,那可是殷素娘的坟墓,不论真假,蒙砚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但是……既然看到了那个墓碑,那康妈妈手里可是有蒙砚的一个把柄在了,两人在一条船上,怎么分得开呢?康妈妈心里一凛,她在蒙府出生,不离不弃待了整整四十五年,她知道的事情怎么也不比谁少,价值可是不能小瞧的。
然而康妈妈没有想过一点,一个随随便便就能背主的奴才,谁会要呢?谁又敢要呢?
当然,除了别有用心的人,就比如康妈妈面前那个仅仅是笑一笑就要让整个马车里都充满暖意的少女——蒙砚。
“小姐,到京城了。”俞瑜的贴身侍女锦言,回手放帘子,朝马车里报了一句。
“砚砚,我送你到蒙府门口吧?”俞瑜开始寻求蒙砚的意见了,若是平时,她定是二话不问,直接送过去的,一定要给蒙砚涨涨威风。
“当然呀,总不能让我走过去吧?”蒙砚放下茶杯,这一路上她喝得茶水最少,却是一直茶杯不离手的人。
“大小姐,这恐怕不好吧,老爷派奴婢几个接的人,可坐的却是俞……”康妈妈还未说完便被蒙砚一个不解的眼神堵了嘴。
“我们的马车不是在山道上坏了吗?那两个小厮都掉下了山谷,不知踪影,唉,这叫我心难安,到了府里定要求母亲好好对待他们的家人。还有,瑜姐姐一路上这么照顾我,于我有救命的恩情,妈妈怎么这么说呢?”蒙砚疑惑地看着她,脸上竟然还有种‘妈妈怎么如此无理’的表情。
坏了……坏了吗?不是俞大小姐说的,那辆马车不舒适,坐她这辆,那脸便让给小厮驾回去么?
对了,那辆马车呢?
不不不!
现在应该是那两个小厮的问题?那两个小厮呢?
康妈妈懵了,角落里的两个小丫鬟也傻了……
“妹妹别动气,这妈妈大约是路上太劳累了,到时候到了蒙府,我得好好问问蒙伯父,怎么不找个身体好些的妈妈呢,真是的。”俞瑜大咧咧地捅了康妈妈背后一刀。
小语小云默默地听着,缩到了最最最角落,只扮作透明状,不求嘉奖,只求放过。
“呵呵……”蒙砚看着俞瑜,笑容那是大大的,就好像俞瑜骂的并不是自己的奴仆那般。
康妈妈可不会把这当玩笑话,她立刻就跪了下来,“大小姐饶命,奴婢不是有意冒犯俞小姐的,奴婢只是忘了,年纪大了这脑子就钝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求饶着,突然就要打自己耳光了。
蒙砚慢悠悠地拦了她的手,那刚放下茶杯的手还烫着,把康妈妈凉凉的手腕碰得一颤。
康妈妈半抬着脸,只拿一双岁月痕迹深刻的眼睛恳着她。
等俞瑜喝了口茶后,蒙砚才轻声假叱,“康妈妈,这是做什么?你是府里的老人,我不过一个初来乍到的小丫头,难道是要欺负了你不成?”
康妈妈像只抓了绳头的蚂蚱,赶紧爬上来,“妈妈老了,脑子不清楚,这膝盖啊也不行了,小姐哪是初来乍到,小姐是府里的大小姐,身份金贵着呢。”
“是吗?可别有人反了妈妈的话呀。”蒙砚笑着,松开了扶着康妈妈的手。
康妈妈马上道:“您是大房的嫡系大小姐,身份是大的啊。”
“噢,这一路颠簸的,我还以为妈妈忘了呢,原来还记得啊。”蒙砚转回了俞瑜的身边,无骨似地靠在俞瑜的身上,与她隔着帘子一起看外头的京城风景,说说笑笑间,好像全然忘记了康妈妈的存在。
记得!记得!永生铭记!
康妈妈的膝盖无力,坐在了毯子上,雨后的天气特别凉爽,可康妈妈的额头有点汗,但也不敢擦,就任由它自己蒸发掉。
康妈妈不知道蒙砚现在的意思是什么,她只知道原本在京城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的蒙砚,现在已经搭上了在京城名媛小姐圈子里的大才女。
京城里谁不知道,俞家的大小姐俞瑜在那圈子里的人缘极好,谁都愿意卖她一份面子,几乎半个圈子的小姐都以她为首,这样一来,有了俞瑜的牵线,蒙砚也已经是半只脚踏进那个圈子了。
现在已经不是康妈妈考虑不考虑的问题了,而是蒙砚要不要她的问题。
若不是经了这一遭的打击,又细想了一通,康妈妈是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想法的。
这一路上,仅第一面,不凭借别的,就凭这贵气的脸面,不寻常的气质,就叫身份卑微的康妈妈和两个丫鬟一路上不敢多言,后来在马车上,那一副随性又唯我独尊的模样,什么唱曲儿啊,都让人摸不着头脑,又叫奴性极重的她们乖乖听话,现在到了京城,都说打狗看主人,一个跟蒙家都没什么往来的俞家小姐都能站在蒙砚前面下她们的脸了,还能真吓她们一跳。
这几天下来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哦?
康妈妈望着熟悉的京城风景,心里发凉,总觉得自己无意中看了那墓碑,被迫中上了条贼船。
然而,蒙砚捧着茶杯,瞥了苦思中的康妈妈一眼,脸上的笑容和善得不行。